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一看区号是广州的。我问他是谁,他却叫我老乡,并要我猜他是谁。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是谁的声音。直到他自报家门,我才知道他是阿朱,也是湖北的,以前在我们厂做过。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没什么事,只是想找我聊聊,并说他是打电话到厂里,才好不容易弄到我的电话号码的。我有点感动,就和他聊了起来,有关他的记忆也涌了出来。
　　认识阿朱是在三年前。那时阿朱大约十八九岁,是他同乡介绍进我们厂的。看起来,阿朱长得蛮俊朗,也挺爱说话,老板还以为是个可塑之材,就安排他去学开胶印机。那时我的办公室在他们车间旁边,所以我们接触比较多。开始,大伙儿还不知道,时间久了,才知道他有点弱智,就是我们常说的傻傻的那种。通过对他的身世的了解,我猜想他之所以这样,可能是他父母生他时年龄太大的缘故。阿朱兄弟五六个,他是最小的,我按他说的情况推测,他父母生他时大约就有五十多岁了,所以阿朱看起来和常人没什么不同,但脑子里少根弦,接触久了就会感到他总有点说不出来的傻。
　　时间久了,大伙儿都看穿了阿朱那人模人样的外表,对他就另眼相看了。应该说阿朱的师傅对他还是蛮不错的,可是阿朱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几个月过去了,不但没学会开机,连最起码的打杂工作都做不好,还整天说开这个破机器没出息,要去学其他技术。教给他技能,他只当作耳旁风,今天给他说的事明天就忘了。整天不管别人有多愁,他都莺歌小唱,一副快乐自得的样子。你说他傻吧,你叫他多做一点事都不行,从不肯吃一点亏。看着他那个样子,他师傅气得要死,要不是看在介绍人的面子上,早把他给炒了。好在阿朱不会看别人脸色,也不把别人的嘲笑放在心上,所以能自在地生活。
　　别看阿朱做事不行,可却很会打扮自己。一下班他就穿得漂漂亮亮,什么新潮就穿什么,还喜欢唱歌、跳舞。如果和他不熟悉,还真以为他是个新潮青年。古话说:大智若愚,大愚若智。阿朱还真把自己当作了人才,或者说阿朱没有能力正确地认识自己,也无法正确对待别人的评价。阿朱一唱歌人家就说好,阿朱就更高兴,唱得更欢;人家说他跳舞好,他跳得更起劲。所以闲暇,阿朱就成了别人取乐的对象,被别人笑曰“录音机”。更没想到,阿朱还因此而挨了一顿打。
　　一天晚上,阿朱在宿舍里,在同事的鼓动下又是唱又是跳。这时厂里一个老板的老乡喝完酒回来了,他要阿朱再给他唱一首歌。因为这人曾代做过阿朱一段时间的师傅,对阿朱老是骂来骂去,阿朱对他很不满,就拒不肯唱。这人就借着酒劲把阿朱打了一顿,打得鼻子、嘴巴都流了血……
　　虽然这个人后来赔了一点医药费,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阿朱也从此收敛了许多,再也不乱唱了。没过多久,老板就寻了个理由炒了阿朱的鱿鱼,我们从此就没了联系。
　　我正回忆着阿朱的点点滴滴,阿朱问完了我怎么样后,就说起了他自己,他说他现在已经在一家厂里做上了组长,手下管着十几号人。那样子很是春风得意。我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或许阿朱真的变了。我衷心地为阿朱高兴。
　　没想到没过多久,阿朱又打来了电话。他大谈他现在如何得意,并煞有介事地大讲人应不满现状,人应如何奋斗。并劝我也不要满于现状,要挑战自己,并说我如果不想在这里做了,可以到他那里去发展。我开始越听越糊涂,我怀疑,阿朱现在是不是在搞传销。
　　没过多久,阿朱的又一次电话证实了我的猜测。这次阿朱打电话来又是劝我到他那里发展。当我故意说我在这里做得很好,每个月随便都能拿到三千多块时,他说三千块算什么,老板每月给他的奖金都不止三千块。几经询问,我终于明白,可怜的阿朱真的掉进了传销陷阱,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拉我做他的下线。我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人把阿朱这样的人也拉了进去,在阿朱痴痴地做着发财梦时,他甚至不知道他做了别人的炮灰……
　　当阿朱再次打来电话时,我告诉阿朱他受骗了,不要再在那里混了,可阿朱同我大谈他的理想与抱负,根本没意识到他走的是一条错路。我知道现在我是无法说服他的,只有现实才能让他醒悟。只是他一个比一个勤的电话让我心烦。慢慢地,我开始不再接他的电话。阿朱见我不再接他的电话,慢慢地也就不往我这里打了。
　　好久没有阿朱的消息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只希望他能早日醒悟,踏踏实实地打工,过上幸福生活。
　　
　　责 编:阿北
　　题 图:余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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