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越南相亲去 腾龙旅店的日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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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中越建交60周年。官方的庆典还没有进行,民间的热潮已经开始。
  先是有南京生意人老戴发帖宣称,“花3.5万娶回越南老婆”,据说见面礼金才100元。紧接着,月收入不到2000元的重庆农民工洪林,也跃跃欲试想抱个越南媳妇回家……
  仿佛一夜之间,“到越南找老婆”,成为网络上最热闹的词汇。与“凤姐”和“选秀”等话题一道,“越南新娘”刺激着中国两性社会的神经。
  原本,“越南新娘”的含义,在中越上千年的交流史里,仅仅意味着上千年的通婚,其基础是国界两侧共同的文化、习俗和信仰。近年来,“越南老婆”又带上了贩卖妇女、买卖婚姻等负面色彩,并被解读为中国低阶层男性的婚姻梦。然而,“到越南找老婆”的梦境,现在已经蔓延到中国的大城市,并被高收入都市男性远征赴越求偶的现实所证明。
  《南都周刊》此次跨国调查,也沿着如斯的脉络进行。记者在越南见证这些中国大陆寻妻客求偶过程的同时,也在解读赴越中国都市男性群体的婚姻心态,并揭示商业利益捆绑下跨国婚姻的风险,以及新婚家庭不明朗的未来。
  
  腾龙旅店的日与夜
  
  “越南新娘”,这四个字对于初到腾龙宾馆相亲的中国男人们来说,如同真假未知的幻梦。从“闪恋”到“闪婚”,快餐式的跨国婚恋模式,在这个旅店每日上演。
  
  3月第3周的一天,来自北京的赵海,倚靠在越南海防市腾龙旅店(Thanh Long Hotel)的房间,那张深褐色的沙发上。
  午后的天气有点潮闷。这个39岁的单身男人,看着天花板,呆了半天。
  “在北京,我经常做梦,做梦回到了这里(腾龙旅店)。”他对《南都周刊》记者说:“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我才发现自己躺在中国的家里。我会恍恍惚惚地想,究竟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
  作为一家网站的老板赵海,已经是第二次来到海防了——他还想再试一次。上回,他在腾龙旅店相中了一个漂亮的越南女孩,但犹豫了十几天,他始终下不了决心,把这个女孩娶回中国去。
  带领赵海来到腾龙旅店的是老戴,一个最近在互联网上知名度很高,号召男网民到越南找老婆的40岁男人。他的相亲团里,有来自中国上海、深圳、广州、沈阳、北京、石家庄等六大城市7名“团友”,他们决定到越南来,都是因为看到了老戴的博客——记载着老戴与越南老婆阿银的相亲故事,抨击中国的城市女孩;这一路上,从南宁,到河内,到海防,老戴和赵海们一路上谈论的,也都是如此。
  男人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寻找越南老婆。婚恋气息包围着这些来自北国的男人。腾龙旅店位于一条叫做良庆街(Luong khanh Thien)的马路边,附近的大饭店们每周举行至少一场以上的婚宴,而马路西侧则配套着数家婚庆用品店。从玻璃大门进入腾龙旅店,所有人都会经过一个由奶黄色地砖、抽象浮雕画、多米立克廊柱和东亚假山装饰的饭厅,然后发现,巨大的“囍”字张贴在饭厅的尽头。
  “越南新娘”,这四个字对于初到腾龙宾馆相亲的男人们来说,如同真假未知的幻梦。从3月17日开始,这些来自北国的男人,开始与一批又一批的越南女孩见面。旅店为来客们提供从“闪恋”到“闪婚”的全部场所,从二楼客房间的相亲,到一楼饭厅的结婚。腾龙旅店的店员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他们看惯了相亲的女子在楼梯上上下下,看多了异国男人们的兴奋、失落或者犹豫——每一次聚餐,每一个夜晚,他们都会谈论遇到的越南女孩,还有他们经历过的爱情。
  越南民众和小贩们每天在旅店外聚集,离散,但哪怕是腾龙旅店附近的本地人,都不知道,这一幕幕的奇异过程,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
  
  阿涛的新婚
  
  3月17日上午,腾龙旅店开始热闹了起来。当老戴和赵海们到达时,上一批相亲团成员、来自中国东北的阿涛已经在举行婚礼了。
  初到腾龙旅店时,除了老戴外,包括赵海在内的男人们,大多都表现得沉默而谨慎。他们提着各自的行李,穿过腾龙旅店的饭厅,从楼梯走上二楼的客房。在楼梯的尽头,一幅半旧的木质浮雕画刻画着三名越南女子,穿着红黄色的长袍,彩带飘飘,垂目修长,弹奏着不同的乐器。
  面朝浮雕左转,第一个房间,就是阿涛的新房。自从上一批老戴带来的相亲者离开后,40岁阿涛一直和他的准新娘住在这里。曾经离过两次婚的他,形容自己是“啪的一声”就来越南找老婆——刚与中国太太离婚一个月,他在网络上看到老戴的博客以后,立刻办理护照飞往越南,然后迅速相中了19岁的越南姑娘阿翠,前后共花了四五万块人民币。
  “我这个叫做最后一搏了。”阿涛坐在临时铺上花红毛毯的床上,搂着阿翠对大家说,“我老婆漂亮吧?这事儿呀,宜早不宜晚!你不早选(越南老婆)的话,就给人家就挑走了!”阿翠不明白自己的新婚丈夫在说什么,一边看着阿涛,一边看着这些新来的相亲郎,自个儿也笑了起来。
  阿涛的亲身“示范”引来了团友们的兴致。老秦,一位来自南方大城市、年纪超过50岁的学者,对新娘的年轻很感兴趣,还向大家列举杨振宁的例子:“杨说自己被翁帆照顾得很好。我认为那个女人还是爱他的。这么大的年龄,不下很大的决心怎么会嫁他呢?我觉得呢,翁帆还是有胆量的,并且还敢于牺牲。”
  新房里,年轻的伴娘也引起了来访者们的注意。她穿着白色的镂花蕾丝长裙,蹦来跳去,时而躲在人们背后,时而捂着嘴,用越南话兴奋地笑喊。
  “她可以作为我的备选吗?”赵海站在房门问老戴。
  “当然可以。”老戴回过头来,拍着赵海的肩膀说,“我叫养妈跟她说就好了。”
  由于女方的亲朋大多来自海防市区之外,阿涛的喜酒在中午就开始了,腾龙旅店也播起了激扬的音乐。在主持人声嘶力竭的鼓动中,阿涛和他的越南太太站在“囍”下切蛋糕,喝交杯酒,而老戴熟悉的养妈“阿珍”,以及老戴的越南老婆阿银,则忙着在旁边为他们翻译。在向宾客祝酒的时候,阿翠和父母都只喝了一点,她的中国东北老公显然觉得不过瘾,一仰头,把满杯红酒都闷了下去。
  
  速配开始
  
  腾龙旅店的客房看起来就像中国的招待所,有的朝向嘈杂的马路,有的则没有一扇窗口,顶上还挂着陈旧的镜面反射球。不过简陋的环境没有消减中国客人们的兴致。婚宴过后,男士们聚集在一起,坐在沙发,或者躺在床上等待相亲。在赵海的房间里,大家不约而同地,又谈起了伴娘。
  “你喜欢那伴娘吗?那个女孩,你能接受吗?”老秦问赵海。当得到肯定的回答时,他挥舞着手臂,演讲一般总结:“样子过了关,起码算过了门槛了吧。我在中国(没有找老婆),就是这个原因。男人就是视觉动物,样子过不关,后面的就不想谈。”
  当时针转到了下午5点,老戴开始在走廊里朝各个房间叫喊:“女孩子们来了”。
  男士们迅速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间,腾龙旅店的二楼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门都被带上了。
  木楼梯响起了脚步声。老戴熟悉的“大养妈”阿珍来了。阿珍是一个中文流利的肥胖中年妇女,手机不时响起,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是养妈的大龄女人。这些女人各自带着两三个到五六个女孩,聚集到腾龙旅店二楼的走廊。女孩子们有的穿着简单的牛仔服,有的穿着旧式的丝衫,大多数都勾着手指,站在那里,等待长辈们的调遣。
  相亲开始了。房门打开。阿珍分批带着若干个女孩子,逐次走进相亲者的房间。她们每批在每个房间逗留十来分钟——在这十来分钟里,阿珍告诉中国男士们,他们要迅速判断自己是否喜欢其中的一位,并愿意跟她继续发展下去。养妈阿珍会坐到男士的身边,担当翻译,让男士询问对方的年龄、学历、家庭等问题,而女孩子则会用给越南话回答这些问题,通过养妈翻译给这些男士。
  第一天见面,气氛略带局促。几乎所有的男士都变成了结巴,与坐在对面床沿的女孩对望着,有时这种对望会持续很长时间,有时则瞬间而过。“是有比较好看的女孩,但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话,”相亲者阿根看着一个貌似香港明星佘诗曼的女孩,对阿珍无奈地说。
  阿珍拉起阿根的手,眯起眼睛笑着说:“你什么都可以问她。你可以问她年龄,问她工作。还有,你可以问她以前有没有恋爱过,是不是处女。”
  除了阿珍,其他养妈都在现场观看这个过程。她们有的站着观看,有的翘起手靠在墙边,如果某位女孩子看来明显引起了男士兴趣的话,她的小养妈便会坐到这位女孩子的身边,耳语几句,之后向相亲者打眼色。
  不过最终的撮合,还是要靠阿珍来进行:“如果你喜欢哪个女孩子,想留下她(在腾龙旅店),你就告诉我,我出去以后问问她的意思就好。”这是阿珍每次离开房间前必讲的话。
  几轮相亲之后,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大家发现,卸下白色长袍的伴娘已经坐在了赵海的身边,两人手里都有一本中越词典。男人们开始在为赵海如何考察这位姑娘出谋划策。当得知伴娘已经把赵的所有袜子洗干净以后,大家纷纷都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赵海还是显得疑虑重重:“她在房间叠被子的时候,眯起眼睛。我在想她是不是视力有什么问题?我也没法问她。”
  旁边的伴娘看着赵海,和阿翠说了几句越南话,又捂着嘴笑了起来。
  讨论一 所有人都很兴奋。在腾龙旅店里,男人们讨论着下午见到的女孩子,直至深夜。
  老秦张开大嗓子说:“这年头有几个中国女孩子还帮你洗臭袜子啊?我谈过几个(中国)女孩子,都对我说,今天你做饭好不好。我在外面做事业,你做饭不行吗?!”
  “其实本来就是这样。像我们这种年龄的,多少还有点男主外女主内的观念在里面。”赵海靠在沙发上回应他。
  老秦来劲了。“我在外面那样工作,赚这么多钱,女人赚什么钱呢?赚那点钱,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一个月三五千块钱不起什么作用。女人成家以后必须以家庭为中心。如果她也在外面打拼,那谁来关心家里呢?”
  赵海:“男的如果没有什么本事,其实呆在家里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不过现实是,在中国,如果女的事业比男的强,她肯定就瞧不起你,我觉得这是特别无奈的事。”
  
  “逼”婚
  
  当相亲者们度过了海防的第一个夜晚,腾龙旅店也拆去了前一天婚宴的装饰。摩托车流的声音从马路传到了相亲者们的房间,把男士们从睡梦中吵醒。尽管大家都只睡了几个小时,但没有人觉得疲倦——这种状态一直维持了好几天。
  第一天的相亲并没有让男士们满意,他们认为来相亲女孩子们不够高,不够漂亮。“昨天下午来的女生真是太丑了。越南就是这样的吗?我是挑相貌的,不挑的话,我还会来越南吗?”早上起床以后,老秦对老戴抱怨说。
  新婚燕尔的阿涛依然很亢奋,光着膀子加入到话题中:“马克思说的对的。女的看你,先看你的经济,再看你长得好不好看。……不要灰心,还有好多天!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一定能达到!”
  这天的相亲,开始有打扮时髦的少女出现了。一些长得比较漂亮的女郎,当她们站在二楼走廊等待入房的时候,老戴会主动和她们合照留念,用来发在博客上。养妈阿珍还是像第一天那样,带着女孩子们在各个房间穿梭,走动,然后询问中国的男士们:“你想留下谁?”
  阿根留下了一位来自广宁省农村的20岁女孩子阿蓉。阿蓉长着一双大眼睛,披着红色的大衣,她穿高跟鞋的时候,比阿根的个子还要高。中午男士们聚餐、喝茶的时候,阿蓉已经倚靠着阿根,仔细地为这个异国男人拔下四根白头发,然后一根一根地交到了阿根的手里。
  面对这看起来温馨的场面,腾龙旅店里又响起了男士们交口称赞的声音:“越南的女孩子真是温柔,真是细腻啊。”
  “她们不像中国的女人。越南女孩不会跟说你一定要有部车,在哪个区要有房子。她们说互相尊敬,相爱就OK了。”一如既往地,老戴为这种场面作解释,赞美着。
  在阿珍的建议下,午饭后的整个下午,阿蓉就呆在了阿根的房间里。两个不同国度的人没法说话,阿蓉只得不停地为阿根捶背,猜测着阿根的各种意图,端茶递水,直到她发现阿根的手提电脑可以上网,听到宝儿(越南一位当红女歌星)的歌曲为止。
  “你喜欢我吗?我想改变自己在越南辛苦的生活。”阿蓉在网络上很快就找到了和阿根沟通的方法,她一句一句地用翻译软件说。不过她很快又改变了笔调:“其实我家也不是很穷,我想嫁外国人,只是因为我自己想这样而已。在广宁,很多人都嫁出去了。”
  这段短暂的心灵交流,很快就被打断了。傍晚时分,一位自称为阿蓉婆婆的老年妇女,以及带阿蓉来相亲的养妈进入了阿根的房间。她们把阿根陷入了越南语和白话游说的重围之中:老太太们不断地列举着阿蓉的好处,然后要求阿根尽快定下结婚的决心,阿根则堆着笑脸,不断地推却,直至老太太们失望地离开。
  晚餐时,阿蓉离开了腾龙旅店。饭厅里的越南女生只剩下伴娘一个,依旧为大伙拿碗筷,端菜,沏茶。
  讨论二 男士们这天并不走运,律师老律、学者老秦都在中意的女孩子们面前展现自己的知识或财富,但看来却不奏效,反而是一些样貌不合心意的女孩愿意留下来。晚饭中,大伙讨论的中心话题,也随即变成了“金钱无用论”。
  老秦:“我的要求很高,不是一般的高。我们今天下午(指第一天)看了很失望。我们千里迢迢跑过来,是因为我们认为越南的女孩子很贤惠,气质也会比中国的女孩子好。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在中国是95分漂亮 60分贤惠,那这边的女孩75分的漂亮加上85分贤惠就满意了,但不能一点都不好看,我不但自己心里接受不了,连亲戚朋友都会笑话我,说这种样子的女孩在大陆太多了。”
  “我到现在(还没结婚)这个样子,就是想找个完美的。大家都知道,阿珍到目前带来的女孩子,很少有海防城里人,都是农村的,或者工厂妹。现在我已经(对养妈)降低要求了,我说农村女孩子都可以接受。换在以前,农村女孩子跟我相亲,我是绝对不会要的。”老秦越说越生气。
  看到老秦又生气了,相亲者、做律师的老律赶紧叉开话题。“中国女孩多功利啊,越南女孩儿不一样,她们不会满脸的物欲。不过现在呢,我发现她们也会想这些,虽然没有中国女孩那么的离谱。我来这里期望不高,开出就三个条件:年轻、漂亮、处女。但是,我看越南不是三十年前的越南了,这样的女孩儿,欧美的来选,韩国、新加坡、台湾、香港来选,估计符合这样条件的,都没剩下几个了吧?”
  
  半路加入者
  
  很快地,相亲已经进入了第三天。海防的天气从初时的阴冷,慢慢地变得湿热。腾龙旅店的电风扇大多数都开了,叽叽呱呱地转动起来。
  看中的女孩不愿留,看起来很差的女孩不想要。大家都陷入了这样的困局。随着失望和挫折感一点一点的累积,相亲的男士们情绪变得低落。私下里,他们互相讨论着心里的不解。
  “我开始以为到这里来我是买方市场,我选别人的,谁知道这咋变成卖方市场了?”老律说。这个来自南方某大城市的高个子,他的工作与演说有关,现在连续几天遇上语言障碍,开始不知所措了。
  不过,两个新加入者很快搅乱了腾龙旅店相对寂静的气氛。他们一个是来自北美的华裔男士、年过四十的老隆,另一个是研究婚姻的在读女博士,阿美。
  总是一身白色衣裤的老隆,一进入腾龙旅店就成为了焦点人物:他能手舞足蹈地向大家讲述自己一路上的经历,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养妈这边,阿珍会特意带来一些打扮时髦的女孩给这个华裔男人见面,而这些女孩不会到其它房间里去。
  老隆行动迅速。这天下午,他已经牵着一个叫阿红的女孩的手,进行一场跨国恋爱了。阿红身材修长,笑起来十分羞涩,还有两个小酒窝,她跟着老隆在腾龙旅店附近的市场散步,老隆为阿红买了一枝红色的玫瑰,亲手放到阿红的手上。和所有相亲者一样,他无法用语言跟阿红沟通,但这位四十多岁的男人用各种夸张的姿势表达自己的意思,让阿红笑得前俯后仰。
  不过阿红有时也会呈现出这些外国人不易察觉的担忧。“你了解我们嫁过去,家里要给多少钱吗?”看在老隆开心的样子,她手执着红玫瑰,用越南话问另一位同行的相亲女孩。
  在腾龙宾馆,另一个半路加入者阿美,在老戴的默许下,在二楼的房间之间走来走去,见缝插针地跟相亲者谈话,试图迅速地了解这些男士的想法。“他们很兴奋,喜欢说中国女人拜金,”阿美对记者说,“我总是问他们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他们会反复说,中国的女人太差了。总之是很差,很拜金。”
  傍晚,老隆和阿美在腾龙旅店二楼展开了激烈的辩论。老隆曾经与女博士有过不如意的恋爱,因此他对阿美也有着天然的敌意,当他们争吵的时候,男士们也纷纷围拢在他们身边,评头品足。
  阿美带来的中国籍翻译,广西女孩小惠,也成为了众人关心的对象。在几天相亲中都没有收获的男士们,纷纷围着小惠,问及家常细短,当看到小惠为大家抹杯擦碟的时候,大家又惯性地赞扬了一番——“你看,在越南呆久了的中国女生也比国内的强啊!”
  夜晚,养妈阿珍私下请老隆到附近的海鲜大排档吃火锅。这顿饭花了66万越南盾,折合人民币200多元。在吃饭的期间,阿珍的电话不断地响起,催促她带女孩子到腾龙旅店相亲,但她看起来不以为然。
  “老隆,慢慢吃,不着急。”阿珍说。几天以来一直呆在阿珍身边,像保镖一样的一个越南男人,拿起水烟筒,悠悠地吸了起来。烟圈和火锅的水汽在半空中集合到一起,又迅速地消散而去。
  讨论三这天大家觉得最有趣的事情,是看老隆和阿美辩论。
  老隆坐在沙发上,指着阿美说:“你是白痴。”
  阿美回答得干脆直接:“NO!”
  老隆不依不饶地说:“就女生来说,在学校打扮最差的是博士,打扮最好的是刚刚进来的,打扮最有品位的是快要毕业的。我就认识有个博士。她住处的走廊全部都是灰,厕所是黑的。她们是生活的白痴。”
  “如果那女博士穿着很好,生活有品位呢?”阿美有点不解。
  “那她就不是博士了。她不会有精力投入到生活去。”老隆说。
  阿美笑了一声,回应道:“你的意思是,女人就不需要去奋斗,就只要做好这些基本工作?”
  老隆:“聪明!抢答100分。”
  男士们大笑起来。老隆越来越得意:“在女人的领导下的男人是很窝囊的。女人好不容易有点权,她会拼命展现,因为她要展现自己的权力,因为这些权力来之不易。”
  赵海依旧靠在沙发上,悠悠地说:“所以我始终两个观点。女人第一不能有钱,第二不能有权。”
  
  自我包装
  
  第四天。又是一个清晨,但天气变得更加潮热。7点刚过,走廊里再次回荡起阿涛和阿翠的每天早上必然响彻走廊的打闹声。阿涛夫妇总是起得最早的,招呼着腾龙宾馆出入的客人们。老隆速配的女朋友阿红,换上了黑色的短袖上衣,早早地来到旅店房间,牵着老隆的手臂,勤快地帮老隆捶起背来。
  两对跨国伴侣打情骂俏,其他住客们则变得更加沉默。男士们开始小声探讨一些微妙的现象,譬如,阿珍带给老隆看的姑娘,大部分人都没相亲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安:老秦对前一天看上的一个女孩念念不忘,但养妈告诉他,女孩父母不满意他的年纪;另一个心事重重的中国相亲者老犹则半开玩笑地说,他可以一年来越南十二次,直至找到老婆为止。
  “三天啊,过得就像三年一样。”老犹,这个企业老板叹着气,看着桌面上的咖啡壶。黑色的咖啡漏落在咖啡杯里,一滴一滴。
  回到腾龙旅店,一轮轮的相亲又开始了。男士们开始转变相亲的战略——在老戴的建议下,他们放低了声调,不再对女孩子强调自己的地位和财富,并尝试着展露笑容。
  另外,几乎所有的相亲者都戴上了黑框眼镜。“这是我跟台湾人学的。戴上眼镜,人家就会觉得你是个注重知识的人。”老戴说。
  这天的相亲已经开始失去“秩序”。戴上黑框眼镜的男士们,不再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相亲的女孩。当木楼梯响起脚步声,大家会主动走到走廊里伸头窥探那些聚集在走廊里的女孩子。当相亲要开始时,他们才背着手,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一些来相亲的越南女孩子,面对这些年纪倍于她们的男人则显得很害羞,她们穿着牛仔裤,拿着摩托帽,坐在二楼的走廊上,把手缩到两腿之间,低着头。
  老秦依然很执着,就像前三天一样,他坚持穿着西装。当养妈阿珍经过房间门口时候,他在手提电脑里展示一些越南网站,指着漂亮的越南姑娘图片说:“阿珍,你看看。像这种女孩就很好,脸型很好,样子甜美,轮廓也很好,身材肯定也高。”
  一个巴基斯坦裔美国人的加入,把相亲的格局搅得更“混乱”了。这是一个50多岁的海防英语老师,名叫Andy,当得知腾龙旅店的男人们原来都来自异国,为的是寻找一个越南老婆时,曾经离异的他立刻也举手表示参加。
  于是,男人、养妈和女孩们都聚集到了一个房间,英语、越南语和中文在腾龙旅店的二楼交错混杂着,字典在男士们手上传来翻去,好不热闹。
  讨论四经过几天的相亲,男士们对来相亲的女孩子都有了初步的整体印象。有的人在寻求下一步的相亲之策,而有的人则沉浸在恋爱的幸福之中。夜晚,大家在一个房间又讨论开来。
  听到大家在说相亲女孩子的缺点,老戴开始解释了。“来相亲的女孩子,很多都来自从海防附近的工厂,或者周边地区。她们来这里看我们,要被扣很多钱或者路费,要冒很大的风险。而且,她以后要到陌生的国度,所以她们的风险比我们大得多,所以这些女孩很伟大。我们都是想要幸福的,大家在寻求幸福,我们不是来买女人的。”
  老秦提出异议了:“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她们不懂得英文或者中文。我看她们的文化连初中都没有到。这样的沟通是有问题的,因为我们毕竟以后要朝夕相处啊。”
  老律在一边反省自己与女孩交流的方式。“其实头两天相亲我还没当回事,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我长得比较高大,发现女孩儿看我的眼神都是怯怯的。我仍然是按照国内的感觉和她们交流,因为我说几句话就可以消除她们的疑虑,但在越南的话,根本行不通。”
  赵海仍然靠在沙发上发言。“她(越南女性)不会给你压力。这是最好的一点,因为她嫁到中国后就很难回去,而且她无亲无故的,你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对男的来说,这是个好的选择。甚至,如果有的人不想担负很多责任,这也是一种好的选择。如果是同等条件,我就宁愿要这边的(越南老婆),这样省了很多麻烦的事情。”
  
  退出者
  
  3月21日,腾龙旅店又有婚宴即将举行。一大早,大喇叭响起了强劲的音乐。吃过早餐的中国男人们,则坐在腾龙旅店的饭厅里,抱着手,或者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发呆,看起来就像群雕。
  比起刚来的头三天,到腾龙旅店相亲的女孩子已经逐渐减少了,但大部分中国男人还没有能谈上恋爱,乃至结婚。偶尔有一两个看起来年纪较大的女性出入,阿珍会向这些沉默的男士解释:美国人Andy的要求比较特别,他不需要十八二十的小女生。将近中午的时候,一个专门给Andy相亲的、穿着性感的女郎被养妈带了进来,男士们又开始活跃了——尽管他们普遍曾表示时髦的女性不够纯洁,但还是纷纷跟随进入相亲的房间,拿出相机,拍个不停。
  Andy与这些中国男士相比,眼神和言谈要放开得多。相亲里,当养妈告诉他被某位女孩拒绝的时候,他会做出用刀割喉咙的姿势,惹来哄堂大笑。另外,由于在海防有工作,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每天呆在腾龙旅馆等运气。
  没有等运气的还有那些曾经到过腾龙旅店相亲的女孩们。在旅店对面的和平饭店,来了几个中国人,前些天出现过的女孩们,又在阿珍的带领下到那里相亲了。
  腾龙旅店关于相亲女孩的讨论已经不多了。这天,众人谈得最多的是:赵海决定送伴娘阿好回家。在前一天晚上,赵海转到了老戴的房间,然后这天上午,赵海为伴娘收拾好行李,把愁眉苦脸的伴娘送到车站去。
  男士们说,赵海是想重新加入到相亲的队伍中去——“我就说嘛,他开始的时候太冲动了,估计是看着来相亲的女孩越来越漂亮,他心里也开始有想法了。”
  犹豫的不单单是赵海。刚到腾龙旅店住上没两天的老隆,这个上午也要离开海防了,去中国了。“养妈对我说,阿红家的老人家对我什么要求都没有,只说阿红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她会一直跟着我。那一刻我真是激动。”老隆临走前对记者感慨地说:“不过这样太快了。我需要离开。我需要冷静一下。”
  老隆给阿红留下了一台手机,给阿红的父母和妹妹送了表示诚意的红包。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再回来。
  这天离开的中国男士,还有一个无时无刻不强调自己囊中阔绰,喜欢到海防赌场大呼小叫的团友。几天以来,他一直游说养妈,花钱寻找越南的年轻处女过夜,在遭到多次拒绝以后,他找老戴退还了相亲费,骂骂咧咧地走出了腾龙旅店。
  到了傍晚,老律、老犹和老秦也开始学会走出腾龙旅店了。他们像越南人那样左顾右盼,小跑着避开马路上的摩托车,到附近的市场买西瓜,在附近的米粉档讨价还价。西装革履的老秦在一家商店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还勇敢地拿出相机拍照,还打算拿回来给阿珍看——“我想和她相亲,行不行?”
  
  周而复始
  
  才离开了一天,赵海的伴娘拉扯着大小行李,又重新回到了腾龙旅店。两天后,赵海终于鼓起勇气,到伴娘的家里看望伴娘的父母。这个已经第二次到越南寻找老婆的北京男人,开始下决心了。
  上次相亲,赵海是在春节期间过来的。他曾经相中一个长得比较漂亮的越南姑娘,但回到北京以后,越想越不对路,还对着DV仔细研究这个女孩的品行。“说实在话,伴娘长得没有我上次相中的漂亮,但我觉得她很踏实。”他说。
  相亲每天周而复始,老戴的相亲团也临近结束了。腾龙旅店里只剩下了老秦、老犹与老律在坚持。腾龙旅店的服务员们表现得越来越随意,她们经常靠在客房的椅子上,懒洋洋地互相聊天,哪怕这些中国客人就躺在床铺上。
  连续的阴霾以后,海防的天气开始转晴。阳光透过窗口,晒在房间花白色的地砖上。走廊里原本堆着整齐的一叠椅子,经过男男女女数天的腾挪,变得杂乱无章。
  阿翠和伴娘就像男士们认识了很久的亲人一样,每天打闹、追逐着,嘿嘿哈哈地调戏她们的另一半。
  几乎在临走之前的一刻,老秦和老犹分别相中了一个身材和样貌都令他们满意的女孩。养妈说,这两个女孩愿意和他们继续发展下去。受到鼓舞的老秦和阿犹,决定过些天重返越南,重返海防,重返腾龙旅店,把他们的异国恋爱继续下去,乃至结婚。唯一没有收获的阿律,向老戴说,自己要回到家里好好练习一下微笑,力争下次来获得女孩子的青睐。
  为了吸取“逼婚”的“教训”,老犹甚至绕过养妈,私下雇请翻译到了女方家里,探听对方家长的真实意见——当他拿出一叠美元作为红包送到家长的手里时,女孩家长原本狐疑的脸色终于转变了。
  十几天后,老戴带领下一批中国相亲男就会到来。各种故事还会在腾龙旅店里上演。
  3月26日,随着老戴的回国,所有中国男士都离开了。服务员一边在房间里搞卫生,一边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哼着《月亮代表我的心》。一个越南女孩呆在其中一个房间哭泣。因为她未满20岁,不能在中国登记结婚,于是曾经与她相亲、恋爱的一个中国准新郎,半夜悄悄地离开了腾龙旅店,连衣物行李都没有带走。
  女孩子的养妈坐在二楼的走廊上,一句话也没有说,一路发呆。腾龙旅店里安静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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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永强说粤文化最善于吸收外来文化的精髓迪斯尼一部《狮子王》投资约4500万美元,票房收入只有7亿美元,而相关衍生产品的收入却能达到20亿美元。所以他坚持让原创动漫走衍生品的商业之路。    2009年,原创动画《喜羊羊与灰太狼之牛气冲天》,让沉睡已久的中国动画电影又恢复了生机。在此之前,国产动画电影从来都是亏本的,从《宝莲灯》、《魔比斯环》到《风云决》均未能逃脱魔咒。  如今被称作“喜羊羊之父”的
在EDC理念(Everyday carry)越来越深入人心的今天,具备精致时尚、轻薄便携以及高性能特性的笔记本成为越来越多“新新人类”的背包中必不可少的物件。有鉴于此,越来越多的笔记本厂商开始顺应趋势,推出能够满足时下年轻人需求的轻薄本。而从游戏外设跨入游戏笔记本的雷蛇也于今年再度跨界至轻薄本领域,推出了经过英特尔Evo平台认证,采用英特尔第十一代酷睿处理器的Razer Book 13 2020款
2020年的春节来得挺早,翻了年没多久就是了。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厂商都不会有太大动作,不过飞傲却在新年来临之时给烧友带来了一个惊喜。在2019年的最后一个周末,飞傲首次在一年内召开第二次新品发布会,正式推出自家旗舰智能无损音乐播放器M15。和此前飞傲音乐播放器定位最高的M11 Pro相比,M15以翻信的价格轻松捅破了5000元的天花板,将自家旗舰的定位—下子拔高不少。那么飞傲在M15上的底气何来?它
就像几年前合力围剿独立博客网站一样,几大互联网权贵在微博战场上又心照不宣地来了一次再聚首。权贵们的出马,也让这场微博战争上升到资本和政治的新高度:与第一批独立微博相比,它们拥有更大的用户基础,更多的资源和时间,更懂得如何游走于自由和管制的边界。    “如果要说我的感受,这并不容易……我只能说在他们的那个位置上干这样的事,我能够理解……可能我表达得不清楚。现在社会就是这样的一个结构……怎么说呢……
法国时尚杂志《Elle》总编让·多米尼克鲍比,在驱车途中突发脑溢血,从此瘫痪在床,失去了运动和说话的能力,仅靠左眼皮的眨动与人沟通。眼皮眨一下表示“是”,眨两下表示“不是”,多米尼克用这利,眨眼睛的方式选择字母,完成了名为《潜水钟与蝴蝶》的自传。依据这部自传拍摄的同名电影,再现了多米尼克用眼皮写作的奇特过程。  影片一开始,就用的是多米尼克的视觉,他在深度昏迷20天之后苏醒过来,看见了医生,看见了
摄影 王旭华    “南勇、杨一民绝不是最大的鱼,我们等着最近几天就要浮出水面的他……但他也不是,最大的鱼是举国体制。”随着足坛反赌风暴的深入李承鹏在最新的博客上继续揭黑。  “足坛是否因此引发地震我们不管,我们只负责提供岩浆。”  由李承鹏联合《足球》报记者刘晓新、吴策力共同写作的《中国足球内幕》一书,在足坛打黑风暴的当口一出版,就引来高度关注,他也—下成了大红大紫的人,因为接受采访的密度太大,
“震惊!一下子失去奋斗目标了。”“这么多下岗职工怎么安置,有关部门想过吗?”“靠,一直以为天上人间是事业单位呢!”“请通知北京各大院校,女学生们可以复课了。”……如此群情沸扬,一石激起千层浪,到底发生什么事?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全国娱乐事业排头兵“天上人间”被查封了呗。  京城扫黄,一把火烧到天上人间,连同其他3家夜总会,查获有偿陪侍小姐557人。这样的数字不算惊人,流出的新闻图片也没有过往的扫黄
马大维可以讲流利的中文。他懂得和中国人谈“白求恩和大山”,这两位都是中国人喜欢的加拿大人。他也清楚中国人很敏感于加拿大容留出逃贪官和罪款的问题,会用中国人可以接受的方式解释:加拿大不是贪官的容留地。    中国人对加拿大的关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涉嫌特大走私罪的赖昌星案发后潜逃到加国,至今仍未遣返;哈珀政府上任后,中加两国出现政冷经热。直至去年底哈珀总理访华,中加关系才回暧。而哈珀的那次访华,据说
去年,河南一名23岁小伙子活活饿死在自己家中,死后谥号天下第一懒汉。据报道,他父母双亡后,自己四处乞讨,衣服脏了就扔,别人送的肉菜挂在屋檐上,臭馊了都懒得煮。最极品的是,天冷时他懒得出门大便,就在堂屋里挖个坑现埋。大雪封门时,这哥们不想出门讨饭,很有个性地选择了饿死。  我刚毕业时在广西最穷的一个小镇工作,据说当地政府为扶贫计,组织了一批农民去广东务工,不到一个月农民全跑回家了,因为太累。他们宁可
一场现代史上最大规模的森林火灾,让俄罗斯人向来引以为傲的广袤森林,瞬时成为挥之不去的可怕梦魇。肆虐的火焰烧焦了莫斯科周边的森林,也烧痛了俄罗斯人的心;重重烟雾弥漫之下,他们只得在深陷大火围城之困的灰暗都市中苦苦挣扎。    塔基扬娜绝望地陪在姑姑身边,双手不停拨打着急救电话。在她的脸上,泪水混合着汗水慢慢流淌下来。  从7月中旬开始,塔基扬娜所在的莫斯科就被高温和山火所引起的浓烟所笼罩,当地媒体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