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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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舀一瓢晨雾,抿一口清茶
  时间在我肩上按了一下
  一只白鹭从清早穿过黄昏
  清澈的长利水,西江岸边
  庭宇安然,苔色滋长
  坐下来,和紧張的耳朵
  一起张开,聆听
  船笛和梵音
  花粉、树液和不出声的虫子
  在相互交换密码
  这时,所有的雨滴落下
  都不会将人打疼
  热气上升,阳光穿过云层
  一边将风牵来,一边将冷带走
  水珠在草尖上弹跳
  蝉褪掉昨天,轻盈得像飞
  向 晚
  夕光掩映的美,陷入巨大的空无
  我曾在这寂静里获得过神秘的暗示
  那稀落的叶子,像褪色的旗帜
  在时间的深处 ,守着自己渐逝的青春
  多像一个老僧,习惯抚着额上的纹理
  淡然望向山门外,那淡远的天空
  暮色四合,烟岚里好像要降临什么
  命运的走向,在渐降调的鸟鸣里
  失去了迅猛,唯有枝桠还在举手示意
  它的孤单,不足以填补一个执念
  的空缺,孤芳自赏地玩味
  在月光来临前,躲开风口
  寻一处自在,哼一曲快活
  这态度,这种寻常所见的方式
  将一贯的日升月沉,显得那么用情
  听 水
  水声的变化几乎听不见
  你心若有一个入口,就好了
  细流会化成水线,从一个跌宕里
  浸入你心。身子是苇絮
  柔软而吸水,也消溶嚣声
  在这条不断退缩的河边
  我听水,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象声词
  向你描摹,也无法传达
  这江河的密语
  和我一起安坐的钓徒
  从昨日昏定,到今日晨省
  尚无去意。我们都一样
  在静默中修习,渐悟
  仿佛江河是我们共同的神祗
  晨露的去向
  荒地上缀满了露珠,颗颗轻盈
  像星星,置于掌中不会增加谁的重
  地里看不见水,草厚已盈尺
  走进这片地里,草色刚没脚踝
  水的降调声没入这片草色里
  消融水声,也消融一切的杂糅
  世间最不能安抚的是幻象
  身体内部的撞击,从未放过我们
  一只麻雀跃动于清晨,毫无倦意
  词语们沉睡在经卷里,惺忪未醒
  和同样渺小的事物对话,我已习惯
  从低处出发,轻易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病毒突起,我们退回内心
  目睹晨露的去向,当说与你听
  寄 赠
  入伏以来最热的一天,日头发白
  钓者蛰于伞下,静坐到日暮
  天快黑时,地面的人开始多起来
  摇着扇子,远远地相互问候
  孩子们在草丛里发现了小玩意
  我在远眺时,看见了渐亮的星辰
  将头伸进河流的人,观察万物的去向
  有些人貌似漫不经心,却又各自窃喜
  事小不足为外人所道,可抚慰了连日的不安
  不要看不起那些小确幸,它可以对抗灾难
  匍匐于地的事物,在非常时期如神灵
  似乎能助我救赎,并寄赠于远方
  飞 鸟
  是去年的那只,前年的那只,还是更早的那只?
  我像个孩子,执意于确认那片天空
  确认一些,本不应被忽略的东西
  那个取水的人,提着满满的一桶
  有些疲惫,有些蹒跚
  他回头看见,微红的天边
  好像这一整片天,都是他的了
  他知道古城里,那盏正为他燃起的灯吗
  他知道不远处,那片稻田是谁收割的吗
  他知道更远处,那封正朝他飞奔而来的信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在抬头擦汗时
  一只呼的窜上天的鸟,呀-呀-呀
  那样的叫声,是什么
  远 山
  山里的盛夏,这些茂密的带刺生命
  都曾与人的轨迹有关
  苍耳子不改脾性,粘着你不放
  倒刺的抓取感,恰似轻省的念头
  有兰在野,在平庸的同色系中
  总能认出那些独特的入世者
  今天,我独自翻越,重回本义
  时间在我身上已成旧疤残痕
  在恐慌的人世,正常吐纳似已成奢侈
  唯有静默,能抵消惶惑和悲凉
  灯火渐起,我沿着反光的小路
  下山,身后的松啸渐渐平息
  遁
  正是这时候,你又看到
  那肥厚的叶间,垂下头的果实
  以及天地蒸腾里,躲在叶下
  缓慢呼吸的虫
  这让我忽然生发起,些许的
  触动,有些人再也看不到这一切
  有些事物为我们所依赖
  但它们无一不在往复循环中
  炽热的灵魂要怎样才能获得安慰?
  也许,遁入一幅画,一抹绿
  一缕轻风,也许不再需要这些欢乐
  仅仅隐于一颗心,已经足够
  我们一生去领受
  和同样艰难的是想象
  竹器工
  他从后山砍下竹子
  编织竹篮与箩筐
  似要将自己无情拆分
  又机械地重新组合
  田地上的农副产品都是可盛之物
  他以自身盛满一切
  他用剩料编织竹器
  过着苟延残喘的余生
  过往的日子,都经过那把刀子
  像刀面那样闪光——
  竹器上,一只蜘蛛上下爬行
  为自己张罗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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