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者杜润生

来源 :中国新闻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xcn1980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10月11日一早,邓淮生来到位于北京木樨地的一处普通民宅,这是杜润生的家。眼下,他的灵堂就设在这里。灵堂正中,摆着杜润生身着棕色西服、精神矍铄的遗像,杜润生生前常坐的沙发上,也摆了同样的一张,仿佛是坐在那里接待来客。
  两天前的早晨,邓淮生接到朋友刘立强打来的电话,“杜叔叔去世了”,享年102岁。他意外地反问:“老人家身体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
  邓淮生的父亲邓子恢、刘立强的父亲刘建勋,都与杜润生共同工作过,“是亲密的战友和同事”。在他们眼中,“杜叔叔”豁达友善,与中国改革开放后的第一场战役——农村包产到户联系在一起,丝毫不奇怪。
  “他既是操盘手也是策略家,”邓淮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但在推动中国农村改革的过程中,他的动机却是最朴素的:让农民过上好日子。

“四个自由实际上就是市场导向”


  在邓淮生的记忆中,杜润生个子不高、清瘦、脑门开阔,总是笑呵呵的,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最特别的是,吃饭时喜欢蹲着,这是家乡的标记。
  1913年,杜润生出生于山西太谷县, 14岁时,考上了太原国民师范学校,7年后,进入北平师范大学文史系。据说青少年时代,他便展示出才华,在家乡甚有口碑,以至于同样是山西太谷人士的国民党财政部长孔祥熙,曾想过把他招为幕僚,为此还专门找他谈过话。他拒绝了邀请,转而投入到拯救国家的运动中,很快成为“一二·九运动”的先进分子,进而加入共产党。
  七七事变后,杜润生回到家乡,组织游击队抗日。既有学识,亦有风骨,更有革命经验,30岁时,他已成为太行六分区的专员。
  1947年5月,为实现“三军配合,两翼牵制”“中间突破,逐鹿中原”的战略反攻设想,中共中央决定组建中原局,以邓小平为第一书记,刘伯承为第二书记,邓子恢为第三书记。为筹建中原局,中央从各地抽调了大批干部,其中就有随刘邓大军南下的杜润生。
  那一年,他34岁,以中原局秘书长的身份,开始将工作重心转移到敌后根据地的建设与巩固上,并展开了以分田、分粮、分物为主的一系列土地改革工作。
  由于战争需要,邓淮生一直与父亲分离,直到7岁,才第一次见到杜润生。他说父辈们的生活重心永远是工作,杜润生常在吃饭间隙就来找邓子恢谈工作,而对儿女的要求是,“大人的事不许问,大人的桌子不许碰”。
  多年以后,邓淮生也开始研究文件报告时,才发觉杜润生是名极有效率的行政干才,是“能力很强的操盘手”。在中原局期间,杜润生担任秘书长,相当于今天的办公室主任,负责安排整个机关的所有具体事务的执行。
  一个中央精神传达,杜润生首先便要关心工作步骤的安排。比如,七届二中全会后,中共中央提出“今后的工作重心要由农村转为城市,城市则以发展生产为中心”。当时,中原局刚刚改组华中局,林彪担任第一书记,杜润生便向林彪提出了疑问:“中央说今后工作重心在城市,涵义是以城市工作为中心,还是领导机关进城以城市为中心领导农村?过去,以农村包围城市,目前是否以城市带动农村?需明确具体的工作步骤怎样安排。”
  就这样,他以提问的方式,巧妙地提出了新区农村仍有遗留问题,同时也争取到了具体的工作方法:新区当前亟须把农村工作做好,把封建残余实力、国民党残余势力肃清。
  邓淮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杜润生十分务实,非常注重解决问题的实际效果。在中南局(1949年6月,中原局与东南局合并改组为中南局)推行土改时,他发现有的干部把遵守秩序分田理解为:把地主的土地收上来,再给贫农一分了之。为此,他提出了“放手发动群众,反对和平分田”的工作方法,并特意指出:反和平分田,不是提倡武斗,而是要经过阶级斗争,真正发动农民。最后,通过“减租减息”“反霸”等阶级斗争,顺利完成了土改第一阶段。
  土改全面完成后,杜润生和邓子恢等人在中南局达成共识:土改之后,农民刚使土地成为自己的财产,自然会要求独立经营;而在土改过程中,地主,富农都被消灭了,农村社会的经济发展应尽快恢复,以医治战争的创伤。于是,中南局在1950年6月发表了《发展春耕生产十大政策》,其中提出:保证农民的土地所有权,允许土地买卖、允许雇工、借贷自由、贸易自由。
  在这种宽松的政策指导下,当地的农村经济迅速得到恢复和发展。多年后,杜润生在回忆录中写到:这(指四个自由)实质上就是由市场导向,只不过那时还没有这个名词。
1948年8月,中原局方城会议期间,杜润生等人在河南省方城县崔各庄的合影。后排左起:杜润生、许子威、段远钟,前排左起:刘建勋、李雪峰。

合作化风波


  1953年1月,邓子恢和杜润生同时上调北京,出任中央农村工作部的部长和秘书长。
  一日,毛泽东约二人见面。毛泽东正在中南海游泳池游泳,上岸后对二人说:“中央成立农村工作部,主持全国的农村工作,主要的任务是推行中央关于互助合作的决议。”接着,毛泽东提出了计划:在十至二十年内完成合作化任务,改造小农经济。
  邓淮生说,这个提法使二人颇感意外,因为与之前毛泽东的观点不一致。毛泽东曾说:搞社会主义,是在20甚至30年以后,要在社会生产力充分发展以后,要在人民群众都表示同意以后,再从容地、不勉强地发起全面社会主义进攻。
  性子耿直的邓子恢直接说:“河南提出允许四个自由,发布公告,作用还是好的。”杜润生则谨慎地回答:“现在到了春耕时节,农村有点不安定,主要是对合作化还不摸底,不知怎么发展。”
  杜润生并非不知道怎么发展。他认为,农业和工业不一样。工业从个体手工业转变成手工工场,可以搞流水作业,依靠厂房,较易实现;农业则是在辽阔的土地上生产,土地是分散而固定的,不可能把大家聚集在一块土地上,对劳动者也不能靠直接的监管,要靠生产者的自觉。最重要的是分配问题,收获是在秋后,劳动和收益并不直接关联。   邓子恢建议杜润生把这些想法写下来,上报中央。杜润生没有把握,没有写,只是告诉了当时的农工部副部长陈伯达。陈不高兴地回应说:“合作化是毛主席对马克思主义的伟大创造。”
  随着“过渡时期总路线和总任务”的提出,社会主义改革逐渐增速,但中国农村的状况却愈发不乐观,人口增加,返销粮增加,抗美援朝战争后西方对华封锁禁运,粮食购销开始出现问题。
  毛泽东坚持社会所有制问题才是解决生产力的关键,为此,在中央第三次农业互助合作会议中,两次批评了农工部在反冒进过程中“吹倒了一些不应当吹倒的农业生产合作社”,对邓子恢和杜润生曾主导推行的“四大自由”严厉批评。毛重申:“个体农民,增产有限,必须发展互助合作。”农民合作社成为必须执行的方针政策。
  然而,合作社并没有解决问题。浙江省1954年有2000个合作社,1955年春时已达5万余个,但为迅速组建合作社,出现了批斗、处罚等情况,引起恐慌,最终导致1954年浙江全省耕牛减少5.7万多头,猪、羊减少1/3至1/2,并出现了卖家具、吃种子粮、逃荒、要饭、卖子女、老弱饿死等现象。
  杜润生实地调研后,发现问题严重,在浙江发表讲话表示:能巩固的巩固;群众意见大的、人心散了的、强迫命令的、维持不住的要坚决收缩,“维持不下去的社,要坚决下马”。后来,杜润生因此被斥责为“要下合作社之马”。
  此后,毛泽东与邓子恢、杜润生在合作社上的分歧越来越大。最大的分歧是合作社的数量目标。毛泽东希望一年内成立130万个合作社,邓子恢则认为不能超过100万个,并因此被批判为像“小脚女人”, “前怕狼,后怕虎”,“数不清的清规戒律”。
  杜润生晚年回忆时说,“当时我睡得早,否则一定会在数字这个问题上,劝劝邓老,中国之大,计划空间也大,不必争这点数字,几年来事实说明定数字的任意性是显而易见的,不必过于拘泥。”
  跟不上前进速度的邓子恢和杜润生最终在1955年的七届六中全会上接受批评,承认了错误,接受了“右倾机会主义”的定性。
  不久,杜润生被调离了农工部,这个部门几年后也以“十年中没做一件好事”为由被撤销。

“初步红”


  本来要被贬去海南,但考虑到杜润生是当时为数不多的上过大学的知识分子干部,他被分配到刚刚成立不久的中国科学院担任秘书长,几年后担任党组副书记。
  彼时刚刚28岁的宋振能,在中科院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1956年,他在中科院大会上第一次见到杜润生,当时,杜润生和时任中科院党组书记张劲夫一起坐主席台上。坐得有点远,宋振能看不清主席台,但被杜润生极具说服力的口才震撼了。“逻辑清晰,没有套话,不讲空话。”
  1957年整风运动期间,民盟几位领导成员写了一个有关科学工作体制问题的几点意见,并提出一些建议,署名的都是有名的大教授:曾昭伦、华罗庚、钱伟长、千家驹、童弟周、陶孟和。这本是响应中央号召,但在一次有关单位的会议上,被认为是反党纲领,要将署名人员全部划为右派。其余单位均坚决支持划为右派,唯有张劲夫和杜润生,为中科院的几名科学家辩护。他们提出,陶孟和本来就是抱病,是被拉着签名的;华罗庚和童弟周也只是签了个名,没有反党言论,若划成右派,国际影响不好。就这样,把几个人保了下来。
  之后,中科院党组讨论两次,由张劲夫向毛泽东陈述理由,征得中央的同意,凡是国内有名望的科学家,以及和钱学森一道从美国归国的科学家,在“右派”问题上都执行“基本不划”的原则。
  在中科院,杜润生主导形成的最重要成就是主持制定完成了《关于自然科学研究机构当前工作的十四条意见(草案)》,该文件后来被形容为中国第一部“科学宪法”,简称《十四条》。
2008年,94岁高龄的杜润生。图/中新

  这一时期,正值“大跃进”,为克服困难,中央要求各部门拟定具体政策和规章制度,以便形成共识,把工作做好。杜润生专门派出调查组到上海调研,了解基层科研机构的真实状况。他提出几项要求:抓典型、解剖“麻雀”;追根究底,寻找原因;要求调查人员每一两天写份简报,实时汇报进展;召集知名科学家,听询意见。
  许多科学家在这样严肃的调查、宽松的讨论的氛围中,都讲了真心话,甚至有人在会议中拍了桌子。最终,反复讨论形成了最终的《十四条》。
  宋振能认为,《十四条》算得上杜润生在中科院的三大功绩之首,不仅因为这份文件冷静、严肃地分析了中国的科学研究工作当时所面临的问题,未来的发展方向,还体现在其中的“破”与“立”,“动”与“静”以及对群众运动与群众路线的认识上。
  比如,杜润生创造性地提出了“初步红”概念:“初步红”就是指绝大多数知识分子是热爱祖国的、拥护社会主义的,虽然还没红透,但已经有点红了,因此,“初步红”的知识分子不能算是资产阶级。
  不只如此,他又提出了一种叫做“党委领导下的所长负责制”思路,认为在研究所里,应由党委领导,但到了研究室,负责领导工作的是学科带头人,基层党组织则承担保证、监督的作用。
  《十四条》最终上报中央,并在通过后正式下达,直接促成了1962年广州会议上对知识分子的“摘帽”行动。
  宋振能当时并不知道,杜润生当时也个“犯了右倾错误”的人。他回忆,他所见到的杜润生,总是面带微笑乐观开朗,极有活力,对工作则一丝不苟。
  宋振能在杜润生领导下调研起草《中国科学院工作条例(自然科学部分)》(简称“三十六条”)时,杜润生常和大家轻松地开玩笑,有空时,还去跳交谊舞。

“包产到户”破局

  邓淮生再次见到杜润生,已是文革结束,粉碎“四人帮”之后。当时,杜润生已回北京。文革期间,他被打成“张劲夫反党集团”,每个月只给11元饭钱,不准同家人见面。
  邓淮生带着弟弟去看他,想了解父亲邓子恢何时能够被平反。杜润生丝毫没有对自己“待分配”的焦虑,反而安慰邓淮生,“不要急,慢慢来,放心,我的问题解决了,你父亲的问题也能解决。”
  后来,杜润生亲自参与调查,调阅一切相关文件与电报往来,帮助邓子恢平反,恢复了声誉。
  1979年初,杜润生调到新成立的国家农委,4年后,这个部门更名为中共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国务院农村发展问题研究中心。杜润生以70岁高龄出任两个部门主任,并一直担任到1989年这两个机构被撤并。
  在此期间,他主持起草的“75号文件”和五个“一号文件”,为饱受争议的包产到户提供了法律保障,使中国农村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邓淮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包产到户”并不是邓子恢或者杜润生发明出来的,他们只是忠实地为农民代言。
  包产到户最早出现于1956年。由于对合作社不满,各地农村都出现了“拉牛退社”的风潮。在浙江宁波专区,退社户数占5%,想退社的达20%。
  《人民日报》当时发表文章,题为《生产组和社员应该“包工包产”》,认为安徽芜湖地区生产组包工包产、四川江津包产到每户社员等做法“是完全正确的”。此后,这种现象随着政治运动的发展时常绝迹,但总是在政治风向好转时再度出现。
  邓淮生回忆说,父亲邓子恢和杜润生都早就注意到了这种现象,多次下乡调研,试图为之正名。邓子恢还专门为此给毛泽东写过长信沟通。
  1962年8月,毛泽东在北戴河会议上作了阶级、形势、矛盾问题的讲话,公开批评邓子恢和包产到户,指责他是站在地主、富农、资产阶级的立场上反对社会主义。同年9月,在八届十中全会上,邓子恢被批判成“一贯反对合作化”“一贯主张单干”“不是社会主义革命者”,连他领导的中央农村工作部也认为是“十年一贯制”“没有办一件好事”。邓子恢之后被撤职。“包产到户”也被彻底划入禁区,无人再提。
  回到农委工作后,杜润生身边也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是好言相劝,接受邓子恢的教训,不要搞包产到户;另一种则认为包产到户势在必行。杜润生知道,持续了近二十年的这场争论,这一次到了无法回避的时候。
  尽管中国任何一次改革都需要决策层的集体合力推动,但无人能够否认,杜润生在其中穿针引线、弥合分歧、寻找能达成共识的途径的努力。在杜润生看来,“只要多想办法,就一定能解决”。
  文革后的中国,农业生产仍然严重不足,农民甚至不得温饱,城市食品也严重短缺,以至于影响了国民经济的整体发展。邓淮生说,解放三十年了,还没有全面解决温饱,让党内高层十分焦虑。因此,1978年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提出必须集中主要精力把农业尽快搞上去。尽管会议决议仍然留下一个“禁区”“不许包产到户”,但总体精神是提倡思想解放,制度创新,属于“政策放宽”时期。
  善于解决问题的杜润生,在正式将“包产到户”提到日程上之前,曾多次探寻过中央的口风。比如在与胡耀邦讨论水利建设时,试探性地讨论责任制的问题;农业部调研人员向李先念汇报农业调研结论之后,他也私下问李先念,“中央对此事可不可以认可?”李先念回答:“为了救荒搞口粮田可以同意,但不要提包产到户。”
  1980年一次讨论“包产到户”的省市区第一书记座谈会上,分歧之大以至于讨论无法继续下去了。杜润生突然撇开了“包产到户”的话题,讲起了温饱问题应该如何解决。事到最后,竟然扭转乾坤,形成了著名的1980年“75号文件”,肯定包产到户是一种解决温饱问题的必要措施,不能自上而下用一个模式强迫群众,群众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这种举重若轻的太极手法,具备一种神奇的魔力。国务院副总理万里曾有过描述:有些话我们说了不成,润生圆起来一说,大家就同意了。
  比如,在将“包产到户”精神写入文件时,杜润生以退求进,最后出现在文件中的用语是“可以包产到队,可以包产到组,也可以包产到户”;在描述包产到户后的农村所有制时,他想出的办法是“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
  人们说,只有他想得出这种鬼使神差的词语组合,不只决策层达成了共识,文件发下去,农民们也都看懂了,他们记住了“可以……可以……也可以……”于是兴高采烈地选择了最后那个“也可以”。
  此后,为了了解多样性,寻找出路,杜润生组织了17个联合调查组,分赴15个省调查实际情况,终于促成了中央政府从1982年至1986年连续5年出台以解决农村问题为主要目的的“中央一号文件”。这一系列文件后来也被称为“中国农村改革发展的路线图”:1982年——正式承认包产到户的合法性;1983年——放活农村工商业;1984年——疏通流通渠道,以竞争促发展;1985年——调整产业结构,取消统购统销;1986年——增加农业投入,调整工农城乡关系。

有容乃大


  与杜润生亲密接触的人,对他的共同评价是:有容乃大。无论是否同道,无论老幼,一律平等善待,包容共生。他甚至不允许别人称呼他为“杜主任”。于是,以他为模板,凡在西皇城根9号院农研所这个独特的空间里,所有人的称呼都变成了“老张”“老李”“老王”。对于他,则是亲昵而专属的用语——“老头”。
  这种人格魅力,为他最后十年从政生涯赢得了巨大空间,也赢得了爱戴。以成为他的“徒子徒孙”为傲的后辈中,有王岐山、陈锡文、周其仁、林毅夫、翁晓曦……2005年春,时任北京市市长的王岐山在一次市委开农村工作会议上说道:“没有农村的现代化,就没有北京市整体的现代化……”这正是20多年前杜润生一次讲话的翻版。当时他说:农民不富,中国不会富;农民受苦,中国就受苦;农民还是古代化,中国就不会现代化!
  90岁后,杜润生便渐渐失聪,依靠纸笔与外界交流,后来,长年卧病在床。
  但他并未放弃思考。他总结说,自己在80年代参与的中国农村改革只不过是些“便宜”的项目,如想再向前进一步,便需触动深层结构。
  2000年,他为向朱镕基谏言的李昌平著作写序:“李昌平不是第一个提出‘三农’问题(指农业、农村和农民)的人,但以一个乡党委书记身份,系统提出、用数据说话、用切身经历讲话的,他是第一个。他告诉我们:除了在走向繁荣文明的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地方看到的中国,还有另外一个‘乡土中国’……农民事实上已经沦为二等公民了。”
  而中国知识分子阶层对“乡土中国”和“凋敝的乡村”的全面关注还要再等上10年。所论述的不过是杜润生退休后反复强调的主张——给农民以国民待遇:给予自由迁徒权,平等受教育权,减轻税负,完善农村社会保障制度、医疗保障制度、土地制度以及民主自治制度,鼓励农民成立保护自身权益的组织。
  但没有一个人如他说得那样真切而令人动容。2008年,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一位领导同志说过:新中国是用成千上万人的生命换来的。由于通过乡村包围城市战略取得胜利,所以牺牲的人中农民占大多数……中国革命很大程度上是农民革命……为解放农民而奋斗,也就是为我国大多数人解放而奋斗。”
  退下来后,下属们依然为杜老保留了一间办公室。房间不宽敞,堆满了书,需台灯常明方能融化一些灰暗。住院之前,他每天上午8时必定坐在其间一把躺椅上。有人询问这把躺椅上面镶嵌的可是玉石,老人家淡然回答:价钱不重要,但很珍贵,因为是素不相识的农民送给他的。
其他文献
在北京中关村,当年有种说法是,一个牌子掉下来砸到10个人身上,其中9个是大学生。如今,这个牌子再掉下来砸到10个人,其中9个一定是创业者。  中关村创业大街当前火爆异常,尤其是国务院总理李克强5月7日在这里和创业者喝咖啡,更是令创业大街的气氛达到沸点。一些创客对李克强喊话:“我们一起创业吧!”  自上任以来,李克强一直不遗余力推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今年以来,国务院先后出台不同文件,强调“双创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9月17日的《印度教徒报》发表署名文章,称中印是“亚洲经济的两大引擎”。面对如今日趋多极化的世界,他主张两国推进有助于巩固中印领导角色的联合经济与战略计划。习近平与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签署了多项具体的双边协议。通过近期的一系列言行,中国逐渐脱掉了过去三十年来外交政策的谨慎外衣。  在中国当今的外交政策中,多年来保持低调的战略似乎不再占据主导地位,而是采取了一条更为积极主动的道
“我来给大家讲个小故事……”这是友成企业家扶贫基金会副理事长汤敏经常用到的一个开场白。他说的,是一个乡村学校与中国人民大学附属中学共同完成课堂教学的故事;或者是,一位高职学生与北京大学学生一起上创业课程的故事。  从经济跨界教育的这些年来,他不遗余力地推广并践行着一个概念:慕课(MOOC)。它是“大规模在线开放课程(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的简称,通过互联网技术,可
最近,一个著名的社会心理学实验——“米尔格兰姆服从实验”被好莱坞搬上了大屏幕。为什么这个心理学实验这么震撼人心呢?  1960年5月11日,以色列情报部门摩萨德历经15年努力,终于将二战期间直接负责屠杀犹太人的德国战犯阿道夫·艾希曼(Adolf Eichmann)逮捕,并秘密运送到以色列受审,由此而引发了人类思想史上的一场大辩论。  在法庭上,艾希曼反复辩解说,他只是执行了命令而己。在生活中,他是
著名时尚网站AskMen的“2014年男人最渴望女性”榜单新鲜出炉。该榜单投票超百万,HBO剧集《冰与火之歌》的女主角艾米莉亚·克拉克击败包括爱玛·沃森和詹妮弗·劳伦斯在内的强劲对手,登顶榜单。对美剧迷来说,她出演“龙女”一角完美得无懈可击。秀兰·邓波儿 一代童星陨落  美国当地时间2月10日,好莱坞著名童星秀兰·邓波儿去世,享年85岁。她是上世纪电影史上一个特殊年代的传奇,对于美国人来说,她不仅
近读丁晓原的《媒体生态与现代散文》,书里说到梁启超的“非学术”写作对开拓清末民初公共空间的筚路蓝缕之功。今天,许多人把“学术”视为传世的功业,而“非学术”则成为一个鄙夷非议之词。但是,在启蒙的“觉世”与学术的“传世”之间,梁启超选择的是前者。他是一个真正的公知,不仅通过大众媒体来把公众作为自己的听众,而且,他自己就是一个积极营造媒体的人。正是通过他自己创办的许多报刊,他成为那个时代公共言论界的骄子
山里的天气变化很快,下雪通常是毫无预兆的,一旦下雪,交通全部瘫痪。从鲁甲家到海英家只能选择步行,至少需要两个多小时。  地上铺一张写满姓氏的白纸,再加一个小板凳支就的算命摊前,15岁的鲁甲在两个表姐的陪伴下,蹲下来,伸出右手:“我想看看,今年能不能赚到钱。”  算命先生端起她的右手,目光从眼镜片缝隙中扫射出来。端详了一会儿,他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大段文言文。鲁甲听得一头雾水,算命先生又拉长声调,用白话
插畫/向朝晖  我的一个创意在省里获了奖,而领导恰好是其中一个评委,只不过我事前并不知晓。所以在他带着兴奋和神秘,于评奖现场抢先电话我的时候,我立刻明白,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能被他想起,其实是有目的的。在电话我的一个闺蜜兼军师后,我决定买两瓶好酒,“孝敬”一下。  人不时尚,对酒的了解,也就仅仅限于茅台和五粮液。作为资深淘宝买家,我最终打算在网上买两瓶五粮液。淘宝搜索之后,我一下子看花了眼,第一次
中国式的政治语境描述,今年是深化改革的关键之年,故今年两会的议题也格外令人瞩目。  每年春天伊始,两会开幕,这是中国的政治节气。有言道,两会开好了,一年的工作就顺了。  用中国的政治语境描述,今年是深化改革的关键之年,故今年两会的议题也格外令人瞩目。其中一项重要议题“依法治国”,因涉及改革面之广、触及利益之深,尤其受到两会会场内外人士的高度关注。  在中共的治国方略中,全面依法治国与全面深化改革一
在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看来,巴勒斯坦青年“孤狼”对犹太人发起的持刀攻击应该完全归咎于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和伊斯兰网站的煽动。内塔尼亚胡显然希望以色列和世界民众相信,假如这些网站上传的只是萌猫视频,巴勒斯坦人就会停止煽动并平静地接受被占领。  巴勒斯坦人确实已被激怒,但激怒他们的恰恰是以色列的行为——占领导致巴勒斯坦民众权利遭受到永久性破坏。除每天在检查站所受的屈辱外,巴勒斯坦人还亲眼目睹以色列定居者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