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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京市博物館“玉堂佳器”展厅内,有一件金质文物“黔宁王遗记金牌”,上面铭刻的文字饱含家国情怀。
金牌呈圆形,直径13厘米,上部花叶形边刻有叶脉纹,顶部有一圆形穿孔以便系绳。牌身正面中间刻空心“黔宁王遗记”大字;右边刻“此牌须用”,左边刻“印缓带之”,字体略小。金牌背面刻字五行,“凡我子孙,务要忠心报国,事上必勤慎小心,处同僚谦和为本,特谕,慎之戒之”。所谓“黔宁王遗记”,即明代开国功臣黔宁王沐英为后世子孙留下的传家祖训。
这块金牌1974年出土于沐英十一世孙沐启元墓中。沐英,字文英,安徽定远人。幼年父母双亡,被朱元璋收为义子,为创建大明王朝立下赫赫战功。洪武十年封西平侯,十四年从傅友德军攻取云南,后奉命留镇滇中。朱元璋曾当面夸奖他说:“使我高枕无南顾之忧者,沐英也。”
洪武二十五年沐英病逝,朱元璋亲撰祭文遣官致祭,并追封为黔宁王,谥昭靖,命塑像祀于功臣庙,以王礼赐葬城南观音山。
沐氏家族自沐英开始,至明亡共传12代,与明王朝相始终,对巩固明廷西南边防,发展云南地区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有重大贡献。
沐氏自明中期开始,与云南地方官之间矛盾逐渐激化,至沐启元祖父沐昌祚时更加尖锐。从沐氏最初以镇守总兵官之权并兼云南军政,与云南诸司之间如上下主仆的关系,到中后期沐氏权力的承袭更替,须由云南抚按官先行勘奏,可以看出沐氏在明代后期权力渐趋削弱,已成强弩之末。
沐启元生性悍悖无忌。祖父沐昌祚曾向朝廷上疏称沐启元“性习乖傲,任用匪人,难称军旅之任”,兵部覆奏要求沐启元“遵守家训,屏斥奸谀,听祖调度”。明熹宗为维护朝廷和沐家利益和威望,天启五年,准沐启元袭黔国公爵,并责令其“和衷抚按,协力援黔,以报国恩”。
然而,沐启元在镇期间仍屡与云南抚按构难。御史余缄多次与其交锋,互相攻讦。重重矛盾与压力下,双方以致兵戎相见。
沐启元欲举兵谋反,其母宋太夫人知其谋,大惊:“吾家累世忠贞,原无失德,岂因此子败祖宗臣节乎?”于是以毒酒鸩死沐启元。沐启元的暴毙,对于沐氏家族、云南地方诚可谓“祸胎自消”,缓解了双方的矛盾。
其子沐天波袭爵位。崇祯五年三月,崇祯帝从沐天波之请,予黔国公沐启元祭十六坛并许其造坟,归葬南京城南观音山祖茔。墓葬采用沐氏家族承袭不替的前横室后纵室的砖室结构。发掘清理出的并排双后室只葬有沐启元一人。沐氏家族袭黔国公爵位者,墓葬后室的多寡与妻室多少有关,但无一例外地合葬于同一墓中。元配陈氏未葬入沐启元墓右室,正是由于后来沐氏家族遭受沙定洲洗劫、陈氏自焚而死、沐天波外逃这一特殊的历史所造成。沐启元是沐氏最后一个葬入南京城南观音山祖茔的黔国公。
大概是为了减轻内心的痛楚,当崇祯帝准予沐启元祭葬时,沐氏族人即以厚礼安葬,将其生前使用之物180余件葬入墓中。
“黔宁王遗记金牌”即是其中一件独特的随葬品。前引天启三年兵部给朝廷的覆奏“遵守家训,屏斥奸谀,听祖调度”,所谓遵守家训,当为此金牌所铭“黔宁王遗记”。
沐氏将此遗训刻制铭牌葬于墓中,一者希望沐启元在另一个世界能谨遵祖训,不生叛逆之心;一者告诫子孙要尽忠朝廷,报效国恩。
死者长已矣。当最后一代黔国公沐天波于大明举步维艰之际,跋涉从亡,颠沛异域,事永历帝不亏臣节,勤慎小心,诚可谓时穷节乃现,板荡识忠臣。沐天波之子沐忠显、沐忠亮等亦以死不屈,沐氏女眷亦能全节,自焚而亡,一门忠烈,无愧于“黔宁王遗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