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我接到一位母亲的电话，她声泪俱下地告诉我，她孩子所在的小学要求每一名“差生”都要到医院测智商，测试结果如果是“不合格”，那么孩子就可以跟班随读；如果测试结果是“合格”，那么最好重新测试或请医生将之改成“不合格”，否则孩子就没有成绩差的理由，必须留级。
　　
　　由于从小就接受正统教育，我自忖自己身上始终奔流着崇尚科学的热血，但有一个困惑却好比面对水底的冰山，躲不过绕不开也不能炸开一条路冲过去，这就是：如何对待给孩子们测智商？我指的当然不是算命先生的“卦相”一类，而是“科学”地测试——据说是由某些医疗和科研机构开办的正规门诊，挂着像医院一样威严且权威的牌子，有时逢节假日，这种门诊堂皇地摆到各个公园里面。应诊者多如过江之鲫，都是热衷的家长带着不大情愿的闺女或儿子，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其严肃虔敬的程度，就好像唯恐失去了当上爱因斯坦的机会。
　　我对此一向极为反感、根本不信、坚决反对，甚至主张追究其为了赚几张钞票而不惜“危害社会”、“摧残孩子”的行为！事情明摆着：即使孩子的智商真的高过了那些旷世奇才，但不经过科学严格的训练、加倍刻苦的学习，还有艰难困苦的锤打磨炼，他也不可能成为大科学家和伟人；反过来，即使孩子的智商一般，难道就将他放弃了？或言他就没有希望、没有前途、废物点心一个了？我坚决不信——古往今来，世上又有多少“笨人”通过自己顽强的努力，攀上了科学的巅峰。
　　有一个笑话，一个人测智商时把测试仪给烧坏了，可见他的智商之高。不过问题是他养了一条狗，测智商时同样把测试仪给烧坏了。他不甘心与狗一样“聪明”，认定是测试仪有问题。于是从外星球买了一台测试仪，那台测试仪质量果然好，没有起火冒烟，只是那仪器测完后“拔腿”就跑，发出声音：“我大老远从外星来给地球人测智商，怎么地球人的智商比我还高？”笑过后，让我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所以不管社会上、舆论上，包括好心的朋友们怎么蛊惑或怂恿，我坚决不给女儿测智商，就是不测！我只是鼓励她好好学习，一步一个脚印地、踏踏实实地走自己的路。可是没想到，女儿一入中学，学校既不征得学生的认可，也不征求家长的同意，不由分说，像赶鸭子上架一样，把孩子们通统赶了去，强行测了智商。幸亏女儿还算有思想，她和一些同学也对测智商很反感，坚决没去问自己的得分。我把女儿大大地夸奖了一番。
　　我不知道校方缘何考虑要有此举。是怕遗失了爱因斯坦，还是担心自己招进了一批蠢材？对于前者，危害还不算太大，因为爱因斯坦毕竟不多。危险的是后者，如果老师们失望于自己的学生智商不够高(既指群体，也指个人)就不再努力地施教，如果学生们自暴自弃于自己的智商不如人，或自命不凡于自己的智商高，就不再勤奋地学习，那麻烦可就大了！特别是中小学生，年纪还太小，阅历还太浅，还不懂得：世界上的人虽然那么多，其中也真不乏五百年才出现一个的圣人或三百年才到来的旷世奇才，但就绝大多数人来说，大脑的沟回和生理的构造大体相似，人的智商实在是相差无几的，没有后天的努力，一切等于零。
　　还有一条我们从来不肯注意的最大的害处，就是严重损害了孩子们的心灵。这种无形的损害甚至比现实的直接伤害更要命，就像一株果树在幼苗期就遭受了核辐射，会给他们一生的成长都蒙上阴影——强迫驱使强迫服从所培养出来的，只能是唯唯诺诺溜须拍马的奴才意识；互相之间的高下攀比所造成的自尊心的伤害，则压抑了天性的自由发展和创造的无限可能性。请想一想：雄鹰的翅膀在还没有长成时就被粗暴地绑上一条锁链，日后，它还怎么一飞冲天？
　　■编辑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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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图：CAI工作室—才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