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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亚子(1887—1958),江苏吴江人,爱国民主人士、诗人。1906年加入同盟会,为南社主要发起人之一;曾任孙中山总统府秘书、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上海通志馆馆长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中央文史馆副馆长等职。其诗歌慷慨激越,对近现代史事有较多反映,著有《磨剑室诗集》等。柳亚子18岁起就有意搜求南明文献,33岁时“狂胪乡邦文献,购书万余卷。资用不足,则举债以继之”。吴江黎里旧宅、上海复兴中路寓所和北京居所“思旧庐”是柳亚子的三个主要文献庋藏地点。本文主要谈的是柳亚子在沪寓所内的文献。
要讨论柳亚子沪寓藏书,首先要明确我们谈的是哪个沪寓?众所周知,柳亚子与上海渊源深厚,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在沪又皆为借寓,地点前后多变。1906—1907年住宝昌路鼎吉里(今淮海中路114弄);1926年春,赁屋于法租界望志路(今兴业路)永吉里。1928年4月,自日本归国,定居上海,其寓所先在西门路(今自忠路)润安里,后移居派克路(今黄河路);1929年春,复移法租界贝勒路(今黄陂南路)恒庆里。1932年“一 二八”难作,避居一品香旅社,事定后迁居辣斐德路(今复兴中路)424号。1934年6月1日,移居辣斐德路1257号;1936年3月再移居辣斐德路557号(今复兴中路517号);孤岛时期,通志馆解散,隐居在家,将该寓所名为“活埋庵”。1940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12日夜半乘亚洲皇后号离沪南渡。抗战胜利后返沪,于1945年12月“30日自渝安抵上海,仍寓辣斐德路旧宅”。战后国共关系恶化,1947年10月18日再次被迫离沪去港。1949年2月由香港北上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就此定居北京。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柳亚子在辣斐德路557号前后居住近6年,是他在上海曾借寓各居所中,居住时间最久的,也即本文柳亚子“沪寓”的具体所指。1948年上海市警察局户口查记表记载:辣斐德路557号户长柳亚子,60岁,江苏吴江人,文化程度“私塾”;妻子郑佩宜,女儿柳无非、柳无垢,女婿陈麟瑞及外孙陈君石、陈君华,孙子柳光辽,妻妹郑光颖,表妹夫毛啸岑及佣人、司机等。毛啸岑的儿子毛安澜回忆:“1947年我们再度迁入上海辣斐德路557号亚子先生沪寓。我们住2楼西部前后两间,2楼中部是会客厅,东部供惠民小儿科医生坐诊所用。3楼东部是亚子夫妇及无垢居住,无非夫妇及君石、君华住三楼西部。”柳无非表述中,此居所“是一所三层楼,三开间的花园洋房,有大片草地。底层是汽车间、厨房、佣人住的房间”。
柳亚子沪寓辣斐德路557号庋藏的文献有两大类,其一为柳个人私藏。辣斐德路557号是柳光辽度过童年的地方,在他记忆中,“阿爹爱书成癖,藏书极丰,从底层到阁楼,这幢四层楼房到处都是书、书、书。各种版本的中国古典小说:封神、水浒、西游、红楼、彭公案、施公案……各国的翻译小说:但丁的《神曲》、屠格涅夫的《罗亭》、法捷耶夫的《毁灭》、斯诺的《西行漫记》、韦尔斯的《续西行漫记》等,还有更多的报刊。阿爹对书报十分爱惜,每天看完报纸,都要一张张边对边、角对角地折叠整齐,把折缝压平,满了一个月,便分报种整理在一起,极少缺损和残破”。
胡道静曾为通志馆属员,有机会出入柳亚子寓所。胡道静称柳亚子的那些藏书很见特色,凡是从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的书都搜全了;寓所大厅里“摆着四口大橱,里面放的都是旧期刊。其中,有连续出了好多年的,也有只出了几期的,甚至只有创刊号的,我都一一为之编目”。胡道静据柳藏编有《磨剑室文艺书目》和《磨剑室藏旧期刊目录》。
孤岛时期,柳亚子埋首研究南明史,成果丰硕,完成《南明纪年史纲》《南明后妃宗藩传》等著作。治南明史,就需要大量的南明文献资料。“活埋庵”里曾有南明书籍数百种。综合以上,战后柳亚子上海寓所私藏文献资料包括:中外小说、各种有关文学革命和革命文学的书籍,可见《磨剑室文艺书目》;著录于《磨剑室藏旧期刊目录》中的各种期刊;数百种南明书籍;以及抗战胜利后从重庆运回上海的一批书籍,数目种类不详。据苏州博物馆所藏《柳亚子先生捐赠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图书简册(上海之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上海市文管会接收柳亚子沪寓书籍共7635册,信札、报纸等107包;共分装13箱,1号箱为“水浒等586册”、2号箱“罪与罚等625册”、6号箱“剑骨琴心等755册”,与前述柳光辽所言中外小说、报纸等相符。但胡道静所言文学革命、革命文学书籍以及大量期刊,仅从此分箱目录无法分辨有无。
上海通志馆文献也曾一度寄存在柳亚子沪寓。1932年7月15日,上海通志馆正式开馆,柳亚子被聘任为馆长。1937年初,上海通志稿初步完成,计划由中华书局负责排印出版,志稿的第一、二、三篇已排出三校樣的清样。当年11月上海沦入敌手,通志馆暂行停办,为安全计,馆内重要文献资料寄存复兴路柳宅3年。此事由胡道静经手操办,所有文稿、档卷、贵重图书资料,柳亚子嘱咐都密运至他家中保存,以免被日军劫走。乃至1940年底,柳亚子因上海租界的环境亦极恶劣,不能再耽搁下去,于是离沪去港。行前考虑到沪寓所存通志馆重要文卷的安全问题,他找胡道静商量,联系一个妥当的地方代为保存。胡与法国耶稣会中从事学术文化方面的教士有联系,就去恳托震旦大学图书馆法籍馆长夏之时司铎(Pere Richard)和中国副馆长景培元先生,得到他们慨允,于是这批文卷由柳宅再密移至震旦大学托管。
另据柳无非回忆,通志馆停办后“馆中许多报纸移放在家中底层一小屋内,加以保存,抗战胜利后得以回归政府”。这批报纸资料,似乎没有转移到震旦图书馆,而是在柳宅一直保存到抗战胜利。1940年12月柳亚子离开上海赴香港,在辣斐德路寓所留守的是柳无非、陈麟瑞夫妇,“行前父母亲将留守之责付与我和麟瑞(因父亲的书籍和各种报纸需要保护)”。陈麟瑞曾经被日本宪兵司令部和卢家湾警察局思想班传去问话,幸好有惊无险,家宅平安,寓所存放的资料文献无恙。
曾经庋藏辣斐德路557号的文献资料现在何处?
通志馆文献。日本投降后,上海市通志馆复员,胡道静从内地回到上海,接受志馆任务,以原来的代表身份,去震旦大学图书馆把志馆托管的文卷取回。从震旦图书馆中取出的资料先是归属复员后的上海通志馆,继而是其后继机构上海市文献委员会。上海解放后,又把资料移交于上海市文化局,然后送入上海博物馆保存。20世纪80年代重建地志性的上海历史文物陈列馆时,老通志馆部分文献转藏于今天的上海市历史博物馆。
柳亚子私藏文献。1950年,柳亚子将黎江故居、沪寓文献和北京寓所部分文献一起做了捐赠。1950年12月18日柳亚子在致柳无忌的信中写道:“我这次南巡,共来还三个礼拜。到了上海、无锡和南京。苏州和黎里都没有去,因为陈毅将军不许我去也。乡下的书和沪上的书,一股脑儿都捐献给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了,这也是一件大事情,可以丢掉包袱,方便不少呢!你的书还在上海保存着。在北京的书,我把后明史料、《南社文库》《革命文库》,都捐给北京图书馆了。”柳亚子所捐“乡下的书和沪上的书”经1953年文管会整理分类后,分拨多处:大部分书籍、信函归上海图书馆,报刊类归徐家汇藏书楼;文物、书画类归上海博物馆;革命文献则归中共一大会址纪念馆。另外,在上海市历史博物馆独立建制后,上海博物馆又将其中部分划拨给上海市历史博物馆。
1950年柳亚子“南巡”返京的次年就“健康不佳,患脑动脉硬化症,精神衰弱,社交活动与文字撰写均急剧减少”,1958年6月21日病逝北京医院。柳亚子故去后,郑佩宜女士将北京寓所文献倾囊捐出。至此,柳亚子在吴江、上海、北京三地居所的文献收藏全部捐公。
编辑:沈海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