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3月16日午夜12点之前那几分钟，各家微博上都充满了依依惜别的感伤之情，新浪微博上一个叫“不聚无散”的网友从网名到发言都像是这种感伤的最好写照：“如果12点一过，我就不能再发送任何文字了，那么这就是我最后一条围脖了。织了快7个月的围脖，刚刚获得稍许温暖，就得走了。还好，春天来了。”
即将到来的微博实名制实施的第一天，这些隐藏在网名之后的人还没有填写真实身份资料，也没有绑定手机。
但是12点一到，在各种“test”“测试帖”之后，大家都在纷纷询问：咦，怎么我还能发呢？几分钟前留下的那些“遗言”瞬间就失效了。
“僵尸粉”转业
3月15日下午，“兔子”一边注册新浪微博账号，一边在QQ上跟记者抱怨：这活没法干了。“兔子”是上海一家微博营销公司的“技术部工程师”，虽然有个这么唬人的头衔，可以想象的是电脑那边只是一个凌乱的房间和几台忙碌的电脑，以及几个疲惫不堪的年轻人。
所谓“没法干”了，是指在实名制正式实施之前，各家网站事实上已经要求注册新账号的时候填写身份资料，这对于他们这样以卖“僵尸粉”为生的公司来说看起来是个致命打击，“兔子”以前每天靠软件能刷几千个账号，现在只能转变成依靠纯粹的手工制造，一天只能注册200多个，被他称为“一夜回到解放前”。至于这么多身份资料怎么来的，他扭扭捏捏不肯透露，只是带着神秘感说：“这个不好说，总之不好找啊。”
当然这些专业人士早就发现了一些政策漏洞：比如所在地可以填写“海外”以绕开身份认证，再比如十六岁以下的人注册只需要填写学生证号，这个可以随便编数字，学生证号没有地方可以核实。问题是他们面对的客户要不就是传说中的各种大小明星，要不就是需要营销的商家，用户要么是海外人士，要么是小朋友，似乎都不怎么能满足他们对自己的形象定位，唯一的出路就是——涨价。
公司的销售部人员“微博转评”、一个几乎每句话都在用淘宝体叫你“亲”的小姑娘说，以前他们的粉丝是一个三分钱，以后起码得涨到一个五分钱，而且客户那么多，他们“根本忙不过来”。用“兔子”的话说：现在属于道高了一尺，魔还没找到高一丈的办法呢。
但是曾经担任过大街网（一个商务社交网站）副总裁的王楚云对这些抱怨不以为然，他认为，这只能说明这家所谓的微博营销“公司”本身就很山寨，这一点从以前居然每天也只能刷几千个账号就能看出来，“我知道的技术稍微好点就起码可以是一两万个”。他说，业内的人都很清楚，稍微大一点的网络公司，手上都掌握着上千万个身份证资料，拿他自己来说，曾经在某一次的紧急事件中一周之内就调动了超过十万个手机号，而且这些资料的贩卖途径现在已经非常顺畅，只要愿意出钱，不存在找不到的问题，“中国有十三亿人，你说可以开发的资源还有多少？”他同意实名制必然会调高水军的价格，但是至于注册效率这个“魔高一丈”的办法，“解决它只是个时间问题，我这么想想就可以想到，开发一个和身份证资料库匹配的注册软件不会是一件难事。”
在实名制政策刚刚公布的时候，法学界有过一轮大讨论。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副院长何兵大概是支持方里发言最多的人，他在文章里用抒情诗式写法认为实名制将终结水军的存在，而后台实名并不影响用笔名发言，因此无关言论自由。这篇支持宣言的结尾这样写道：“笔名是一层薄薄的面纱，使得博主们看起来更像身披斗篷的蒙面大侠——佐罗。在这个缺乏诗情画意的物质年代，就让我们无以寄托的浪漫主义情怀，跟着佐罗飞！”
但是他在法大的同事和下属们，如王建勋、仝宗锦、汪庆华等纷纷在微博上对此表示不同意见。仝宗錦说，后来在一次他们这些人都参加的饭局上，所有的人都在批评何兵的这篇文章。
就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山寨，3月16日下午，当记者再找到“兔子”和“微博转评”时，他们的统一回应是：忙死了忙死了。本来以为是忙着工作，耐心等了很久才来的几句回复却是：因为老板决定转行，他们正忙着收拾东西，即将开始的新事业跟以前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打算卖衣服去了，在“兔子”看来，这是做上了“实业”。
成为“有身份”的人
对于新浪微博账号“蓟小豚”来说，这种心态则更加复杂。她是一名出版社编辑，研究生专业是宪法学，在3月16日之前，新浪已经多次提示她去完成手机绑定，然后可获得“微身份”勋章，这事实上是各个网站对实名制一种温和的变通，虽然手机号也并非都是实名的。但就像网易微博的一名工作人员私下里说：谁愿意把用户赶走呢？
不过这样的“变通”仍让蓟小豚感觉“不舒服”，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完成绑定，即使那只需要发送一个短信。她的微博粉丝还不到1500人，很多是生活中本身就认识的人，微博内容也大都以生活琐事为主，但她心里还是绕不开那种“立场和姿态”的感觉。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北京这么大，朋友们并不都是时时见面，微博带来的各种互动使彼此感到温暖，彻底放弃，又有些舍不得，“总之是各种纠结”。
到了3月18日晚上，这种纠结有了答案。当蓟小豚发送一条关于胡适的微博时，网站提醒她必须完成绑定。胡适是当年她的研究生论文题目，这条微博也实在是她认真写的，于是在一瞬间的挣扎之后，她按下手机完成了绑定，从此成为一个“有身份”的人。
在网站分批次实现绑定的过程中，还是不少网友在负隅顽抗，比如很快有人发现转发不受限制，于是那天晚上新浪微博上就出现了大量以转发的形式其实原创的帖子，但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些小漏洞终将一一补上。可以想见的是，各种纠结之下，今后既有人离开，也有人接受。
在2011年初的“钱云会事件”中被很多网友认识的前《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王思（王＋景）大概算一个“负隅顽抗”的人。她的微博账号“王思（王＋景）”有超过13万粉丝，虽然现在她离开了前东家，又主动销掉了自己的V，但事实上她还是一个认证用户。但是在这数目庞大的粉丝之外，她还悄悄经营着两个“小号”，发各种和公共事件无关的心情日记八卦信息，其中一个小号甚至被姚晨关注了。
王思（王＋景）说，主号作为一个自媒体，她愿意不管前台还是后台都实名，以承担相应的责任，但是小号这样纯粹的自留地，她坚决不会实名，也坚信必然能找到系统的漏洞绕开。大概正是有这样的未雨绸缪，在注册小号的时候，她已经把地址填成了“其他”，暂时来看，她还是照常可以在半夜至凌晨五点发一些大概只有自己的好友才关心的心情日记。至于以后，她说：走一步算一步，朋友走多了，小号也没有意思。
新浪微博专门为认证设计了一个“微身份“的网页，上面滚动更新领取了勋章的总人数，截至3月20日16时，这个数字是19602411。
即将到来的微博实名制实施的第一天，这些隐藏在网名之后的人还没有填写真实身份资料，也没有绑定手机。
但是12点一到，在各种“test”“测试帖”之后，大家都在纷纷询问：咦，怎么我还能发呢？几分钟前留下的那些“遗言”瞬间就失效了。
“僵尸粉”转业
3月15日下午，“兔子”一边注册新浪微博账号，一边在QQ上跟记者抱怨：这活没法干了。“兔子”是上海一家微博营销公司的“技术部工程师”，虽然有个这么唬人的头衔，可以想象的是电脑那边只是一个凌乱的房间和几台忙碌的电脑，以及几个疲惫不堪的年轻人。
所谓“没法干”了，是指在实名制正式实施之前，各家网站事实上已经要求注册新账号的时候填写身份资料，这对于他们这样以卖“僵尸粉”为生的公司来说看起来是个致命打击，“兔子”以前每天靠软件能刷几千个账号，现在只能转变成依靠纯粹的手工制造，一天只能注册200多个，被他称为“一夜回到解放前”。至于这么多身份资料怎么来的，他扭扭捏捏不肯透露，只是带着神秘感说：“这个不好说，总之不好找啊。”
当然这些专业人士早就发现了一些政策漏洞：比如所在地可以填写“海外”以绕开身份认证，再比如十六岁以下的人注册只需要填写学生证号，这个可以随便编数字，学生证号没有地方可以核实。问题是他们面对的客户要不就是传说中的各种大小明星，要不就是需要营销的商家，用户要么是海外人士，要么是小朋友，似乎都不怎么能满足他们对自己的形象定位，唯一的出路就是——涨价。
公司的销售部人员“微博转评”、一个几乎每句话都在用淘宝体叫你“亲”的小姑娘说，以前他们的粉丝是一个三分钱，以后起码得涨到一个五分钱，而且客户那么多，他们“根本忙不过来”。用“兔子”的话说：现在属于道高了一尺，魔还没找到高一丈的办法呢。
但是曾经担任过大街网（一个商务社交网站）副总裁的王楚云对这些抱怨不以为然，他认为，这只能说明这家所谓的微博营销“公司”本身就很山寨，这一点从以前居然每天也只能刷几千个账号就能看出来，“我知道的技术稍微好点就起码可以是一两万个”。他说，业内的人都很清楚，稍微大一点的网络公司，手上都掌握着上千万个身份证资料，拿他自己来说，曾经在某一次的紧急事件中一周之内就调动了超过十万个手机号，而且这些资料的贩卖途径现在已经非常顺畅，只要愿意出钱，不存在找不到的问题，“中国有十三亿人，你说可以开发的资源还有多少？”他同意实名制必然会调高水军的价格，但是至于注册效率这个“魔高一丈”的办法，“解决它只是个时间问题，我这么想想就可以想到，开发一个和身份证资料库匹配的注册软件不会是一件难事。”
在实名制政策刚刚公布的时候，法学界有过一轮大讨论。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副院长何兵大概是支持方里发言最多的人，他在文章里用抒情诗式写法认为实名制将终结水军的存在，而后台实名并不影响用笔名发言，因此无关言论自由。这篇支持宣言的结尾这样写道：“笔名是一层薄薄的面纱，使得博主们看起来更像身披斗篷的蒙面大侠——佐罗。在这个缺乏诗情画意的物质年代，就让我们无以寄托的浪漫主义情怀，跟着佐罗飞！”
但是他在法大的同事和下属们，如王建勋、仝宗锦、汪庆华等纷纷在微博上对此表示不同意见。仝宗錦说，后来在一次他们这些人都参加的饭局上，所有的人都在批评何兵的这篇文章。
就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山寨，3月16日下午，当记者再找到“兔子”和“微博转评”时，他们的统一回应是：忙死了忙死了。本来以为是忙着工作，耐心等了很久才来的几句回复却是：因为老板决定转行，他们正忙着收拾东西，即将开始的新事业跟以前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打算卖衣服去了，在“兔子”看来，这是做上了“实业”。
成为“有身份”的人
对于新浪微博账号“蓟小豚”来说，这种心态则更加复杂。她是一名出版社编辑，研究生专业是宪法学，在3月16日之前，新浪已经多次提示她去完成手机绑定，然后可获得“微身份”勋章，这事实上是各个网站对实名制一种温和的变通，虽然手机号也并非都是实名的。但就像网易微博的一名工作人员私下里说：谁愿意把用户赶走呢？
不过这样的“变通”仍让蓟小豚感觉“不舒服”，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完成绑定，即使那只需要发送一个短信。她的微博粉丝还不到1500人，很多是生活中本身就认识的人，微博内容也大都以生活琐事为主，但她心里还是绕不开那种“立场和姿态”的感觉。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北京这么大，朋友们并不都是时时见面，微博带来的各种互动使彼此感到温暖，彻底放弃，又有些舍不得，“总之是各种纠结”。
到了3月18日晚上，这种纠结有了答案。当蓟小豚发送一条关于胡适的微博时，网站提醒她必须完成绑定。胡适是当年她的研究生论文题目，这条微博也实在是她认真写的，于是在一瞬间的挣扎之后，她按下手机完成了绑定，从此成为一个“有身份”的人。
在网站分批次实现绑定的过程中，还是不少网友在负隅顽抗，比如很快有人发现转发不受限制，于是那天晚上新浪微博上就出现了大量以转发的形式其实原创的帖子，但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些小漏洞终将一一补上。可以想见的是，各种纠结之下，今后既有人离开，也有人接受。
在2011年初的“钱云会事件”中被很多网友认识的前《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王思（王＋景）大概算一个“负隅顽抗”的人。她的微博账号“王思（王＋景）”有超过13万粉丝，虽然现在她离开了前东家，又主动销掉了自己的V，但事实上她还是一个认证用户。但是在这数目庞大的粉丝之外，她还悄悄经营着两个“小号”，发各种和公共事件无关的心情日记八卦信息，其中一个小号甚至被姚晨关注了。
王思（王＋景）说，主号作为一个自媒体，她愿意不管前台还是后台都实名，以承担相应的责任，但是小号这样纯粹的自留地，她坚决不会实名，也坚信必然能找到系统的漏洞绕开。大概正是有这样的未雨绸缪，在注册小号的时候，她已经把地址填成了“其他”，暂时来看，她还是照常可以在半夜至凌晨五点发一些大概只有自己的好友才关心的心情日记。至于以后，她说：走一步算一步，朋友走多了，小号也没有意思。
新浪微博专门为认证设计了一个“微身份“的网页，上面滚动更新领取了勋章的总人数，截至3月20日16时，这个数字是19602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