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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波:
作家 七十年代以后出生
江苏常州人
著有《情色物语》《再生花》《快乐的单身猪》《路上的露》《快乐无罪》《谈一个维他命爱情》《口香糖生活》《烟男》《隐秘的玫瑰》等等随笔和小说集.
印象一
一抹水红的招摇
初次见赵波那天,天气尚阴冷。
赵波在电话里面说:“我已经在成都喝茶啦。在大慈寺,我坐在竹椅上,穿水红色的毛衣。”
未见面,却感觉到了她那种自信的夺目。在成都时常呈现浓郁苍茫色彩的阴天里,一抹水红,该怎样招摇?
大慈寺的露天茶座其实清一色全是竹椅,但她却要强调自己坐在和所有茶客一样的椅子里。真是个有趣的女子。左边是川剧爱好者的沙龙,鼓乐在喧天,票友在叫好;右边是故旧书摊以及打牌聊天嗑瓜子的人们。一抹水红安静地坐在中间,头发漆黑,面容苍白,她那一处似乎有一幕隐形屏障,让她和这个城市的市民生活形成一种观察和被观察的关系。
大祠寺,人声鼎沸,我们只适合安静的坐着,不能进行采访。
印象二
一种不安的安静
第二次见面,是第二天的上午。
皇冠假日酒店的16楼房间,可以看见成都最繁华的春熙路步行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但房间非常安静,站在玻璃幕墙面前,我们如果不说话,眼前就是一个无声地、忙碌地、奇怪的世界,莫名的令人紧张和恐惧,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还好,赵波很愿意说话。她语速很慢,却能清晰表达自己的欲望。
她说的时候,头发总是随着她低头或者扬头而起落,半边脸在黑漆漆的头发掩盖中或隐或现,尽管是上午,我却感到一种或明或暗的恍惚,暗自猜测这个女子在夜晚该如何让人不安。真的,她是那种令人不安的女人,因为她外貌太安静,却传达给人“怎么能这样安静?”的信息,于是,让人不知道她何时爆发?因为何事爆发?
她的安静也是让人担心的。因为,她的安静也使她显得格外不暗世事。我竟然为她马上要在成都举行的记者见面会担心起来,要知道,成都的媒体不是轻易可以应对的。这个苍白的漂亮女子将要面临什么风暴呢?
印象三
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回答
记者见面是在成都一个极其普通的茶坊的露台举行。对媒体心存疑虑和戒备,令她显得拘谨。
很显然,她精心打扮了自己,这与我在宾馆房间见到的穿着白色T恤头发蓬松脸色苍白的赵波很不一样。唇红齿白,短裙黑衣,让她看起来很健康性感,甚至强大。她此刻,不是那个需要帮助的小女孩。
主持人发话之后,赵波一张嘴就对成都媒体表示出自己恐慌,希望“捕风捉影”“断章取义”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在她身上。她说完,用友好而无辜的样子看着诸位记者。记者当然也报以了友好而无辜的笑声。不知道是谁给了谁一个下马威。
记者会祥和地循序渐进着。赵波后来还是给了大家一些瞠目结舌的回答。譬如,她很不喜欢人家说她是“美女作家”,毫不领情地对使用了这个词的记者说:“以前人家这样称呼我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入错行。美女作家的称呼和身体写作的呼号都太舞台化,是一种作秀。美女这个称谓现在已变得非常流行和低贱,如果非要有一个定位,我愿意做明星作家。”
人家又问她:“怎么看待当年像**这样所谓的美女作家呢?”
她的语气颇为不屑:“如果把作家与演员比,**就是演三级片的吧。"
在对她绯闻的好奇声中,她告诉大家,自己可能是个双性恋,欣赏男人但更感兴趣的其实是女人。
众人一片哗然。第二天,她的这些“语录”,原封不动上了成都各大报纸。赵波的率直和固执让人难忘。
因为漂亮而幸运并不可耻
正式采访赵波前,我告诉她,我知道《情色物语》是她早期的作品,在网络黄金书屋的点击率已经超过了四千多万次。她挺高兴。她高兴地不是点击率的惊人,而是我知道这些数据。但我马上告诉她:我们今天要谈的肯定不是你的作品。是你作品之外或者与作品结合起来的故事。
她一点也不意外。淡淡地回答我:我知道。对我感兴趣的比对我作品感兴趣的人多,一直都这样。
“才情外貌兼备的女子,总是有不少故事的。不要怪大家的好奇。”我替“大家”开脱。
她低下头。刹那间,就看到她温顺乖巧,令人心疼的另一面。
两杯速溶咖啡,两个完全陌生的女人。一个说,一个听。
我知道我能做什么
“可能你看见我外表比较乖,但我的内心是特别狂野。我的行为介于两极,疯狂,安静的时候都有,比彻底叛逆的人多一些传统,比传统的人,多一些叛逆。”赵波这样总结自己。
很早,她就不读书,就离家,去到上海,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很幸运的是,她的世界是一步步地往好的方向走。“我这样我行我素的人,是很容易走得不好的,能走成今天这个样子,我认为不错了,甚至是幸运的。”
独自和这个社会接触的时候,赵波还很小,只有17岁。很多东西都不懂得,受骗上当或者不能自制的机率都很高,还好,没有遇上,她好好的走了过来。
我问她“你幸运,跟你漂亮有关系吗?”
她看着我,回答:“我必须诚实地承认:有关系。我鄙视那种得到了帮助的漂亮的女人,理直气壮地夸耀自己即便长相一塌糊涂也照样成功的作派。因为漂亮,或者因为人家喜欢你的长相而愿意多关注你,多给你一些方便,同时你又能亮出与你外表一样讨人家喜欢和敬重的本事,这并不可耻,这是幸运。这和仅仅利用自己的年轻漂亮去谋事,是有质的区别的。但漂亮会让人忽略你的付出勤奋和努力,这同样是不公平的.”
她说完,继续看着我,仿佛固执地在等待认同。我佩服她的诚实和勇气。她没有说错。
92年,17岁,她离开家。她没有上过正规大学,至今没有任何文凭。
因为从小不是很适合读书的孩子,初中毕业赵波就放弃了高中,选择了技校,当后来感觉连技校都不适合自己了,就彻底放弃了上学。
当时,沿海城市的开发,鼓励内地的人去参加,各种宣传上给人的感觉都是——深圳是一个自由的天堂。很多人往深圳去了,舅舅给了她4000块钱,她也去了。父母知道管不住她,并没有做徒劳的阻止。
但那当时恰是文凭至上的年代。“大学生”在这个时期还是谈恋爱的一个重要砝码,要获得一种认可,“文凭”是何其重要?!
一个漂亮的技校肄业生,就这样无所畏惧的面对社会了,我们不得不相信,她的内心是勇敢和自信的。“我不需要和任何人竞争,我要面对的只是我自己。”
“我从来对去一个什么公司做一个什么白领并不感兴趣,我并不适合那样的生活。我喜欢想入非非,心里的梦想很多。我知道我能做什么,我不能做什么。”因此,可以说明,这个的确堪称美女的作家,一开始就在心里面笃定了自己将来是靠写字为生的。她写她的,不屑与任何人相媲。
赵波有一个小她8岁的弟弟,大概父母关注重心多数时候在弟弟身上。一度,她和大人之间的隔阂很大,“我从来不叫爸爸,因为我从小与他分开两地,能够团聚的时候,我已经觉得有些陌生,不能交流了。”虽然和妈妈的关系比较好,但青春期少女的内心依然只属于自己,与妈妈不会有过多的交流。
刚到深圳时,她去租了间很小的房子,500块钱一个月。然后,去一个电脑培训班报了名,每天上完电脑课,再回到小房子吃方便面。那些房子一间挨一间,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是被香港男朋友包了的女人们住的。她们也上自己的班,然后等待男朋友一个月几次从罗湖桥过来看她们.她当时并不清楚住在一个那么复杂的地方。狭小的房子和方便面是赵波对深圳生活的记忆,她没有经历过旧社会,于是,这就是她的旧社会——人人都忙碌,窗外灯红酒绿,冷漠,有她厌恶的商业气,好像所有的女人都是可以用钱买到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用钱搞定的,她讨厌那种感觉.房东和女人们好奇地像看一块新鲜的肉一样看着她捧着书进进出出.那时她瘦弱还很孤傲,走路扬着头不看别人.没有轰轰烈烈地兴奋事情发生。
不过,她在深圳的时间很短,前后就一个月时间,因为钱包和身份证的一同被偷,她被赶到深圳的亲戚领回了家。第一次外出,很失败和沮丧。因为没有任何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为了省钱坐公共汽车,下车却发现自己钱包被偷,茫然地站在异乡的大街上,那种孤独无依,心里涌起的痛悔无奈等等复杂滋味,她永远难忘。
一段持续5年的婚姻
93年,赵波到了上海。95年,她结婚,跟大她16岁的著名评论家吴亮结婚。他们曾经一起在上海的南京路上做带画廊的酒吧。2001年初,他们离婚。这些经历说起来简单,其实都是她生命中的阵痛,她努力不让这些过往在自己的身上或者心上留下刻痕,希望过去了就过去了,但在她越来越飘忽的神情上,这些岁月抹不去。
“那些过去事情的好或者坏,现在都不可能来打扰我了。”她越这样说,越令人感觉她对“那些”事情的郁结。她的面色总是苍白,神情总没有舒展。
关于她第一次婚姻的痕迹,在她的小说《再生花》里面可以看到。那并非一段不被羡慕的爱情。她曾经在婚姻状态中任性跋扈,像个被宠溺坏的小女儿。
“他是那种爸爸型的人。我童年对爸爸这个概念有些缺损,我前夫给我最多的就是父爱,我在他身上索取最多的也是父爱。前夫对我百依百顺的时候,我感觉,他其实对我而言,起的就是父亲的作用。”
她因为需要父爱而嫁给他,后来又像要反叛一个父亲一样,要离开他。他总担心她吃亏,要干涉她写的东西,或者她交往的朋友。她就开始努力要摆脱这种被父权压抑的状态。那种压抑是很窒息的感觉,赵波很难受,跟他发生了很多争吵。……“所以,我和他的夫妻关系结束之后,我们反倒能够做朋友了。他现在很欣赏我,觉得这孩子其实能力挺强的.”
和吴亮离婚后,赵波离开了上海,去了北京定居。跟她去北京的,还有她喜欢一些古董家具。她写了一本《再生花》,想终结一些有关上海的过往。
每一种喜欢都有乐趣
赵波当然是一个情感丰富的女人。在丰富的情感里,不断地爱与被爱,不断的写作和成长。
一直有很多人喜欢她。她也有很多她喜欢的人。她是一个喜欢并需要陶醉在爱的感觉里的人。
这些喜欢和被喜欢的人中,包括男人和女人。
她认为“喜欢”有时候可以分为三种:
一、 用头脑去喜欢一个人,那种快乐来自聊天来自精神;
二、 用心去喜欢,是感性的;
三、 用身体去喜欢,是本能的喜欢;
喜欢的方式是不一样的,但我们要承认,每一种方式都有它的乐趣。
持续5年的婚姻结束以后,赵波还是那个看起来小小的漂亮女子。但此时,她已经不是那个悄悄写作着的女孩子了。她被很多人评论着,知道着。
传媒世界,听风成雨,素来以无聊的添油加醋为乐事。她开始难以幸免的被媒体变形,甚至伤害。
王朔不过是为她的书写了一个序,于是各种猜想都上阵了。这让赵波委屈得要掉眼泪,“我从中学开始看他的小说。他是我非常喜欢和崇敬的作家,我是永远会很纯洁的喜欢他的。当然,一个单身女人,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但是,这种猜想,要强加到一个我所敬佩的前辈同行身上,是不太公平的。”
其实,赵波一直是喜欢像王朔、崔健、姜文这样的具有反叛精神的男人的。她对真正男人气概的认识和认同也来自青少年时期耳濡目染的他们的作品。 在真正认识他们之前,他们于她已经是一个精神力量的符号。
崔健是她认识得较早的一个偶像。她把他恭为“精神教父”。崔健在他的摇滚里的每一句吼叫,都是她的青春记忆,也是一代人的青春记忆。在真正认识崔健的时候,赵波已经有了一个作家的身份,交往圈子在不断扩大,99年北京十月的郊外聚会上,朋友带来了崔健。这是惊喜,也是一种缘分。大家能聊到一起,并且投机,可以向他请教自己的情感问题,很多年后也一直可以敞开心扉说话,这更是一种值得庆贺的缘分。同样的机缘,她也认识了后来不断被人提到的名字,例如张朝阳。
这些偶像的偶像色彩熟悉之后当然已经淡掉了一些,她知道他们也有自己的问题。但他们仍然是精彩出色的,如果脑子里出现一个问号,总是能从他们那里找到令自己眼前一亮的答案。
现在,她和男人交往开始保持距离,却更珍惜女朋友。她说她的女朋友个个出色。虽然,她在25岁后才开始明白跟女人交往的快乐。女人和女人之间,如果不是朋友,可能只有礼貌而已,一旦,她们发展成为特别好的朋友,那种关系完全可以超越男女之间的情感关系。赵波有时甚至想:六、七十岁的时候,已经对异性没有任何的感情牵扯的话,她愿意跟一个女人养老,两个女人,有钱也有闲暇,一起呆在海边,穿漂亮的衣服,看风景也去欣赏更为漂亮的那些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