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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纸遗嘱,母亲“杀害”了父亲。儿子举报母亲,将其送进了牢房。
然而,这一幕人伦惨剧背后,却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而劫难过后,这对母子的相依相偎,扶持和悔悟,彰显了人生百感交集的暖意……
领养儿是丈夫私生子,真相大白一个母亲的情怀
高春玲出生于哈尔滨市南岗区,父母是一家国企工人,她是家里独女。1987年,22岁的她从黑龙江科技大学毕业。男友、高中同学王世江哈尔滨商业大学毕业,两人注册了天达物流公司,开始创业。王世江比高春玲大一岁,父母都是中学老师。为了这家公司,双方老人拿出了全部家底,又贷了一部分款,两人做得格外用心。王世江做经理,高春玲管财务,生意很快有了起色。
1988年5月,两人登记结婚。不久,高春玲怀孕了。次年6月,在哈尔滨妇幼保健院,高春玲临盆了。由于胎儿难产,她出现了大出血症状,医生只得实施了剖宫产手术,最终她生下了一个7斤多重的男孩。术后,她依旧出血不止,出现了休克昏迷等紧急情况,医生为她实施了子宫切除手术,这才保住了命。夫妇俩给儿子取名王晓磊,一家人沉浸在育儿的快乐中。然而,两个月后,王晓磊因先天性心脏病,突然夭折。刚刚缓过劲来的高春玲痛不欲生,一想到自己再也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她就沉浸在痛苦中难以自拔。之后,她大病一场。王世江让妻子在家里休养,一个人撑起了公司。每每看到妻子哭天抹泪,他总是紧紧抱住她:“老婆,别这样。等你身体好了,咱抱养一个孩子去。”在丈夫的宽慰里,高春玲经过一年的休整,好不容易走了出来。
1992年春节过后,王世江从外面抱回一个两个月大的男孩:“孩子的母亲是名大学生,未婚,在医院生完孩子就跑了。医生交给了福利院。”王世江还告诉妻子,通过一个在民政局上班的朋友,他得知这一消息后,第一时间联系了福利院,办理好了收养手续。此前,他并没有让妻子知晓,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高春玲打量着孩子,只一眼,她就喜欢上了。孩子不知什么地方,很像死去的儿子,这个孩子简直就是上天对她的补偿,为了感恩老天的慈悲,她给孩子也起名叫“王晓磊”。
夫妇俩把王晓磊当成了宝。从此,家里有了笑声。一个月后,高春玲回父母老家为儿子请来保姆王雅如,她一边和保姆精心照顾儿子,一边帮丈夫打理生意。虽然累,但她浑身上下仿佛有用不完的劲。高春玲对儿子的爱,也到了令人动容的地步。王晓磊一岁零两个月时,因感冒引发哮喘,高春玲怕孩子平躺着睡觉容易憋着,就让儿子斜靠在她的身上,她自己倚着床头入睡,孩子稍一活动,她就能醒来及时调整姿势,让儿子尽可能地舒服。直到儿子彻底康复,她才睡了一个囫囵觉。周围的人,尤其是王世江,经常对她说:“孩子当猫狗拉扯就行了,别太惯了。”她总是说:“我觉得王晓磊就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不疼他疼谁。”
1994年6月的一天,王雅如与两岁的王晓磊捉迷藏,一不小心致使他从楼梯上摔下,额头皮下动脉摔破,送到哈尔滨市人民医院,由于流血过多急需输血,可医生为王晓磊化验后,声称他是RH阴性血,医院根本没有库存,问家属中有无该血型。王世江撸起胳膊:“我是,抽我的。”医生为王世江做血样检查后,证实两人是同一血型,很快为孩子输了血。
晓磊没事了。事后,高春玲望着他,越想越不对劲:孩子长得眉眼和丈夫真有几分相像,而且明明是抱养的,怎么会这么巧,两人同为RH阴性血?莫非……她越想心里越乱,以别人的名义,向一个在北京做医生的同学咨询。同学告诉她,要想得到证实,最科学的办法是做亲子鉴定,依照当时的水平,要做鉴定必须鉴定者本人到北京的中国血液中心去进行。
亲子鉴定这条路走不通,高春玲干脆直接去质问丈夫。她威胁他,如果不老实交代,就带着孩子到北京去做鉴定,并将事情公布于众。见妻子如此决绝,王世江这才说出了实情。原来,王世江念大学时,同级一名叫陈丹的女生一直追求他,由于和高春玲相爱在先,两人一直是朋友关系。王世江结婚后,两人没再见过面。儿子夭折那段时间,妻子整天哭闹,王世江虽然一再宽慰妻子,但实际上,他还承受着来自父母的压力,心里比谁都难受。在哈尔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的陈丹听说后,经常约他一起吃饭,安慰他。
有一次,王世江喝多了,两人发生了关系。不久,陈丹竟怀孕了。她一心想把孩子生下来,弥补他的缺憾。王世江不忍心抛弃妻子,起初并不同意,可在情人的一再坚持下,出于对孩子的渴望,他也动心了。之后,王世江给陈丹在南岗区北苑小区借了套房子,雇保姆伺候她专心待产,想等孩子生下后,再和妻子摊牌。后来,陈丹生下了一个男孩。然而,在孩子一个多月时,陈丹在小区附近过马路时,被一名酒后超速司机撞死。不得已,王世江将孩子遗弃在福利院门口,又费尽周折,收养回了家。
亲耳听到丈夫讲述这一切,高春玲气得浑身颤抖,在她最难的时候,丈夫居然背叛了她,而且他还把私生子抱回家,再度欺骗她,让她像个傻子一样把满腔母爱倾注在丈夫私生子身上。
高春玲愤然提出离婚,但王世江却坚决不肯,他一再哀求妻子原谅:“不管我犯了什么错,孩子是无辜的,他已经失去了妈妈,不能再失去你。”看着可爱无邪的王晓磊,高春玲犹豫了,毕竟自己有缺陷,这个家,还有公司,她一下也舍不得丢下。经过几天痛苦的挣扎,高春玲把满腔的愤恨都吞进了肚子里,她决定放弃离婚,把孩子抚养长大。对妻子的决定,王世江感激不尽。
那段日子,高春玲虽然选择了认命与原谅,但心里一直有怨恨和疙瘩。随着孩子渐渐长大,每天乖巧地哄她开心,她内心才慢慢平复了。王世江比从前更加体贴关爱妻子了。夫妇俩约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
父亲猝死母亲是凶手,一个儿子的痛苦举报
这份亲情的环绕,令高春玲的怨恨渐渐消散了。母亲的天性,让她甚至忘记了过去。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
2013年6月,王晓磊从哈尔滨工程大学毕业,他的聪明与精干,和父亲如出一辙。此时夫妇俩的天达物流公司已发展成为了股份制公司,资产近千万。儿子长大了,刚好能帮衬一把了。
王晓磊在父母的安排下,进入了公司。然而,就在2013年年底,王世江感到胸口憋闷,去市人民医院一检查,竟患上了心肌梗死等多种疾病,医生一再叮嘱他,千万不要劳累,否则将有生命危险。高春玲知道丈夫到公司就闲不住,便强行让他在家休养,她还把当年王晓磊的保姆王雅如(3年前死了丈夫,唯一的女儿已工作)请了回来,专门负责照顾丈夫。
患上这种随时有猝死危险的疾病,高春玲为公司利益着想,劝丈夫立个遗嘱。但王世江却笑着说:“没必要吧!我这么年轻,这病养养就好。”他坚信自己很快会恢复,见丈夫状态不错,高春玲没有再坚持。
然而,2014年3月5日深夜,王世江突然在家中去世。在查证死亡原因的哈尔滨公安局松北分局民警面前,高春玲追悔莫及,数次哽咽,她一再对民警讲述:自己不该睡得太沉,睡眠中她隐约听到几声异样呼喊,还以为在做梦,等醒来时,丈夫已停止了呼吸。警方通过检查,确定王世江死于心肌梗死,没有其他外力因素。然而,对于这一说法,王世江的父母难以接受,他们认为儿子和儿媳同居一室,儿子发病,儿媳居然毫无察觉,实在太蹊跷,选择了报警。警方又详细询问当时在家的保姆王雅如。据王雅如讲,她当晚因为重感冒,吃了含有安眠成分的感冒药,睡得很沉,她是听见高春玲喊自己,才起床的。鉴于高春玲和保姆的话很一致,加上两人并没有动机,警方又根据王世江父母的要求,进行了尸检,结果证实死者确实突发性心肌梗死。之后,高春玲安葬了丈夫,接管了公司。
由于熟悉业务,加上其他董事和儿子王晓磊的支持,高春玲的工作开展得很顺利。
然而,2014年4月9日上午,民警再度找到了高春玲,声称将对王世江的死因重新调查,说有人举报她有杀害丈夫的嫌疑。高春玲被带回警局调查,当她得知举报她的人,正是她一手抚养大的王晓磊时,她叫了起来:“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儿子怎么会举报自己的妈妈?”民警告诉高春玲,王晓磊举报是因为保姆王雅如,掌握着高春玲“杀害”丈夫的确凿证据。一听王雅如这个名字,高春玲脸色大变。在民警的攻势下,她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3月5日,王雅如因感冒,吃过晚饭,就早早睡下了。晚上10点,王世江也睡下了。11点左右,王晓磊打电话给妈妈,说一个高中同学从国外回来,吃完饭再一起去酒吧,估计两点左右才能回家。多年来,高春玲已养成了等儿子回家再睡的习惯。于是,她来到书房,打开电脑,打算处理一些公务。没想到,无意间,她打开了丈夫的一个游戏文件夹,发现了一份署名为“遗嘱”的文件。遗嘱明确写着,一旦王世江去世,公司股权和管理权都归儿子王晓磊,高春玲只得到两套房产。
高春玲蒙了,心头的怒火骤起:这么多年,她因为自己无子,把王晓磊视若珍宝。但丈夫这一纸遗嘱,却令她心底的耻辱和仇恨,在时隔多年后卷土重来。她想不通,自己的大度,为什么换不回丈夫的真心?其实,就遗嘱内容而言,她并不是十分介意,因为不管丈夫立什么遗嘱,她名下的一切早晚有一天也会是王晓磊的。可她介意的是,丈夫为什么瞒着她?为什么不和她商量?而且她明明提醒过他,他一再推说不立,背地里却擅自做手脚。这说明在丈夫心里,一直对她设防。她越想越难以抑制愤怒,干脆冲进卧室,把丈夫从睡梦中揪起来质问。
王世江醒来,急忙给她解释说:“我那只是以防万一的。公司是我们俩一起创办的,无论我立什么遗嘱,你在公司的地位无人撼动,我是为保护晓磊,怕别人不服他。”高春玲更加愤怒:“你为什么瞒着我?你明明可以和我商量。”王世江依旧振振有词:“那是不想让你操心。你们母子感情那么好,即便我把公司留给你,将来你也会给王晓磊。所以遗嘱立不立是一样的。”
这些话,对高春玲来说,充满了虚伪。那一刻,如果丈夫肯说出内心真实的顾虑和实话,或许她还会原谅他。他越是狡辩,她越觉得自己几十年的赤诚相待变成了讽刺,变成了赤裸裸的失败。那一刻,她的内心已完全被痛恨控制,她开始口不择言地诅咒和谩骂起来。王世江一时间无言以对。突然,他满脸涨红,额头冒汗,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胸口——他的心脏病发作了。痛苦中,他央求妻子给自己拿救心丸,叫救护车。而此刻,高春玲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丈夫的祈求不但没有激发她的同情,反而令她有一种无言的快感。在那关键的几分钟里,她硬下心肠,选择一动不动。
这最后的一幕,被保姆王雅如尽收眼底。当晚,她吃了含安眠成分的感冒药,睡得比较沉,直到高春玲高声叫骂好一阵后,她才听见动静起来查看,恰好看到了高春玲见死不救的最后关头。当时的她,已吓傻了,直到高春玲转身,她才“啊”的一声喊了出来。高春玲回头看见王雅如,也被吓了一跳。她冲出去拉住王雅如,声色俱厉:“记住!别人问你,就说是他自己发病死的!”王雅如不敢吭声,连连点头。
几天后,等王世江的丧事办完,高春玲悄悄给了王雅如5万元钱,并一再叮嘱她不要乱说,之后,让王雅茹回老家。
王雅如生性胆小,不想惹事,但王世江临死前的那一幕,高春玲说的那番话,总是在她的脑海闪现,让她吃不香睡不着。半个月后,王晓磊因为找一个电话号码本打电话给她,她再也忍不住,把王晓磊约到了松北区青山镇自己家里,她把钱退给了王晓磊,讲述了自己看到的一切。
王晓磊难以置信。在他心里,母亲那样善良,和父亲感情也很和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可王雅如从小把他带大,就像他的另一个妈妈,不可能骗他,更不可能诬陷母亲。当晚,王晓磊一夜未眠,一头是自己深爱的妈妈,一头是父亲之死,他怎么办?
隔着铁窗重新握手,无血缘的母子情定此生
那段日子,王晓磊承受着巨大的煎熬。可经过一段思想斗争后,最终,他鼓足勇气,举报了母亲。
案情大白,高春玲被松北公安分局依法逮捕。依照法律规定,夫妻间有互相保护的法律义务,高春玲谩骂丈夫在先,在他有生命危险时,明明有能力施救却视而不见,她将会以故意杀人罪被量刑。 亲自把母亲送进了看守所,王晓磊并没有获得解脱。他并不后悔举报了母亲,作为儿子,他必须给父亲一个交代。然而,当他从警方那里得知真相时,他忍不住失声痛哭。他做梦也没想到,他居然是父亲的私生子。本该最痛恨他的高春玲,却将他抚养长大。
无数个夜晚,王晓磊回忆着从小到大,母亲对他的关爱,一次次泪流满面。
看守所里的高春玲也承受着煎熬。她后悔激怒了丈夫,致使他病发,更后悔没有去及时施救。身陷囹圄,她才深刻领悟到:和一家人的幸福相比,遗嘱一事不足一提。如果她能在发现遗嘱后和丈夫好好沟通,悲剧完全可以避免。
案发后,王世江的父母得知王晓磊是他们的亲孙子,也十分震惊,对案情没有再提出异议。案子进展很快,6月中旬,结束公安侦查阶段。按着法律程序,其间虽然仍不许家属会见,但在严格监控的情况下,可以传递书信。4月26日,经上级司法部门批准、看守所严格监控,高春玲给儿子王晓磊写了一封信。
“晓磊,我的儿子:
首先,妈妈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妈妈知道,这三个字实在太轻了,无法慰藉你失去父亲的痛苦,可现在,妈妈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妈妈放心不下你,你才22岁。自从爸爸把你抱回的那天起,妈妈一直守着你,以后一切靠你自己了。
儿子,你不是我生的,可是,从小到大,我对你的爱没有掺假……不管妈妈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这辈子我有你,我已经知足了……”
看到妈妈的信,王晓磊泣不成声,眼泪打透了纸背。他当即给妈妈回了一封信:“妈:这辈子,你都会是我的妈妈。以后,我会用孝心,再续我们的母子缘分……”母子俩隔着铁窗,心和心却贴在了一起。
王晓磊决定为妈妈做点事,为她从轻量刑做出努力。在征求律师意见后,他写了一份厚厚的谅解书准备交给司法部门,请求法律从轻量刑。为了增加谅解书的分量,王晓磊拿着谅解书找到爷爷奶奶,让二老在谅解书上签字。然而,爷爷奶奶不同意签字:“高春玲害死我儿子,她罪有应得!”
为了妈妈,王晓磊多次和爷爷奶奶沟通。2014年6月的一天,他再次求爷爷奶奶签字,遭到拒绝后,他一下跪下,声泪俱下:“爷爷奶奶,我妈这辈子太不容易了,看在她把我养大的分上,你们就不能多为她想一下吗?”看到孙子跪地不起,两位老人老泪纵横。最终,他们在谅解书上签了字。
高春玲得知这一切,百感交集,眼泪直流。
悲剧不该发生。作为遭遇背叛的一方,妻子大义,放下芥蒂,把丈夫私生子当成了亲生,难能可贵;作为背叛方的丈夫,应该坚信这种原谅,更应该坚信一个母亲的胸怀,不该用一纸遗嘱,将一切抹杀。这对非亲生母子的扶持和悔悟,彰显了超越血缘的温暖。
编辑/陈宝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