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惹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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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繁华的成都街头,如果你偶然遇见一个瘦瘦的、穿牛仔裤和球鞋,手里总拿着一个摄像机,哪里热闹往哪里扎,扎进去就一阵猛拍,有时会被当事人追得满街跑的小女子,不用问了,她就是虫虫——用她自己的话说,是拍尽人间不平事的“虫虫大侠”。她拍的视频,因为直击社会现状,在网站有很高的点击率。
  虫虫的口头语是:“别惹我,老子是混社会的。”尤其是在她被追得满街跑的时候,这句口头语的出现就更频繁了。
  
  侠女虫姐
  
  虫虫读中学时,个性属于行侠仗义的那种,在班里最爱打抱不平。男生欺负女生,她跟男生打;女生欺负女生,她跟女生吵,原因是女人不能跟女人打架,一打架就会扯头发,施展不开拳脚。
  她包包里常常有把两寸长的小刀,曾无数次拿出来威胁比她高许多、壮许多的男生。她会从容镇定,慢悠悠地说:“我可是会跟你拼命的哦。”
  班里有个长相柔美的女生王菲菲向虫虫求助,说是放学的路上总有一个混社会的男青年堵住她,要求和她谈朋友。虫虫二话没说,放学后带着五六个关系好的姐们儿跟着菲菲,果然碰见了那个身高180厘米的大个男青年。
  虫虫两手叉腰,正气凛然:“人家不喜欢你还纠缠,算什么男子汉?以后再缠着菲菲,别怪我不客气。我,不怕你!” 男青年似乎没见过这阵势,一时失了底气:“妹头,不赖嘛,交个朋友吧。”虫虫不屑地哼一声,用四川话说:“交朋友,你哥子还没得资格。”她一摆手,神气地转身离开了。
  虫虫名声大震,被诸多女生拥戴,也有男生折服她这种侠女的个性,叫她虫姐。于是,虫虫得意过火了,有段时间进出教室都不走门,直接从窗子跳。无疑,这样的学生在老师面前是极不受宠的。有次虫虫刚蹿上窗子,刚好班主任路过,指着她说:“不许下来,这节课你就在窗子上听。”一堂课45分钟,虫虫蹲在窗子上,进退两难。下课时,她腿都蹲麻了,最后还是好几个同学把她抬了下来。
  虫虫闹归闹,却有一个本事——成绩好。所以,父母对她的顽劣睁只眼闭只眼,知道她就是如此性格,但禀性心地是好的。可是,他们也担心闹出事来,毕竟虫虫还是个孩子。有段时间,虫虫妈妈命令虫虫爸爸每天护送女儿去学校,贴身保护。 虫虫得意地对同学说:“看,我保镖,酷吧?”老爸哭笑不得。
  光明理想
  
  16岁的虫虫,考入了市重点高中。那一年的暑假虫虫过得很悠闲,她忽然有些不太习惯,每天睡到10点起床,打开电视,刷牙,洗脸,吃饼干……
  那年,我国南方频繁发生水灾,除了武警官兵,奋斗在抗洪前线的还有诸多记者,他们在暴雨里扛着摄像机,在第一时间作出各种报道。已经长到1.65米、相貌越来越好看的虫虫盯着电视屏幕,一字一字无比坚定地说:“以后,我要当记者。”
  为了这个理想,高中三年,虫虫把原本就不长的头发剪得像男孩子一样短,她包包里也不再装刀子,而是装着一个被老爸淘汰的小录音机。她常常冷不丁就把录音机拿出来对着别人说:“那个,我采访你一下哈……”她的采访内容,从男同学给谁写过情书到女同学用什么牌子的卫生巾,五花八门。
  那天放学,虫虫看到街上有两辆车撞在一起,一男一女正剑拔弩张。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对不起啊,采访一下,谁撞谁了? ”男人瞪她:“捣什么乱?”虫虫回瞪:“采访,严肃点! ”结果,吵架的男女不吵了,转过头一起对付虫虫,说她脑子有问题。女人气势汹汹地质问虫虫:“冒充什么记者,采访证拿出来看看!”虫虫登时没话了,但她并不气馁,反而更加坚定了日后要当记者的信心。
  
  梦想成真
  
  2004年夏天,18岁的虫虫考入成都一所大学的新闻系,她成熟了许多,不再乱折腾,而是努力学习。后来,她终于如愿以偿,自大三下学期进入市电视台当了一名见习记者。
  虫虫还有一个优势——比较上镜。彼时的虫虫,已是美女一个。
  虫虫被分到都市频道的一档生活栏目,这个栏目的内容主要是些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事件。虫虫跟着热闹了一小段时间,突然觉得有点乏味——这和她当记者的初衷不符。
  毕业后,虫虫正式进入电视台,她申请去一线采访,被安排在社会栏目组。不久,有观众报料——在火车站附近,城管暴力执法,把摊主的头都打破了。虫虫嘟哝了一句:“这还了得?”她拉了同事就要去,同事劝阻她:“老题材了,没什么新意,还是别去了。”但是,虫虫非去不可。
  虫虫赶到现场,让同事把摄像机镜头对着躺在地上被打伤的人。虫虫拿着话筒,义愤填膺地说:“惩治凶手!”已经在社会部工作了快10年的同事始终很平静,把画面录完回到电视台后对虫虫说:“去问问头儿,播是不播? ”
  虫虫跑到主任办公室,主任听完经过笑得匪夷所思:“对新闻的敏感度是要有的,但新闻敏感的目标要新鲜,要有独家性。城管暴力执法的事情很多,大家都习惯了,谁还关心? ”
  节目最后也没播出,主任还对虫虫提出了批评:“新闻工作者只负责报道,不能对任何事关法律的问题妄加论断。换句话说,新闻工作者不能在那样的时候过于表白立场。是非,是由法律决定的。”虫虫有些发愣,学了4年新闻专业,这些道理她怎会不懂?但用同事的话说:“激情太过,就成了冲动,就糊涂了。”
  然而,冲动,却是虫虫个性里无法改变的特殊。她继续冲动着,为自己不能接受的诸多社会事件——亲生父亲丢弃身患绝症的孩子;所谓的犯罪嫌疑人被无罪释放时,伤痕累累;被诱骗到色情场所的少女,为逃跑而跳楼……
  虫虫不再是个孩子了,但纵然已有成熟的心智,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像她儿时想象中那般美好,可在镜头前,她还是常常无法掩饰自己冲动的愤怒或是伤心的泪水。为此,她是同事们中间挨批最多的一个,却也是最让观众认可的一个。
  为了拍摄一个传销据点的真相,虫虫主动申请去做卧底。结果,她被没收了通讯工具,被监视,还差点被好色的“讲师”强暴……3天后,虫虫终于找到机会脱身,她直接奔向了派出所。那一刻跑步速度之快,用她的话说:“绝对不比刘翔差!”
  虫虫经常接到观众的电话和信件,也收到过她帮助的当事人送的锦旗和鲜花。做着理想的工作,并被很多人认可,虫虫却还是常常觉得怅然。在她做的采访节目中,几乎有一半最后不能播出,原因无非是事件敏感或是要少惹麻烦。节目既要有吸引观众的新奇性,又不能触一些敏感区域,24岁的虫虫渐渐明白,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现实。
  2009年冬天,在电视台工作了一年半后,虫虫辞职了。事情源于一起拆迁事故,发生在城郊,因为拆迁方的暴力和野蛮,导致一对年轻夫妻丧命。
  看着那个残破家庭中留下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虫虫一直在流泪。可是节目没能播出,因为那家拆迁单位有着非同寻常的背景。一个新闻工作者,见证了那样残酷的不公,却又不能将真相公布于众,虫虫感觉是那么悲哀。
  也就是在虫虫决定辞职的那天晚上,她将采访录像放到了网上。随即,无数网民跟帖。正是这段视频,让虫虫的辞职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没有一个领导挽留她。她知道,他们其实希望她离开,她这样一个容易冲动的女子,闯祸是早晚的事。
  虫虫没有再找工作,她开始和网络做伴,她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说真话的地方。尽管网络里也有虚假有欺骗,但至少,她可以把真话讲出来。
  2010年春节后,虫虫买了一台小巧的摄像机,每天在街上拍摄一些事件上传到网络。无须经过任何人的审核,虫虫觉得自己自由了。很快,有网站开始找她合作,购买她拍的视频。甚至,一些电视台的同事,也会私下从她这里挖掘新闻线索。
  虫虫再度将爱好变成了养活自己的职业,只是这个职业,也会充满惊险。拍摄时,被当事人阻拦是最经常的事;遇见脾气暴躁的当事人,上来就抢她的摄像机……3个月不到,摄像机已被修理了6次。还有一些人骂虫虫,打电话威胁她,恐吓她……她真的成了混社会的。
  虫虫练就了新本事,跑步越来越快。她曾不止一次被人追到派出所,也由此,她认识了一个帅气的警察。警察很认真地对虫虫说:“美女,以后遇见谁欺负你,找我。”虫虫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人晒黑了,牙就白了):“没事,我是混社会的,不怕。”
  虽然说了不怕,可二人之间的电话却打得越来越频繁,基本上只要虫虫一个电话打过去,警察很快就会出现,比110来得还快。于是,虫虫叫他“110”。
  夏天来了,“110”正式成为虫虫的男朋友,他自称:“英雄难过美人关。”
  虫虫黑了,瘦了,结实了,但依旧是美人一个。美人虫虫拿着一台小小的摄像机,摄录人间的种种美丑,满足自己的理想,收获丰满的爱情。
  编辑 尼尼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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