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作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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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情提要:护国大将军一家戍边多年,其独女花琉璃与兄长花长空先行回京,在驿站中与一因弹劾大将军穷兵黩武而被判流放的文官发生了口角之争。花琉璃假借病发,打翻了犯官的饭菜,却阴差阳错地救了此人一命。
  第4章
  纨绔公子们被眼前的阵势吓着了,再看这些凶神恶煞、手持利刃的士兵,更是心虚不已,老老实实从马背上爬了下来。
  京城里很多世家大族,都喜欢在马车上留下家族的标志,但是他们在这几辆马车上,没有看到任何明显标志,也猜不出里面坐的是哪家人。
  但车架的规制高,还有士兵护卫,定不是普通世家的待遇。
  他们焦虑不安地等待着,可是除了围住他们的士兵,还没有一个能做主的人过来跟他们交谈。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缩着脑袋祈祷这位县主不要出事。
  过了好半会儿,终于看到一个风采不凡的男人朝这边过来,他们内心竟升起一股诡异的喜悦之情,尽管对方脸色十分难看。
  等对方走近,他们便识趣地道歉,顺便想套出对方的身份。
  “诸位请放心,在下并非无理的人,请诸位先走吧。”
  纨绔公子们一听,忍不住有些疑惑,刚才还让人气势汹汹地把他们围起来,现在随随便便就放他们走了?
  “真的?”其中一位公子有些怀疑地看着花长空,“不知……”
  “自然是真的。”花长空叹息一声,“公子们年轻不懂事,我又怎好与你们计较?”
  纨绔公子们松了口气,看来此人是真没打算细细追究。
  “所以待舍妹病愈后,我会亲自去诸位府中拜访。”
  纨绔公子们:“……”
  这是一言不合就准备向家长告状的意思?
  毒,实在太毒,世间怎么会有如此阴损之人?他们不怕赔银子,也不怕赔药材,就怕事情闹到家里去,到时他们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各位放心,在诸位长辈面前,我只会如实叙述,绝不添油加醋。”花长空朝几个吓得变了脸色的纨绔拱了拱手,“诸位,请慢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谁还敢走?
  “发生了何事?”就在纨绔公子们赔礼道歉时,一位骑着骏马,身着玄色锦袍的男人缓缓而至。
  花长空看了眼玄衣男人身下的骏马,没有说话。
  “见过英王。”见到英王殿下,几位纨绔公子仿佛有了主心骨,忙不迭地行礼。
  “锐栋,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姬明昊见街边似乎有人闹事,过来一看,就发现表弟跟几个贵族弟子垂头丧气地被几个士兵围着。
  “王爷。”田锐栋面上有些尴尬,尤其是看到英王骑着马还无人牵引的时候,就更尴尬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把英王也牵连进“闹市纵马”事件,就麻烦了。
  见表弟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英王把视线转向花长空:“不知这位公子是哪家俊杰?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能否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先让这些士兵退下?”
  “王爷误会了,在下并无拦着诸位公子离开的意思。”花长空微笑,“是诸位公子坚持要向在下赔罪,在下也很为难。”
  纨绔公子们:“这位公子说得对,是我们坚持要留下来赔礼道歉的。”
  我们如果不赔罪,你就要上门告状,谁受得了这个?
  英王皱眉,他这个表弟平日里是个什么德行,他心里是有数的,能做这种主动向人赔罪的事?
  “三公子,不好了,县主吐血了!”
  “王爷,舍妹病重,请恕在下无礼告辞。”花长空转身就回了车架上,“立刻回府。”
  放下车帘时,花长空回头看了眼骑在马背上的英王,很快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听到车里有县主吐血病重,就算是英王,也不得不驱马退到旁边,让这行人通过。
  等这行人走远,英王才茫然地想,这究竟是谁啊?
  “有没有看清英王的模样?”花长空盘腿坐在马车里的毛毯上,问靠在软垫上享受丫鬟伺候的花琉璃。
  “嗯。”花琉璃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感觉如何?”
  “容貌不及三哥半分。”花琉璃做作地捂着胸,“京城的水土真不好,我突然觉得头晕,胸闷,好难受,快要晕倒了。”
  “前段时间陛下写给父亲的信里,似有意撮合你跟大皇子……”
  花琉璃立刻坐直了身子:“三哥,英王相貌平平,性格冲动,并且是非不分,嫁给这样的人容易操心,老得快。”
  事情尚未弄清原委,就开口让人给面子,得罪人而不自知。这不仅是长得不好,脑子也不是特别好。
  花长空对妹妹以貌取人的行为表示了认同:“整日与一个容貌不够俊美的男人在一起,确实会委屈你,就算没病也要闷出病来。你放心,家里不会让你嫁给英王的。”
  听到这话,花琉璃又懒洋洋地躺了回去:“我突然觉得头不晕,胸口也没有那么闷,可以吃点心了。”
  这次花长空带妹妹提前回京,一是因他要参加开春过后的科举,二是让妹妹早点熟悉京城的环境。
  不久之后,父亲、母亲都会回京,他要帮着探一探京城的风向。
  看了眼被他们养得娇滴滴的妹妹,花长空没有告诉她,从头到尾家里就没打算让她嫁入皇家。皇家的男人,有哪个能守着王妃好好过日子?今日纳个妾,明日又想争皇位,对王妃还有一堆贤良淑德的要求。
  他花家老老小小捧在手心的小姑娘,凭什么去皇家受委屈?舒舒服服地當个县主,有合意的男人就嫁,若是遇不到,就在家里开开心心过日子。
  花家立下赫赫战功,京中有圣上赐下的府邸。或许是怕花家误会,圣上并没有赏赐仆从,倒是赏了一堆金银玉器,甚至让工部把整座府邸翻新了一遍。
  花家已经提前派人布置好府邸,兄妹二人只须住进去就行。
  当天花家正门大开,还挂上了红灯笼。不出两个时辰,京城不少官员就知道,有花家人回京了,就是不知道回来的是谁。   第二天一早,住在花府隔壁的官员就看到,宫里派了马车接花家人进宫。
  以示对大功臣的重视,昌隆帝不仅要亲自见花长空,还请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太后娘娘来接见花家唯一的闺女。
  太后是圣上亲母,性格宽厚,知道皇帝有意给护国大将军做脸面,当下就乐呵呵答应了下来,还让宫里几个位份高的妃嫔作陪。
  “小姑娘脸薄,等会儿人来了,你们可要对她亲和些,别把人吓着了。”太后担心这些平日里钩心斗角的妃嫔闹出幺蛾子,特意嘱咐道,“护国大将军为我们大晋抛头颅洒热血,我们可不能让他儿女在京城受委屈。”
  “太后娘娘您请放心,妾膝下没有女儿,心里一直羡慕那些有闺女的呢。”贤妃连忙道,“待花县主来了,妾定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其他妃嫔在心里偷偷翻白眼,这就是个嘴上说着想要闺女,实际一直得意自己生下皇长子的贱人。
  都是玩过宫斗的,说这种话糊弄谁呢?
  然而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并没有进宫,原因是她病了。
  “病了,可是路途艰辛,受了寒?”太后不由得有些担心。
  “县主身体虽有些娇弱,但一路上精神还好。只是昨日进京时,遇到几位公子闹市纵马,让她受了些惊吓,加之……”回话的人面上露出几分为难。
  “加之什么?”太后面色严肃下来。
  “三公子见那几位公子闹市纵马,违反了大晋律例,便上前劝阻,哪知遇到了英王爷过来。”回话之人说到这里,连忙跪下,“此事与英王并无干系,只是县主生来胆小,以为开罪了英王爷,心急攻心吐了几口血,回到府中便躺下了。”
  “那几个公子是谁?”这事虽然牵扯到英王,太后却没有放弃追问,似乎打定了主意给花家的小姑娘讨个公道。
  “似乎是田二公子以及与他交好的那几位。”
  在座众位都是擅长发散思维的,很快就在脑海里进行了现场情景还原。
  贤妃娘家人闹市纵马,把人家刚进京的小姑娘吓着了,做哥哥的花三公子不忍自家妹妹受委屈,上前跟田二公子论理时,英王跑来帮外祖家的人,于是把小姑娘气吐血。
  众妃嫔纷纷扭头看向贤妃,刚才还说要把人家当亲生女儿,现在她女儿受委屈了,还不赶紧替她讨回公道?
  贤妃:“……”
  颜面丢尽的贤妃,回到寝宫后,气得摔断了一根玉钗。
  “娘娘,世上哪有这么娇弱的人,那花家的女儿,会不会是故意装病陷害王爷?”伺候的宫女小声道,“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一个未嫁女,装体弱多病没有半点好处,除非不想嫁人了。体弱这种事传出去,京城里的好儿郎谁敢娶她?”贤妃虽然气极,但脑子还在,“你去田府走一趟,让他们好好管教后辈。”
  可真是能耐,人家好好的女儿,进京就被她娘家人吓出病来,这让她在宫里怎么做人?
  “唉。”花府中,花琉璃倚着窗斜躺着,伸手接住几片飘进来的雪花,慢悠悠地叹息道,“昨日被那几个纨绔子弟吓着,现在胸口还有些闷呢。”
  鸢尾熟练地接话道:“可不是,那些纨绔子弟真是欠教训,小姐如此金贵,怎么禁得起这般狂放无礼的惊吓。还有那些可怜的老百姓,都被他们吓成什么样了?”
  花琉璃再次仰头望天,满脸愁绪地轻叹:“我记得以前在青寒州,每到下雪之时,爹爹都会亲自出去打猎……”
  “奴婢明白了。”鸢尾转身走到外屋,对丫鬟道,“三公子想吃暖锅了,叫厨房里早些准备。”
  她家县主身娇体弱,思念亲人无心用食,想吃暖锅的定是三公子。
  第5章
  与充满尴尬气氛的后宫相比,昌隆帝见到花长空后,心情就很好了。
  功臣之后,有从文之心,容貌英俊,最重要的是……这孩子太会说话了,跟他父亲一样。
  既不像其他武将那样说话鲁莽直接,又不像文官含蓄内敛,夸他的时候夸得真情实意,那双眼睛里,满是对他这个帝王的感激与敬仰。
  “攻打克尔城的时候,父亲受了重伤,就在士兵们都以为此仗必败时,陛下您派来的援军与物资到了。”花长空眼眶微红,“陛下此举,不仅决定了我军与金珀战役的胜局,还让重伤的父亲有了熬下去的希望。”
  说到这里,花长空差点落下泪来,他朝昌隆帝一揖到底,虽未说什么,昌隆帝却感受到他身上浓浓的感激之意。
  “朕与应庭相识于年幼,亲如兄弟,他为大晋镇边疆,为朕守国门,得知他身受重伤时,朕夜不能寐、日不能食,幸而安全无虞,才总算让朕放下心来。”说到这里,昌隆帝心里还是有些遗憾,花应庭在领兵打仗方面的能力,称得上是百年难得一遇,只可惜这次受伤后不能再上战场了。
  这样也好,应庭为大晋镇守边关多年,身上旧伤无数,也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好在应庭的大儿子骁勇善战,有其父之风,有他帮着应庭守卫大晋国土,他也放心不少。
  昌隆帝留着花长空说了很久的话,甚至还留他吃御膳,被花长空热情却不显谄媚的马屁捧得通体舒畅,又让留了他一个时辰,才让太监总管赵三财亲自送出去。
  “花三公子,请您注意脚下台阶。”赵三财弓着腰送花长空走出宸阳宫。花长空朝他拱手道:“赵总管留步。”
  “三公子客气,老奴多年未见护国大将军,今日有幸送公子,公子就赏脸让老奴多陪您一会儿。”赵三财笑容满面道,“陛下这些年一直念着大将军,公子刚回京,有什么需要的或是不熟悉的,尽管告诉老奴便是。”
  花長空知道赵三财这是在代圣上表示亲近之意,他连忙道谢,言辞间把赵三财当成了自己人。
  姬明昊远远便看到父皇身边的心腹太监满脸是笑地跟人说话,待他走近一看,顿时沉默了。
  这不是昨天让田锐栋那几个纨绔赔礼道歉的人?
  “英王殿下。”
  “不知这位是……”
  “王爷。”面对英王,赵三财客气有余、亲近不足,“这是护国大将军的第三子花长空。”   谁?赵总管说这人是谁?护国大将军的儿子?!
  那昨天在马车里吐血的县主……难道就是花家唯一的女儿?
  姬明昊有些后悔,早知道田锐栋惹上的是护国大将军的儿女,他宁可绕道走,也绝对不会去多管闲事。
  闹出这种事,也不用他母妃费神去想,怎么打消父皇把花家女儿嫁给他的念头,首先花家自己都不会愿意。
  可是他虽然无意与花家联姻,不代表他有胆现在就得罪花家啊!
  此时此刻,英王的内心是无奈的,崩溃的。再看花长空那如沐春风的微笑,都觉得里面潜藏着不易察觉的恶意。
  得知花家兄妹的身份后,英王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最后事实也证明,他的预感很正确。
  仅仅一天,京城就有英王与其表弟把护国大将军女儿气得吐血的流言传出。流言越传越广,最后竟变成了英王见花家兄妹独自进京,于是起了打压他们的意思,以证明自己带兵能力比护国大将军厉害。
  英王觉得自己很冤枉,他只是喜欢打猎,怎么就变成嫉妒大将军能力了?就算他真有嫉妒的心思,也用不着特意去欺负花家兄妹啊,又不是脑子有毛病。
  然而普通人是不会考虑这些逻辑的,反正他们就觉得,护国大将军为大晋百姓在战场拼杀,儿女却被自己人欺负,大将军若是知道,该有多难过?
  一时间,坊间出现了不少与英王有关的传言。比如说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家里用的器具都是黄金做的,上骂七十岁老妇,下抢三岁小孩糖葫芦,坏得一无是处。
  谣言汹汹,就连英王府的下人出门办事,都不敢说自己来自哪里,怕遇到脾气火暴的百姓举起大拳头砸他们。
  自从花琉璃听说京城里的流言后,伸出白皙细嫩的手指,轻轻翻开父兄写来的信:“京城里这些人,可真是坏得很。故意煽动流言,让百姓为了我们花家为难皇族王爷,想到以后要与这些人打交道,我这心啊,就害怕得不行。”
  “陛下身体康健,京城里这几位王爷为了打击竞争对手,可谓是手段用尽。”花长空放下笔,把信放在一边等着晾干,“我们这把好刀,正好用在送上门的皇长子身上了。”
  “这些王爷有什么好闹腾的,太子好好地住在东宫,轮得到他们像鸡鸭一样叽叽喳喳满地扑腾?”花琉璃再度忧郁望天,“为了权势不顾血缘亲情,真是让人遗憾又心疼。”
  “皇子间的争夺跟我们没有关系。”花长空特意补充了一句,“你以往怎么样,在京城里也不用委屈自己。”
  “反正我们武将世家,用不着讲究弯弯绕绕那一套嘛。”花长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想要打败敌人,就把敌人套进自己的规则,然后用丰富的经验绕死他。”花琉璃感慨,“像我这样的娇弱女子,除了用这种手段,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妹妹果然是我们家最聪明的人。”花长空夸得真情实意,“走自己的路,管别人怎么走。”
  花琉璃露出谦虚的微笑。
  “都怪聪明的大脑拖累了你的身体,才让你如此虚弱。”花长空摇头感慨,“想到你身体如此虚弱,三哥就心如刀绞,不如今晚烤鹿肉吃。”
  “好啊。”花琉璃点头,“再取几块肥瘦相宜的野猪肉来,滋味更好。”
  兄妹二人看着彼此,露出满意的微笑。
  关于英王欺压花家儿女的流言传了没两日,英王的生母贤妃娘娘就派人到花家送厚礼了,随这些礼物一起过来的,还有个背上捆着荆条的田锐栋。
  田锐栋很后悔,非常后悔,早知道那天会惹上这种事,他喝什么酒?不对,他就不应该出门!
  他跟祖父与父亲说,根本就没有碰到那个花县主,可惜由于他撒谎的前科太多,家里没一个人信他。还说为什么花县主没被别人吓病,就被他们吓病了,所以一定是他们这几个纨绔的错。
  纨绔怎么了?就算他整日游手好闲,沉迷享乐,闹市纵马,踢翻别人摊位不赔钱,那也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纨绔。
  纨绔也有尊严,纨绔也有坚持,他就受不得这种冤枉。
  但是……纨绔他爹他爷爷,比他更有身份更有地位啊,更何况这事儿还连累了英王殿下,他除了老老实实到花家负荆请罪,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早就听说圣上很看重花家,但没有想到会如此看重。田锐栋一踏进花家大门,就被里面的雕梁画栋吸引了,当真是三步成景,五步入画,比他家的宅子好看太多。
  他们田家并不是没有钱,但姑姑是宫中贤妃,又诞下皇长子,身份地位与其他普通妃嫔不同,他们作为贤妃的娘家,自然不能给娘娘和英王爺拖后腿。
  走进正堂,田锐栋就看到说要告家长的男人朝他大步走来,满脸都是无害的微笑。
  “田兄,你这是做什么?”花长空亲手解下田锐栋后背上的荆条扔到一边,扶着他坐下,“当日说去贵府登门拜访,不过是玩笑之言,田兄万万不可如此。”
  田锐栋扯出一抹苦笑,心里有苦说不出。你是没把这事告家长,可是比告家长还可怕,连圣上与太后娘娘都知道了。
  他不敢把花长空的话当真,坚持要向花县主致歉。
  大晋民风开放,在男女大防上并不严苛,有花长空在场,田锐栋亲自向花家女眷赔礼道歉,是对花家女眷的尊重。
  “田兄怎能如此客气。”花长空叹息一声,扭头对门外的丫鬟道,“去请姑娘过来。”他垂眸看了眼焦虑不安的田锐栋,端起热茶润了润嘴角。
  很好,这事过后,应该有很多纨绔不敢在闹市纵马,踢翻别人摊位了。
  田锐栋坐立不安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
  “县主来了。”
  田锐栋忍不住有些好奇,这个体弱多病,受不得惊吓的县主究竟长什么样?
  他扭头朝门外望去,只见几个婢女簇拥着一个穿着白色斗篷的姑娘出来,她的肌肤比院子里的积雪还要白,如墨青丝绾成简单的发髻,殷红的额坠在眉宇间轻轻晃动,让人的心跟着那额坠晃来晃去,怦怦直跳。
  未至门口,少女脚步便轻轻晃了几下,捂着嘴角轻咳,连眼眸都染上了一层水雾。   看着眼前这个娇弱女子,田锐栋恨恨地想,那几个禽兽竟然纵马吓到这样的神仙女子,真是丧心病狂!
  此时此刻,他决定选择性地忘记,自己也是禽兽之一。
  第6章
  田锐栋愣愣地看着花琉璃走进屋,听到花长空的干咳声,才回过神来,朝花琉璃行了一礼。
  花琉璃作势要还礼,田锐栋连忙摆手道:“在下万不敢受县主的礼,您快快入座。”
  总觉得让这样一个弱女子受累回自己的礼,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听到田锐栋不需要还礼,花琉璃毫不犹豫地转身坐下,时不时捂一下胸口,咳嗽两声,吓得田锐栋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怕一口气就把人吹跑了。
  来的时候他还怒气冲冲,可真正面对花县主时,怒气是没有了,就是有些手足无措:“前些日子惊扰了县主,在下心中十分不安,今日特来向县主请罪。”
  “田公子客气了。”花琉璃语气虚弱,“是我胆子太小之过,与您并无太大干系,田公子无须自责。”
  听到这话,田锐栋有些动容,祖父跟父亲都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反而是花县主这位受害者,觉得错不在他,这是何等善良的小仙女啊!
  对方越是这么说,他越不好意思,想到自己方才过来道歉还不情不愿,田锐栋更是羞愧万分。
  这么温柔善良的姑娘,一定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了。
  花琉璃笑盈盈地听田锐栋说着各种忏悔话,还体贴地让丫鬟给他换了盏热茶。
  等对方说得差不多了,花琉璃垂了垂眼睑,好看的眉眼如柔和的月光,让人忍不住沉醉其间:“田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听到花县主真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田锐栋十分感动,然后把备好的礼单送上。
  花琉璃把礼单放到茶几上:“田公子太客气了。”
  跟着田锐栋一起过来的女官是贤妃宫中的管事大宫女,她自从跟着田锐栋进门后,就没有开口说过话。
  她半垂着眼,保持着位卑者的站姿,眼角的余光却把花琉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等花琉璃收下田府的礼单后,她把早就准备好的请帖拿了出来。
  这是一份由贤妃亲手书写的请帖,纸上的印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宫中的梅花开了,娘娘担心县主初进京城不习惯,想邀您进宫赏花。”女官行了一个大礼,“请县主赏脸参加。”
  贤妃邀请她去参加小团体活动,花琉璃一点都不意外。京城里关于英王的谣言四起,而一切谣言的源头又在她身上。
  她如果拒绝贤妃的邀请,那么京城里关于英王的谣言,就会愈演愈烈,对英王日后的风评也有极大的影响。
  这对有野心的贤妃而言,是无法接受的。
  唉。谁叫她是个心软又善良的人呢?
  合上请帖,花琉璃朝眼含期待的女官羞涩一笑:“多谢娘娘邀请,臣女一定到。只是臣女身体不太好,有很多东西不能吃不能用,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娘娘了?”
  “怎会麻烦?奴婢来之前,我们家娘娘说了,早年她与卫将军乃闺中好友,她虽然没有见过您,但是心里已经把您当作亲侄女看待。”女官松了口气,花县主愿意来就是好事,别说在吃食上麻烦些,就算她要喝三月的晨露,娘娘也会想办法弄来。
  “那……便有劳娘娘了。”花琉璃翘起了嘴角。
  她以为只有一些虚荣的男人,喜欢把交谈几句的人称之为好兄弟,没想到宫里的贤妃也有这样的爱好。
  娘亲早就跟她说过,由于她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太过彪悍,几乎没有交心的闺中密友。若是来京城后有人自称是她的好姐妹,一定不要相信,都是哄骗她跟三哥的鬼话。
  临走时,田锐栋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好几眼柔弱的花县主,见花县主抬头朝他微笑,连忙道:“请郡主放心,在下日后再不会闹市纵马了。”
  走出花家大门,被寒风一吹,田锐栋清醒了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
  再也不闹市纵马?!
  说出去的话,可不可以假装不存在地收回来?
  “太子殿下,贤妃娘娘要在宫中举办赏梅宴,给您送来了请帖。”太监把烫金请帖献到太子面前。
  “大冷的天,赏什么梅?”太子没有接请帖,“不去。”
  太监把请帖收了起来。
  “贤妃匆忙举办赏梅宴,是为了把护国将军的女儿请进来。”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太子嗤笑一声,“既不想娶人家做王妃,又想借对方的身份平息谣言,这母子倆可真出息。”
  太监不敢接话。
  “罢了。”太子站起身,“贤妃生下一个傻儿子已经够可怜,孤便少说她两句。”
  他的这个好大哥,天天盼着父皇废了他的太子之位,用的那些愚蠢手段他看着都忍不住替他心疼,都是皇子皇孙,怎么一不小心就傻了呢?
  “准备好厚礼,在贤妃举办赏梅宴时送过去。”
  “送给贤妃娘娘?”太监有些惊讶,太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体贴了?他人虽然没有去,却给贤妃娘娘备了礼,也算保全了贤妃的颜面。
  “送给护国将军的女儿。”
  太监松了口气,太子殿下还是正常的。
  “太子殿下,五皇子来给您请安。”东宫女官走进来,小声汇报,“您可要见?”
  “让他进来。”太子神情淡淡,似乎对来人并没有太多亲近。
  不多时,一个如玉般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举止优雅地朝太子行礼:“臣弟见过太子。”
  太子斜坐在软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光风霁月、才华出众的弟弟:“嗯,你坐吧。”
  他冷淡的态度并没有影响到五皇子,他恭敬地问完安以后,又说了些家常话,什么事都没提,就老老实实地告退。
  这些兄弟在他面前,有恭敬的、倔强的,甚至有谄媚的,但是没有哪个做得像老五这么完美,完美得让他挑不到半点错处。
  可惜即使他们用尽手段,只要他这个太子不倒下,这些人终究只能是皇子。   真是令人无比同情。
  进宫这天,花琉璃没有直接去贤妃的临翠宫,而是先去了寿康宫拜见太后。
  太后是个慈祥的老人,对花琉璃非常亲和,听说她要去临翠宫赏梅,特意把一件红狐斗篷给了她。
  “这斗篷颜色艳丽,哀家年纪大了穿不上,你穿上是再合适不过。”等花琉璃换上斗篷出来,太后笑道,“哀家早就说过,这件斗篷要漂亮的小姑娘穿才好看。”
  這话一出,太后身边的女官想笑又不敢笑。
  前些日子,太后娘家那边一个晚辈想要这件斗篷,太后却没有给,原来是嫌人家不够好看。
  花琉璃用手帕掩着嘴角轻笑,眼睛微微弯起来,讨喜得让人忘记她是多病身:“多谢太后娘娘夸奖。”
  “哀家最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等开春了,多来哀家宫里坐坐。”太后轻轻握住花琉璃的手,在她手背拍了拍,“哀家私库里有很多布料,明日就让绣娘照着你的尺寸做些衣服给你试试。”
  花琉璃笑着点头,她在太后眼中,看到了某种狂热之情。
  等花琉璃一离开,太后喜道:“很久没有遇到这般标致的小姑娘了,哀家私库里的那些布料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太后平日里的爱好就是看漂亮小姑娘穿漂亮衣服,如果当年她没有进宫成为皇后,说不定已经成为大晋最厉害的成衣女画师了。
  唉,只可惜被后宫埋葬了她伟大的理想。
  出了寿康宫,花琉璃咳嗽几声,又虚弱地喘了喘,便被宫人迎上了步辇。她嘴里说着“不合规矩”,身体却很诚实地坐了上去。
  虽然宫道时时有太监打扫,但是仍旧有雪花不停地飘下,她一个娇弱的女子,怎么能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走路?
  坐上去后,还不忘摆出一个柔弱无比的坐姿,她敢保证,就连风中摇曳的小白花,都没有她此时看起来楚楚可怜。
  寿康宫到临翠宫,需要从宸阳宫后面经过。她看着宸阳宫后面宽阔的宫道,这座皇宫里住满了人,却比下人不算多的花府还要安静。
  雪越来越大,花琉璃看到远处有宫人抬着绣着金纹的轿子朝这边过来。
  “太、太子?”抬步辇的太监声音有些惊惶,小声提醒花琉璃,“花县主,那是太子的仪驾。”
  花琉璃身边的宫侍全部停下脚步,躬身退到了墙根儿边。花琉璃扶着鸢尾的手从步辇上走下来,静静地看着东宫仪驾越来越近。
  当仪驾近在眼前时,花琉璃揭下斗篷帽子,垂首行万福礼。
  寒风裹着雪花打在她的脸上,有些冷。
  风掀起轿帘,太子看到了雪地里的一抹红。在轿帘即将合上时,他伸出白皙的手,把它掀了起来。
  “臣女请太子殿下安。”花琉璃抬起头,看清了轿帘后那张俊美的脸。
  难怪有传闻说圣上格外偏爱太子,长着这样一张脸,谁不想偏心呢?
  “咯咯。”花琉璃用手帕捂着嘴角咳了几声,无论在何时,无论在何地,她都不会忘记,自己是个可怜无助的柔弱女子。
  她刚咳完,就见太子放下了帘子,她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
  接着,帘子后伸出一只手,手上捧着一只做工精致的暖手炉。
  “拿去。”帘子再次掀开,太子懒洋洋地看着她,“你是……花家的小姑娘?”
  “谢殿下,臣女正是花家的女儿。”花琉璃伸手接过暖手炉,用两只手把它揣了起来,还挺暖和。
  “雪大,路上小心。”太子看着她带笑的眼,表情平淡地放下轿帘。
  幸好老大不打算娶花家这个小姑娘,不然就凭他那长相与脑子,恐怕要委屈死人家小姑娘。
  贤妃在后宫这么多年,总算做了件好事,没让鲜花插在她儿子那坨牛粪上。
  这可真是积福又积德。
  下期预告:贤妃宴请花琉璃,本想赔罪议和,却被发现她端给花琉璃的酒里有毒。病弱的花琉璃立时被吓晕过去,幸而太子及时赶到,花琉璃能否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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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爱买书·不看书·团子·无书房斯基  从前有个书痴女钱绣芸,她为了能上范钦的“天一阁”读书,嫁给了范家的后人为妻。悲剧的是,范家有个“书不出阁,女不上楼”的家规,使得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心痒痒而身不能动。现在有个爱买书人我,想有座大房子,里面还有很多个书房。极虐的是,我只买书却不爱看,掐指一算已有三十日不读书,觉得自己面目实在可憎。怎么办?去别人的书房遛遛吧,也许刺激受多了,有机会治疗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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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顾:舒城为娶沈夜不惜以身试法,被女皇下令杖责,谁知沈夜忽然说出他的真实身份竟然就是苏容卿!万念俱灰之下舒城再次提出和苏容卿退婚,但是退婚的理由从沈夜换成了白少棠!  烛火烧了我半边袖子,但是比这烛火烧得更旺的,却是宫中的流言蜚语。我来不及换衣服,便甩着烧焦的半截袖子急急忙忙进了宫。  到宫内时天还未亮,雨大得让人看不清周遭事物,我让侍卫给我放行之后,便赶忙到了沈夜跪的地方。  雨太大了,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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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十里桃花】病树  楔子  三月三,玉山的天晴得跟缎子似的。  满世界的灵兽仙禽皆通灵性,衔着天边云头投下来的影,将来客往山上引。西王母原身是个虎齿豹尾的形容,却也从无人见过,此刻仍是那番玉胜华服的雍容模样,于景致好处陪客,不远处是她雕花的石椅。  领着我的是一只白喙的青鸟,它引颈清鸣两声,便振翅飞走。西王母转回身来,一眼瞧见是我,极愉悦地笑开了:“拾棠仙官,又给司命跑腿了?”  西王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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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人人都说我命好,脾气虽暴躁,修的却是善道,哪怕从未做过一件好事被雷劈散了修为,也能靠从前造下的孽补回来。  可他们哪里知道……  一  从前我的名字叫作“小梦蝶”,但是叫这个名字的人实在太多了,但凡是夢蝶门下没有名字的小姑娘,都被人叫成小梦蝶。  蝶老大说,要想得个与众不同的名字,得靠自己的脑袋。  我问如何靠脑袋?答曰饱读诗书。  于是乎,在我历经九九八十一天的寒窗苦读之后(并没有),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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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互动是悄悄送给《飞·魔幻》和飞碟们的小礼物!  去年十周年的时候就想为杂志过个生日,结果忙碌中一低头一抬头就拖到了十一岁,虽然说十一这个数字听起来比较单身狗,但是换个角度就是“一生一世”,希望我们和杂志能陪大家一辈子!祝《飞·魔幻》十一岁生日快乐!  ——《飞·魔幻》编辑部全体小编  语笑嫣然:与《飞·魔幻》(以下简称“《飞》”)的缘分,从它诞生的那一天起就结下了,家里的书柜上至今还整整齐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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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至高无上的九重天深处,浩正无匹的皇极殿内,流云漫卷,清雅的仙香在宽阔的室内浮动,仙尊枢玄盘腿而坐,静自调息。  饶是历经千劫,得证仙位,弭平了无数灾祸,坐守皇极殿上千甲子的天人,终究也避不开五衰的命数。他吐出一口沉沉浊气,五衰之劫至今,已无转圜余地,再过不久,天时一到,他便要归于天地。  漫长的一生走过,作为仙尊,枢玄心境自当圆融通达,毫无挂碍才是。他的目光从皇极殿或精美或堂皇的摆设上平静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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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已经N年没做过试题的川贝  看多了大家的晒书、表白、画作、诗词等等,今天我们来玩点别的吧!  比如说——  做套试题什么的!  出题人:秋心寞 阅卷人:飞魔幻编辑部  本竞赛共20题,分简答题、判断题、单选题、多选题,每题5分,请各位飞碟秉着诚实信用的原则回答问题。  一、简答题。(请诚实回答以下问题)  1.想给编编们寄信的话,应该寄到哪里?  (要准确说出《飞·魔幻》编辑部的地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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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门是木板的,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推撞,一下两下地用力,发出“梆梆”的闷响。  声响就是这么来的。  言萧有点警觉地坐直,看关跃:“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很低,像根弦瞬间绷紧,从慵懒散漫到全神戒备就是一秒钟的事。  关跃还是第一次看她这样,没有直接回答,逗她似的,反问一句:“你觉得是什么东西?”  言萧皱眉,这里是西北,天就要黑了,能有什么?狼?  不对,风沙天气怎么可能有狼。言萧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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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叫良酒,乃神笔马良第九十九辈后代。  我年少无知曾为一件事纠结甚久:“爷爷,为什么我们姓良不姓马啊?”  爷爷捋捋胡须:“哎,马跑了。”  我大惊:“跑了?你说姓儿自己跑了?”  “不是,你有所不知……”  之后爷爷告知我,我族自古便得神笔与神马庇佑,子孙为历练自己多以神笔作幻境,学有所成后借神马出虚无。第八十三代先祖年过半百却想当武林霸主,绘了本血雨腥风的武林画册,因有违祖训修行未满便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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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〇年的秋天,何舒曼才得以再次和陈曜相逢,那一年她已二十有八,早过了最如花的年纪。她自己一个人租间小洋楼住着,抽烟、喝酒、打牌,皮囊滋润,骨架却枯瘦得不人不鬼,腔子里跳动着的那一团就剩了“陈曜”两个字,仿佛哪天这两个字要是不跳了,这人马上能塌陷灰败成一具骷髅。  舒曼想他想了整整十年,写他入文也写了十年,竟硬生生熬了过来——她曾设想过,只要再见他那么一面,她也许就还能挂着笑意再写上十年,岁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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