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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专机飞行员们的一生中,执行过的专机空运任务多不胜数,但奉命带枪执行专机任务,却是历史上仅有的一次--时念堂机组负责从昆明接罗瑞卿到上海。
1965年12月,中央政治局在上海召开会议,空军专机师按照以往的惯例派遣飞机在上海虹桥机场值班。担任值班的各种飞机中,苏联制造的伊尔-18机组参加了这次重要会议的专机值班。当时,时念堂身为一架伊尔-14飞机的驾驶员,正在云南省执行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孙中逊同志的专机任务。
一天,已先期到达上海的空军司令员吴法宪亲自打电话把时念堂机组的四个人叫到上海有名的锦江饭店,除了副师长时念堂外,还有机组领航员、通讯员、空中机械师。吴法宪示意让大家坐下,然后平静而又严肃地说:"你们机组准备飞到昆明把罗瑞卿总参谋长接到上海来。"并指示由时念堂任机长,领导这次飞行任务。接着,他向机组具体交代了这次任务的要求与注意事项,其主要内容是:
一、从上海起飞的时间与罗总长到达上海的时间。吴法宪说:"你们明天从上海飞到昆明,后天上午11点半准时在上海虹桥机场落地。不准提前到达,也不能延迟降落。"从吴法宪坚定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在时间问题上是没有任何变动余地的。还说,罗总长后天到达昆明机场后立即起飞,不要在机场停留;如果总长问机组是什么时间到的,就说是昨天到昆明的。副师长时念堂专机师是主管专机任务工作的,在自己历来的专机任务中,作为空军司令员的吴法宪虽然有时也关照几句,但是,像如此面对面就飞行任务本身交代得这样仔细还是第一次。
二、对空中飞行航线的要求。吴法宪要求专机从昆明起飞后要直飞上海,中途不能有转弯点,更不能落地,调整飞行时间时,不能盘旋,也不能转变。这是作为空军领导在飞行任务上对机组提出的非常苛刻的要求。这时,机组领航员的眉头紧皱了一下,并与时念堂机长交换一下眼光,当着司令员的面虽然没有说出什么,共有的飞行常识使他们意识到这样的要求是很难实现的。如果昆明起飞的时间正好与两地的距离及伊尔-18飞机的飞行性能相吻合,做到按时落地并不难;如果在昆明起飞时间过早,尤其是过晚都会给按时到达带来无法克服的困难。
三、有关安全与保密的要求。吴法宪说:"现在发给你们机组每人一把手枪,在空中如果有特别行动,你们要听中央的。在空中要注意监视他们的行动。"
"他们?他们是谁?难道是罗瑞卿总长?"机组四人在相互的对视中流露出同一种答案。正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打断了总司令员的讲话。从吴法宪接电话的语气中可以判断出电话的另一端是一位中央领导。
"请您放心,机组的飞行技术不错,政治上也很可靠,一定能把这次任务完成很很好!"
看来那位中央领导已经知道吴法宪正在向机组交代接罗总长的事情。吴法宪接着对机组讲:"中央完全相信你们会把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如果空中有人强迫你们干什么,你们可以不执行,如果非要你们干什么不可,你们有枪可以自卫嘛!"机组越听越感到问题严重,时念堂等人用期待的目光等着司令员把事情说得更明白一些时,吴法宪却没了下文。他只是反复强调让机组保密,这是纪律。此时,时念堂环顾司令员下榻的房间,除了吴法宪本人,连一个秘书都没有。
空军部队给飞行员配发枪支是很正常的现象,可是专机部队的飞行员却是个例外,从来没有配发过枪支,所以时念堂等人给自己驾驶的飞机起个名字,叫做"和平鸽",空军领导考虑到他们所执行任务性质的关系,乘机者多是首长,飞行员带枪是多余的。可是这次接总长到上海的任务中却意外地让机组带上手枪,言外之意还让机组把空中防范的对象当成总长一行人员,但又不知道具体为什么,一下子把机组带入一团迷雾之中,好像问题很严重,可是表面又看不出什么。
大家带着疑团回到住处,免不了在机组之间就司令员下达的任务发表议论,为什么要对一无所知的机组下达这样的命令呢?如果有什么特殊使命,派人跟着机组一同前往不就行了吗?难道罗总长出了什么问题?议论来议论去也议论不出什么头绪来。最后的结论是"党叫干啥就干啥",语言虽简单,确实是一名军人以服从上级命令为天职的唯一正确的表述。因为飞行员除了执行上级下达的任务,保证飞行安全之外,对上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此刻,伊尔-14机组突然接到上级命令,暂放弃孙中逊副总长的专机任务,空机飞往湖南长沙,然后飞上海虹桥机场。具体任务不详。当时念堂机组按计划在长沙大托铺机场准时落地后,调度室通过无线电通知机组不必下飞机,待首长登上飞机后立即起飞。
在伊尔-14飞往上海的途中,机组被告知不准主动用无线电台同上海机场联络,当机组收听到上海虹桥机场的具体降落条件的指令后,只需按下发射按钮,不要讲话,地面就可以从无线电接收机中那"嚓"的一声杂音知道他们已经联络上了。这种特殊的保密措施会很快被机组理解。那就是中央要在上海召开重要会议,分布在全国各地的领导人基本上都在同一时间飞达上海集中,如果每一架到上海的专机都用正常的联络办法与虹桥机场取得联络的话,搞窃听的敌人情报人员就会根据专机同时聚集上海的现象判断出中央要在上海召开重要会议。如果空中飞行的飞机只收听不讲话,地面发向空中的信号接收距离会受到很大限制,这样就会起到相对保密的作用。
作为驾驶员的时念堂,虽然空中讲话少了,但责任更重了,如果漏掉了地面通报的任务信息,就会给降落带来不安全因素。飞机落地后还没有等时念堂等人下飞机,乘坐飞机的首长受到这次秘密会议的感染,下飞机前也没有到驾驶舱同机组握手告别,省去了一般首长都不会忘记的礼节性过程。最后时念堂怀着好奇心询问,才从机组服务员那里知道乘坐飞机的首长是当时的中央政治局委员李井泉同志。
接受任务的第二天,时念堂机组驾驶伊尔-18飞机从上海直飞云南昆明降落,当即被接到招待所住下。第二天一早机组赶到机场将飞机准备好,办理好一切飞行手续。
在专机到达昆明之前,罗瑞卿总长正陪同一外国军事代表团到广西、广州、昆明等地访问。外宾离开之后,总长给北京的夫人捎信,准备到昆明见面。此刻,也正是专机部队的一位副团长,驾驶一架伊尔-14飞机载着总长夫人正在经过西安、成都飞向昆明的途中。就在这时,又是空军领导交待那位副团长,以昆明天气不好不能降落为由,将总长夫人的飞机滞留在成都机场,以此种方式阻止总长夫妇见面。
总长一行不到8时就来到机场,一见到列队在机翼前面的机组就问:"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时念堂向前迈出一步,向总长举手敬礼,同时回答:"报告首长,我们是昨天到的。"总长一边同机组人员一一握手,一边问大家昨天晚上休息好了没有,大家回答谢谢首长关心,我们休息好了。在同以往一样的气氛中,机组已经忘记了司令员交待任务时那种紧张神秘的感觉。总长平静而又随和地说:"那咱们就上飞机走吧!"随同一起上飞机的还有罗瑞卿的保健医生及秘书等四人。
飞机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向空中,时念堂操纵飞机右转弯对正祖国的东方上海,顿时消失在云层之中。此时,副驾驶员通过无线电报告地面指挥员,飞行情况良好,空中通讯员已经通过远距离电台与军委空司及沿途各空军军区的地面指挥员取得了联系。
领航员向时念堂报告:"如果按正常方法飞行,到达上海的时间要比规定的时间提前50分钟。"这也正是大家所关心的关键问题。时念堂将飞机交给副驾驶员操纵,同时领航共同研究准时在上海落地的飞行方案。
根据伊尔-18飞机的飞行性能,长距离飞行时,在8000米左右的高度上,用额定的发动机功率巡航飞行是最经济实行的航行方法。尤其是从西向东飞行时,受高空常年西风带的影响,飞机就像顺水飘流的船那样,在每小时几十公里的顺风中增加了实际航行的速度,减少了空中飞行的时间。这些对机组来说在平时的飞行中本来是一个很有利的客观因素,可是在这次特殊的专机飞行中却成了让机组感到头疼的障碍。在近3个小时的航程中,延长40分钟的时间不是一件容易处理的事情,司令员要求不准转弯,不准盘旋,这样剩下唯一的办法只有用减小飞行速度的办法进行时间调整了。
机长、副师长时念堂是我们国家第一批到苏联学习驾驶伊尔-18飞机的飞行员,也是在伊尔-18飞机上飞行时间最长、飞行经验最丰富的飞行员,到1965年底中央上海会议担任专机值班为止,已经在空中运输及专机飞行战线上度过了16个春秋,所以,担任罗总长专机任务的机组也是专机师第一流的飞行机组。根据领航员提供的时间,时念堂当即决定在3000米的高度飞行,不再上升到正常8000米的高度,这样一来,不但飞行的实际飞行速度(真空速)比高空减小许多,而且也可以减小高空顺风时飞行速度的影响。除此外,在同样的高度上,减少发动机的功率,采用较小的速度航行。由于从技术上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有效地控制了预计到达上海机场的时间。
在专机的客舱中,机组服务员和罗总长一行与平时专机飞行一样,服务与被服务双方关系融洽,谈笑风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现象。与下达任务时那种紧张严肃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照,机组各个岗位的人员除了一丝不苟地按照吴法宪司令员的规定执行外,对乘机者的警惕性早已被飞机上的祥和气氛溶解得无影无踪了,机组除了履行飞行程序外,已经忘记了还有别的特殊任务,因为这是唯一的一次。这种附加政治条件的飞行行为对机组来说很不习惯又不理解,尽管飞行的本身就是为政治服务的。
同样,在空地无线电联系非常保密的情况下,罗总长的专机按规定时间准时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罗瑞卿下飞机前同以往一样来到前驾驶舱同机组一一握手道谢,还是那样的和蔼可亲,说:"你们辛苦了!下次再坐你们的飞机。"机组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可以分析到总长还蒙在鼓里,看到罗瑞卿那一无所知的样子,机组人员感到心里很沉重。
罗总长离开机场后,副师长从机组服务员那里了解到,首长在空中并没有感到飞行时间变长了,也没有感到这次飞行的异常。与历次专机任务相比,虽然这次同样安全圆满完成了任务,机组讲评时却没有以往的喜悦与兴奋,心里沉甸甸的,似乎一直惦记着什么。
这次政治局会议上,林彪等人诬陷罗瑞卿"篡军反党"。不久,"文化大革命"运动全面掀起,专机师的飞行员们又投入紧张的飞行任务中去。不过有一点没有忘记,罗瑞卿总长从上海会议之后,就再也没有乘坐过这驾专机......
(责编 岩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