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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寻常”日子
我相信,每个当过新郎或者新娘的人,在筹备婚礼的时候都会患上焦虑症。你会为可能出错的一万件事情感到焦虑:如果下雨怎么办?如果婚礼承办商突然玩消失怎么办?如果你在红毯上摔倒了怎么办?
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操心那些小事,但是,你的婚礼要成为你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乐观如我,也无法阻止无数个潜在的问题在脑海中飘来荡去。
但至少在两周前,我担心的事情中没有一件与新冠病毒的全球大流行有关。
2020年3月15日,是我和丈夫艾朗举行婚礼的大日子。而就在同一时间,为了应对新冠疫情的爆发,世界各地都在采取严格的自我隔离和检疫措施,英国政府也已经开始鼓励人们保持距离。当时的建议还仅限于有症状的人群:如果你有任何症状,你应该自我隔离14天。但在随后的几天里,这个建议被推广到每个人身上,即使你看起来很健康正常。接下来,学校开始停课,酒吧和餐馆也不得不关闭。
婚礼是一个隆重的社交场合,所以我知道我们非常幸运,能在疫情期间最后一个称得上“寻常”的日子结婚。我很感激我们当时举行了婚礼,因为自那天以后,所有英国人都开始自我隔离,亲友们无法往来,在愈发严重的疫情阴影笼罩下,想办一场婚礼是不太可能了。
我特别感激我的婚礼,关于婚礼的温暖记忆至今闪耀着光芒,足以帮助我们度过这段怪异、不安和痛苦的时光。我很感激我嫁给了一生挚爱,虽然说,在新冠疫情期间结婚……并不理想。
筹备婚礼
2016年,我在一个社交平台上遇到了艾朗。那时我刚从伦敦到以色列,在特拉维夫大学攻读硕士学位——去以色列读书,是因为我父亲来自那里。艾朗从事高科技销售工作,我们一见面就喜欢上了对方,从此形影不离。我喜欢他悠闲的美式魅力,我们都有傻傻的幽默感,都爱看魔幻片。
我们的亲友团很快就合并了,我和他的三个兄弟姐妹都很亲近。几年前,他的家人从美国移居以色列,当我因为远离在伦敦的家人而备感孤独时,他们张开双臂接纳我,给我抚慰。
2018年10月的一天,艾朗向我求婚。那天是他的生日,我们在平时最喜欢的素食餐厅吃晚餐,一切低调而完美。
我们决定回伦敦结婚。我在英国的家庭非常庞大——我有五个姐妹,有无数的姑姑、叔叔和表亲,年事已高的祖父还将在我们的婚礼上扮演重要角色。把每个人都请到以色列来似乎是一场后勤上的噩梦,而我们所有的美国和以色列的亲友都更愿意来英国参加婚礼。
我们把婚礼定在三月的某天,因为这似乎是一年中最平静的时间——没有犹太节日,也没有英国节日,来抬高机票的价格。婚礼的场地是伦敦西郊一个漂亮的老谷仓,离我父母家只有半小时的路程。所有细节我们都亲力亲为,希望所有亲友都尽可能地宾至如归。
我很享受筹备自己的婚礼。那时候,我已经辞去了之前的公关工作,开始经营自己的事业:画现代风格的犹太结婚证书,制作家庭节礼用品。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每天都会关注婚礼博客,和新娘们交流,和新娘聊天社区建立了联系,同时为自己的婚礼寻找灵感。这一切非常有趣。我妈妈是一名救生员,她在家里负责所有的婚礼组织工作,有了妈妈的帮助,我很放松,也很享受筹备婚礼的过程。
取消行程
2020年1月,我第一次听到了新冠病毒爆发的消息。那时,它似乎还是一个遥远的,与我毫不相关的事情。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一天,它会影响到我的生活和我的婚礼。
2月21日,以色列宣布了第一例确诊病患,我开始担心。随着全球患病数量的增加,以色列开始采取严格措施来阻止病毒的传播——来自某些地方的旅行者,被要求接受为期两周的隔离。
事态日益恶化,我焦虑更甚。婚礼前一周,我回到伦敦,我妈妈说我们应该做好准备,让大多数来自海外的客人取消行程。艾朗是美籍以色列人,来自海外的亲友在我们的宾客名单上占了很大一部分。
我不愿相信这是真的。这一切看起来太荒谬,太不真实。
但很快,它变成了现实。以色列的隔离规定,扩大到那些从英国返回的以色列人。尽管我们深知,艾朗的父母和他最亲近的家人们能够为了我们的婚礼做出被隔离两周的牺牲,但我们也知道,指望其他人也能做到这一点有点不近人情: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有年幼的孩子,他们还要出门上班工作。
一些亲朋好友相继取消了行程。他們当中,有很多人是一路目睹和陪伴我和艾朗从坠入爱河到结为夫妇的全过程的。艾朗的亲妹妹,原本要做我的伴娘,也不能来了。此外,由于美国开始实施严格的旅行禁令,我们也失去了许多来自美国的客人。这对艾朗来说尤其难以接受,因为这意味着他将不再有儿时的朋友和美国的族人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告别单身派对
接下来,英国国内的很多亲友也取消了行程。这也可以理解,大家不想冒着感染病毒的风险来伦敦参加婚礼。婚礼前的大部分日子里,我都在流泪。甚至有些时候,我不得不把手机交给我妹妹,让她帮我回复这些“取消”信息。这一切让人感觉太伤心太失望,虽然我知道,亲友们来不了婚礼,他们也满心遗憾和失望。
我每晚都哭着入睡。到婚礼当天,我们已经失去了将近一半的客人。
有好心的亲友安慰我说:“他们不来也没什么,反正结婚只是你和艾朗的事。”但我不同意。当然,这场婚礼的最终目的是两个相爱的人结婚,从此生活在一起,但这也是一个机会,让你们的原本生活在全世界不同角落的亲友聚到一起,共同庆祝。这是唯一一次你可以在同一个地方聚齐你所有亲友的机会,可是,这个机会被新冠病毒夺走了。
尽管一半的人取消了行程,但奇怪的是,我反倒开始感觉轻松一些了,因为这场婚礼的悬而未决已经到此为止了:我现在可以接受我们婚礼规模的缩小,对那些能够来的可爱的人们感到乐观。艾朗安慰我说,这一切会让我们的婚礼变得更加特别,因为我们知道,在婚礼现场,有那么多人为我们的婚礼做出了牺牲。 婚礼之前的星期五,我的姐妹们和我的20位朋友在我家为我举办了一个告别单身派对。我们喝酒,玩很多好玩的派对游戏。经历了一个星期的眼睛红肿和精神疲惫,我终于开怀大笑,甚至有点醉了。
我们在一起
真正到了婚礼当天,我多日来的焦虑奇迹般的一扫而空。我的姐妹们把我打扮成最美的新娘,我父母家里热闹又快乐。准备从父母家出门的时候,我都激动得哭了。当我穿好婚纱戴上花冠时,我意识到那天我其实一次也没想过冠状病毒。我结婚了。
走红毯时,我一点没有像很多新娘那样紧张。经历过这番折腾,这一刻我反而松了口气。我很欣慰,我们真的在这里,所有这些人都在这里支持我们,祝福我们。他们让我知道,在疫情的阴影中,在人们彼此隔绝和购买食物的艰难中,在我们所爱的人分分钟可能患病的危险中,在混乱、悲伤和恐惧中,爱依然存在,它始终存在。
在谷仓里,我们举行了一场犹太婚礼。在犹太风格的彩棚下,我们和父母站在一起,艾朗踩了玻璃杯,赢得了热烈的掌声。这一刻,谷仓外面的世界风雨飘摇,谷仓内,大家在庆祝一对相爱的人即将展开崭新的生活。
新郎新娘接吻的一刻,我幸福极了。
我们也知道,就在这一刻,新冠病毒避无可避地潜入了我们的婚礼现场。所以,那一天,我们大多数人都是用肘部撞击来代替了拥抱。我们跳起了以色列舞蹈,大家手拉着手,绕圈子跳舞,但我父亲要求每个人在跳舞之前先去把手洗干净,还有,如果有谁担心手拉手会传染病毒,一定不要勉强参加跳舞。
婚礼上,我父亲还做了发言,向在场的所有亲友致以最美好的祝愿。有人把這一段直播给了艾朗没能来参加婚礼的妹妹,她开心地说,她觉得自己也被祝福了。那一天,我们跳舞,我们开心地吃东西,我们笑,我们哭。这绝对不是一场正常时期的婚礼,但它属于我们,足够特别,让所有参加者终身难忘。
那天晚上,在酒店的房间里,我和艾朗决定取消去葡萄牙度蜜月。我们打算在可预见的将来在伦敦找个地方露营度蜜月,因为跨国旅行太过冒险,回家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这不完全是你想象中的幸福婚姻生活。但我知道,将来回首往事的时候,我们会为这一天而备感自豪。这一天,当身外的世界风雨飘摇,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