陈凯:大力推行“中华遗嘱库”公益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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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3月,首届北京十佳青年律师、北京中凯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陈凯发起成立了中华遗嘱库公益项目,一夜之间消息传遍京城,受到众多家庭老年人的热烈欢迎。
  “中华遗嘱库”正式启动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是怎么想起来要创设“中华遗嘱库”的呢?
  陈凯(以下简称陈):我办理过不少遗产继承案件,亲眼目睹有些家庭因财产继承问题亲人反目成仇,父母与孩子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对簿公堂。我代理的一桩遗产继承案中,北京市一位中年男子去世,因为他生前没有立过遗嘱,他的兄弟姐妹都打着为父母请愿的旗号,全家人披挂上阵,上法庭大打财产官司,与他的妻儿争夺遗产。
  我还代理过一起案件,一位男士刚过40岁突遇车祸去世,留下30岁的妻子和刚满1岁的儿子。因为他生前没有立过遗嘱,他的父母觉得儿媳早晚会改嫁,便要求她将巨额财产归到小孙子名下,遭到儿媳拒绝后,两位老人遂起诉要求分割儿子的遗产,最终分走了200多万元,那位刚满1岁的孩子只分得100万元。
  还有一位中年人,突然离世后由于生前没有对身后财产分配作任何交代,他的6个兄弟姐妹纷纷找上门来,与他的妻子争夺财产。后来,经我从中调解,一家人总算没闹上法庭,但感情裂痕却难以修复。
  还有一个案子,一位老人去世后,她的女儿拿出母亲生前留下的遗嘱,要求继承母亲的全部遗产,老人的儿子坚决不同意。经司法机关鉴定,老人留下的遗嘱的确是自愿写下的,但在遗嘱中对家庭财产的分配却超出了其权利范围,导致这份遗嘱不具备法律效力。
  近年来,财产继承纠纷呈直线上升趋势,已成为影响家庭和谐的主要矛盾。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统计过,因没有遗嘱而引发的继承纠纷达73%,在剩下的27%遗嘱继承案件中,有近60%的遗嘱被法院认定为无效遗嘱。这些都是因为不注重遗嘱订立,或订立遗嘱不严谨造成的。
  记:中国人没有立遗嘱的习惯。
  陈:是啊,这与很多人不知道怎么立遗嘱,立遗嘱的价格昂贵、手续复杂有关。我在代理继承案件过程中,发现遗产继承中存在两个重要问题:一是没有遗嘱,二是遗嘱不具备法律效力。在继承案件中,没有遗嘱和没有法律效力的遗嘱占比例最大。很多老人在即将去世时才匆匆立下遗嘱,这些遗嘱有些会被法院判定为无效遗嘱。而且很多老人在立遗嘱的时候,随便一写就完了,缺少必要的法律要件,很容易因为存在缺陷造成遗嘱无效。其实,立遗嘱是一个专业性非常强的事情,必须符合法律规范。还有许多人不知道该如何订立遗嘱,不知道如何确立遗嘱的法律效力,不知道该在哪里保存遗嘱。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我就想创设这样一个服务机构,希望避免产生这类纠纷,希望每个家庭都能正确对待财产继承问题,从而促进家庭和谐。
  我的想法得到了中国老龄事业发展基金会和北京阳光老年健康基金会的支持。2013年3月21日,我国首个遗嘱公益项目“中华遗嘱库”正式启动。我任遗嘱库的负责人。
  记:在这里办理遗嘱需要什么条件?
  陈:北京市60岁以上老年人只需携带身份证件和遗嘱原件,即可免费办理遗嘱登记。遗嘱登记中心有专业公益律师,免费为老人提供法律咨询,确保遗嘱符合法律规定。
  来立遗嘱的老人络绎不绝
  记:中华遗嘱库成立以后,来立遗嘱的人多吗?
  陈:挺多的,位于北京市西交民巷73号的中华遗嘱库北京第一登记中心,每天都有很多老人排队办理遗嘱相关手续, 办理预约手续的队伍能一直排到大街上。
  “中华遗嘱库”开始办理遗嘱手续初期,每天提供预约号40个左右,在运行的10天时间里,就为130余人办理了遗嘱登记。
  记:老人们自己立的遗嘱肯定五花八门吧?
  陈:是啊。北京市东城区的一位老人,由于此前手写的遗嘱格式不符合要求,来中心后,按要求重新写遗嘱。遗嘱写好后,工作人员开始扫描遗嘱原件和申请表,并采集指纹、录像、拍照。办理完这些主要手续后,老人的遗嘱登记才算全部完成。老人说:“在这之前我想找律师立遗嘱,要花好多钱,现在不花钱就把这件大事给办了,我感到十分满意。”老人把家里的财产最终留给了更关心自己的那个人。
  北京市郊的一位老人,老伴已经因病去世,老人的大儿媳在她老伴生前住院两年多的时间里,精心照料,老人很是感激。去年,她本人又被医院确诊患有癌症,住院做手术时,大儿媳也是片刻不离,在身边伺候着,而其他子女却不闻不问。老人来到中华遗嘱库登记中心,要立一份遗嘱,在她死后,所有存款和房产,都留给大儿子和大儿媳,其他子女则一分不给。
  4月6日,一位老人来到遗嘱库登记中心,要立一份遗嘱,死后要把房子和现金都留给侄儿。老人年轻的时候离婚了,女儿由前夫抚养。后来她听说女儿嫁人了,去找女儿,没想到女儿根本不理她,现在她老了,女儿也从没有来看望过她,她平时的生活都是由侄儿悉心照料。
  5月9日,北京市朝阳区的一位老人想死后捐献眼角膜,可办理捐献手续时,医院的医生却告诉她:“必须有家属的签字才能办理。”老人让女儿来签字,女儿坚决不同意。老人准备在遗嘱里写清楚,死后一定要把眼角膜捐献出去,如果女儿不同意,则无权继承她留下的遗产。
  北京一位66岁的退休老人,几年前,老伴病逝,日前,她又被查出患有乳腺癌。她只有一个儿子,儿媳妇特别孝顺,在病床前悉心照顾她,所以她决定立一份遗嘱,把自己的存款一半留给儿子,一半留给儿媳,即便以后儿子儿媳不在一块儿了,也要保证儿媳的财产继承权利。
  北京一位老人说:“我活了一辈子,最后一件事一定要办好。”她特意选了个儿女都不在家的日子前来预约。像每位办完预约手续的老人一样,她领到了一张通知单和遗嘱范本。老人按照范本的格式写好遗嘱,再按照预约的日期前往登记,将内容录入到遗嘱库内。她写好了遗嘱,一处房产留给儿子,另一处房产留给女儿。经过精神鉴定后,又在公证处得到公证,老人的遗嘱顺利完成,她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记:看来老人立遗嘱多是关于财产分割的,尤其是指定房产的归属啊。
  陈:是的。在登记的遗嘱中,95%以上是房产分配,一种是分配给子女,另一种是夫妻俩互相分配。不少老人在遗嘱中提出,希望根据赡养程度或其他因素分配财产,而不是平均分配。
  记:那老人来立遗嘱有没有什么顾虑呢?
  陈:大多数老人是独自或老两口结伴前来登记遗嘱,表示立遗嘱不希望子女提前知道。老人们不希望子女过早获知遗嘱的内容,免得引起家庭矛盾,影响家庭和睦。
  记:是啊,老人过早地透露遗嘱内容肯定容易与子女产生矛盾,也容易让子女之间产生矛盾,影响家庭和睦与团结。
  陈:绝大多数来这里立遗嘱的老人,都是为了家庭和睦,或不想给亲人增添麻烦。因此,中华遗嘱库这个为老人遗嘱服务的平台,把律师、公证处、精神鉴定、遗嘱执行联结在一起,做到“一条龙”服务。从负责登记到保管遗嘱,很好地解决了遗嘱的存放和传递问题。
  财产继承纠纷是当今社会影响家庭亲情关系的一个重要因素,而规范化的遗嘱登记可以为财产纠纷提供法律保障。中华遗嘱库采用专业的登记软件,以指纹扫描、现场影像、电子扫描、文件存档和密封保管等方式来记录和保存遗嘱文档。
  遗嘱中心每受理一件遗嘱申请后,都要确认申请人意识是否清楚,然后才能进入指纹录入、遗嘱签字、电子扫描、正式封存等程序。全部过程同步录像,以保证该遗嘱订立过程的合法性。为保证遗嘱内容不被泄露,我们制订了非常严格的保密制度,每个项目都分开管理,对泄密者要追究相关责任。如果老人想修改遗嘱,可以根据他办理遗嘱时选择的条件,随时来中心修改遗嘱。
  改变国人避讳遗嘱的习惯
  记:办理过程中,你们肯定领略了世间百态吧?
  陈:一位90多岁的离休老干部,在老伴去世后非常悲痛,让他更加痛心的是,儿女们为瓜分母亲的遗产,冲突不断,完全不顾及这位老人丧偶的感受。悲痛之余,老人害怕自己不在人世之后,儿女们又打成一团,于是便向我求助,要求办理遗嘱手续。
  记:老人偷偷立了遗嘱,子女怎么知道老人立了遗嘱,并在老人过世后按遗嘱分割财产呢?
  陈:大多数老人立遗嘱不愿告知家人,把立好的遗嘱藏起来。这也带来了另外的风险。比如老人一旦身故,家人不知道老人生前曾立过遗嘱,或者有的子女看到遗嘱对自己不利,会藏匿遗嘱。为了解决这一问题,2013年7月初,遗嘱中心在全国推出了首个具有防伪功能的遗嘱证项目。遗嘱证采用数码水印、电脑条码等14项高级防伪技术,外观和护照类似,老人登记完遗嘱都可以领到一本。遗嘱证中显示当事人办理遗嘱登记的时间,但不显示遗嘱的内容,老人可将遗嘱证和身份证、房产证等放在一起,以便子女发现,有利于按照老人的愿望进行遗产分配与继承,还可以在出现继承财产纠纷时作为法律裁决的依据。
  记:什么时候立遗嘱合适呢?
  陈:立遗嘱要趁早,别老了病了才想起来。目前,仍有一部分人认为,活着时立遗嘱不合适;还有人认为,提前立遗嘱会影响家庭和谐。很多老人生前未立遗嘱,而继承人又不满于遗产的法定继承分配,这都会导致继承纠纷的产生。因此老人最好在生前订立一份有效的遗嘱,由第三方进行保管,这样可以使老人安度晚年,继承人应得的权益也不会受到损害。
  记:在我国,很多老人还是忌讳谈论死亡,立遗嘱对这些人来说也是忌讳的。
  陈:观念转变需要一个过程,我们就是想让人们认识到立遗嘱是一种责任。这种责任首先是对家庭的,避免家庭纠纷,让家人或朋友幸福和睦。我现在35岁,也立了遗嘱。其实,立遗嘱也是一次心灵的冲击和升华。平时,一直忙于工作,在家时间很少,立医嘱时就会发现,我是那么在乎亲人们。我觉得,死亡是人一生最大的风险,立遗嘱就像买保险,是对亲人关爱的传递与延续。
  记:怎么保证老人在遗嘱中的诉求合法有效呢?
  陈:遗嘱库的律师志愿服务团队会作出风险提示,比如不能够违法、尽可能具备操作性等。此外,律师还会根据老人的想法、愿望与面临的问题给予一些帮助。比如,一位老人反映自己的身份证、户口本和房产证都被儿子藏了起来,律师就建议他重办证件,然后再完成遗嘱登记。目前,已经有50名律师成为遗嘱库的公益律师,他们每天轮流来登记中心提供免费的法律咨询。
  记:有媒体称中华遗嘱库远期将试行收费,这消息可靠吗?
  陈:作为以老年人为服务对象的公益项目,对于遗嘱的登记、保存将会长期免费。不过,作为“一站式”服务,遗嘱事宜的后续办理如果涉及律师、公证等,需要按照公证处的标准进行收费。另外,针对部分老人身体虚弱,走路、写字困难的情况,遗嘱库正在研究新流程,希望能够推行上门服务,并通过录音录像的方式登记遗嘱。目前,遗嘱中心已登记了8000多份遗嘱,还有12000多人预约,遗嘱中心的预约者已经排到了2014年12月底。为了提高遗嘱库的接待能力,民政部门已经派来了志愿者协助工作,专门接听热线,解决排队难问题。
  记:对遗嘱库,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陈:遗嘱库正筹备向外地推广,将会优先在需求量大的城市设立分中心。同时,针对登记量大的现状,年内遗嘱库还计划“扩容”,除设在北京市西交民巷的第一登记中心外,还将在北京增设3~4个登记点。
  中华遗嘱库的未来,就是要改变中国人长期以来避讳遗嘱、不注重遗嘱的习惯,帮助国人妥善地处理家庭事务,建设和谐社会。
  〔编辑:潘金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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