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流行语“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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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对于汉语流行语的研究目前还处在对个案的分析整理阶段,网络的迅速发展,信息传播渠道的拓宽和传播速度的加快,使得这些个例为我们观察和研究整个汉语的流行发展趋势提供了扎实丰富的语料。本文着重观察了汉语流行语“你懂的”的兴衰发展历程,通过搜集并分析大量关于“你懂的”的语料,理出这一流行语的大致发展变化趋势,从而尝试得出汉语流行语的产生、发展、消亡的大致规律。
  [关键词]语义泛化 流行语 你懂的
  中图分类号:H1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914X(2015)26-0397-02
  网络的发展,使得信息踏上了高速公路,“一路狂奔”。信息是语言的载体,所以语言自然也在这条高速公路上“一路高歌”,“狂欢不已”——汉语随着网络的发展获得了极大的丰富,一些新鲜的词汇被“发明”出来,并迅速流行;一些词语在语音上轻微变动,引来全民的追捧;一些原有的词被赋予崭新的意义,在“变脸”的过程中,寄托了现代人某种复杂和无法道明的情愫。这些角儿在时代大舞台上的生命力或长或短,我们虽然看的有些眼花缭乱,但是我们也幸运地见证到它们的兴衰成长史,使得我们对汉语的发展趋势有了更多的思考。
  “你懂的”早在2008年开始在网络上悄然盛行,之后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流行起来,如今,经过了繁华喧闹,“你懂的”渐渐归于沉寂。本文试图还原“你懂的”整个的流行过程以及它在未成为“明星”时候“纯真模样”。尝试从一隅之地管窥流行语的发展。
  一、“你懂的”在成为流行语之前的使用情况
  在“你懂的”未成为流行语之前,它在现代汉语的表达中并不总是作为一个独立的成分出现,更多的时候还是融合在句子中,在上下文语境中扮演相应的角色。例如:
  (1)“现在你当然不会懂的,”黑衣人又叹了一口气,“等到你懂的时候,只怕已经太迟了。” (古龙《英雄无泪》)
  (2)她的焦急的眼光对着张小玲,那眼光仿佛对张小玲说:你懂的道理多,快点给大家说吧。 (网络小说《上海的早晨》)
  (3)那一天,朝阳说:“妈妈,你懂的东西真多!” (池莉《太阳出世》)
  (4)“我虽不敢说博学多闻,但对于中国的形势,世界的趋势,不会比你懂的少些。” (网络小说《野火春风斗古城》李英儒)
  (5)“我们两个人,我们来统治这个世界!你懂的,对吧,你接受吗?”
  (法国莫里斯·勒布朗《亚森·罗平的巨大财富》)
  (6)“什么?”安德罗乔说,“你听不懂我说些什么话吗?真的,你懂的,如果你们西西里人果真对亲戚这样翻脸无情,至少也该把我的衣服还我。”
  (薄伽丘《十日谈》)
  (7)“不,你懂的,”神行客回答;“但我们最好还是等到这一切先平静下来再说。” (托尔金《魔戒》)
  以上所列举的例子均出自文学作品,可以大致分为两类,例句(1)—(4)为一类,例句(5)—(7)为另一类。在第一类中,“你懂的”并没有作为独立的成分出现,而是在句子中与其他成分相结合。例句(1)—(3)中,“你懂的”在句子中充当定语,修饰其后面的具体内容:在(1)中,“你懂”修饰“时候”,表示这个时候是“你懂”、你明白的时候,将时间点进一步明确化;在(2)中,“你懂”修饰“道理”,对道理的范围进行限定;在(3)中,“你懂”修饰“东西”,与(2)句的道理相似。严格意义上讲,这三个字结合的并不紧密,“的”是一个结构助词,连接前后的“你懂”和后面相应的内容;例句(4)中的“你懂的”是一个“的”字短语,在该句中指代“你懂的东西”的具体内容,属于承前省略。例句(5)—(7)均属于翻译作品,其中的你懂的都是从英文中的“youknow”对应地翻译过来。“youknow”在英语中,只是一个大部分人的口头禅,没有额外的任何意思。因此,在对应的中文翻译中,“你懂的”结合也较为紧密,作为插入语,不影响句子的真值,不做句法成分。但是作为“中西语言结合”的产物,“你懂的”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增加属于“中国特色”的额外意思,作为整体出现也只是在一些翻译作品中。
  二、“你懂的”成为流行语的缘起来源追溯
  “你懂的”作为一个整体,最先出现是在翻译作品中,但是它第一次开始有了额外的意思是在2008年,国内两大著名论坛天涯和猫扑上关于求索某淫秽事件门套图的隐语,在2009年闫德利艾滋门、2010年闫凤娇厕所门事件后大规模流行,通常以“xxx第x季,请留邮箱,你懂的……”作为发帖标题。网络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把这三个字的使用频率推向高潮,尤其是不雅照事件,它让天涯、猫扑等网络论坛上“求图”者数量暴增,楼主喊一声“我有图。请留邮箱,你懂的”,就会有不少人用留邮箱的形式把帖子顶成热门。传播不雅图片到一定数量会涉嫌犯罪,因此用一句“你懂的”表达了网友们都心照不宣的意思。“你懂的”借助网络这个大舞台,开始了它的表演和狂欢——增加了它以往所不具有的额外意思——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我没必要详细和你说明情况。短短三个字,是网友对网络管制的一次幽默对抗,在时代的大背景下,“你懂的”被“光荣选中”,在重重管制的“夹缝”中,“斗智斗勇”,网友们用“你懂的”凿出一片空白的天地,在其中填充自己不必细说的微妙情愫。
  三、流行语“你懂的”的适用语境
  从普通交际领域脱胎而来,在其他领域的使用中“你懂的”被赋予了越来越多的含义——旧的词语被赋予新的使用义,每个人根据自己的主观愿望灵活加以运用,因此,“你懂的”具有了别具一格,细致入微的独特内涵。可是这些细致入微的含义常常游移善变,不可捉摸。在使用中不可脱离具体的上下文语境。“你懂的”只有在具体的语境中才有无穷的生命力。下面的叙述中对你懂的大致使用领域做了一简单的梳理和归纳。
  (一)流行语“你懂的”用于敏感领域
  “你懂的”最初的来源是求索淫秽图片时网友们的隐语,由于国家的网络管制,这个领域属于敏感领域,而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你懂的”被用在了任何一个潜规则盛行的领域,其中有了说话人的一种幽默的讽刺、批判、无奈、失望。   (8)贫困县供电局,哪来的钱建豪华别墅专供领导?你懂的。
  (9)潜规则?你懂的。
  (《百花》2011年第4期)
  (10)甜蜜的毒药能演女一号?你懂的。
  (《南都娱乐周刊》2011年第14期)
  (11)养生书终成浮云。一位业内人士说,背后的市场利益,你懂的。
  (生活新报网)
  在以上所列举的例子中,(8)句中,表达的是对政治领域中贪污腐败的一种批判和讽刺,其中有太多的不为外人知的“规则”,(9)句是《百花》中一篇小说的名字,小说中对小刘在某个单位的转正遇到的诸种潜规则进行了讽刺;(10)句是一名评论者对名不见经传的女演员担任《战国》女一号中一些因素的批判,其矛头直指娱乐圈潜规则。无论是政治还是娱乐领域,其中都有太多的不为人所知的内幕交易,我们作为看客,对这种不合理现象心照不宣,彼此默契“你懂的”表达的是一种不满,讽刺“你懂的”开始本身开始聚集起了一种自觉地批判锋芒;可是,如果我们身在其中,是这种潜规则的受害者,各种束缚使得我们不能表达,“你懂的”饱含的是失望,更是一种无奈的感伤,略带自嘲意味的幽默讽刺,一种含泪的微笑。
  (二)流行语“你懂的”用于文化怀旧领域
  在“你懂的”的发展过程中,从最初不太光彩的,被用来表达某些网友的阴暗心理需求的不必细说、不能细说,蔓延到一代人在怀旧之时的不必细说、不能细说。2010年秋天,网上流传的两段视频让“你懂的”有了几分沉甸甸的意味。筷子兄弟的《老男孩》,北漂民工组合“旭日阳刚”在出租屋内高唱《春天里》,都是以梦想为主题,但是梦想的路灯却始终照不亮在现实中前行的路。结合诸多的怀旧画面,使得众多观看视频的80后,甚至是70后感慨唏嘘,一位网友在看完《老男孩》后,如此留言:“跟着歌声一起‘内牛满面’(泪流满面),80后,你懂的!”“你懂的”在文化怀旧领域中,开始有了独特的内涵。曾经熟悉的画面,唤醒了共同的记忆,使得80后产生了相互认同的心理感受。语言的社团性鲜明的体现出来。有文化学者称,“你懂的”成为一代人真的开始懂了的象征。众多网友在网上纷纷跟帖,“‘筷子兄弟’唱的歌,你懂的!”;“‘旭日阳刚’,《春天里》,你懂的!”“你懂的”牵连而出的是一种对于成长过往岁月的伤感和怀念,是如今已经成为时代接班人的80后对曾经生活回忆和流连,还有对于当下各自生活各种苦衷无法释怀的默契,一句“你懂的”,彼此心照不宣,唤醒了一代人的共鸣和思考。“你懂的”在这一轮的集体怀旧中,词性悄然发生变化,如果之前指代的是不必细说、不能细说的内容,是一个名词;那么现在除了名词之外,它本身所带有的说话者主观态度和立场被扩大之后,有了形容词的词性:一种集体的思考,释怀,伤感,怀念。
  (三)流行语“你懂的”用于“中性普通”领域
  从潜规则的敏感领域中走出来,“你懂的”所应用的领域开始不断泛化。
  (11)三居室,全明,可作价,你懂的。 (售楼中介标语)
  (12)求解锁、越狱教程,你懂的。 (某苹果用户的网络求助帖)
  (13)今晚汽油涨价,你懂的。 (某汽车论坛上某网友留帖)
  第(11)句中,售楼中介意在表达此房抢手;(12)句中,该苹果用户是在表达想要苹果手机破解程序,增加非官方免费应用软件;(13)句中,该网友是在故意走漏风声,让大家加油去。这些领域已经不再是“你懂的”最初流行开来的敏感领域,开始应用到社会生活得方方面面,它的词性也开始变的温和,外延在不断地扩大,在一个固定的文化围城中,一个群体用“你懂的”隔绝另一个圈子,包含了一个群体内对彼此的认同。而从更大的范围上来说,人的社会性,决定了人总要融入一定的氛围和环境,因此,表现在“你懂的”上,就是大家开始在各种不同的场合用“你懂的”,一种共同的语言表达,能够引起心理上的某种归属感,——群体之内的会心一笑;而在众多的领域中用“你懂的”进行表达,代替了许多繁杂的内容,符合语言表达的经济原则。但是这种使用领域的不断扩大,一个群体在使用“你懂的”的那种新奇,幽默随着它的使用领域的扩大而消解;它的外延的不断扩大,使得其中的某种特殊意味在不断地被稀释;“你懂的”被大众“消费”完毕,自然而然被退出舞台,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纵观“你懂的”的发展,如果从它作为一个整体来讲,那它算是一个“舶来品”,只是在进入中国后,不断经过汉化,增加了“中国特色”的内容。从最初逃脱网络管制的隐语,其中所包含的不必细说、不能细说,到后来这种不必细说、不能细说所携带的感情因素在同样敏感领域的应用,我们认为这是“你懂的”在横向方面的意义扩充;而它不必细说、不能细说的感情因素被无限丰富和发展后,在不同的领域中,就被演绎出各种伤感,微妙,复杂的情绪;我们认为这是“你懂的”在纵向发展中,内涵的扩大;而领域的不断延展,注定使得“你懂的”包含的感情因素被不断稀释,外延在不断泛化,而逐渐失去了原有的特色。我们在整理“你懂的”的发展过程,并没有吹毛求疵的理出它发展变化的严格时间顺序,只是试图以它作为例子,来研究和发展汉语中其他流行语的“昙花一现”或者是“细水长流”,从中尝试总结出一种语言发展,丰富和演变的规律。
  “你懂的”只是众多流行语中的沧海一粟,网络传播信息的高速化,一个流行语在短时间内被众多人所引用,必然会用出它的“百态人生”,而与此同时,“喜新厌旧”成为了网络的本性:它在被横向、纵向、内涵、外延等各个方面被消费后,随即被遗弃。在这个时代,我们有幸能目睹这一完整的过程,在烟花绚烂地绽放过后,回忆它的美,尝试理出头绪,研究其中所蕴含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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