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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悟:一直很钟爱青梅竹马的感情,他知道你所有的喜好,知道你所有的泪点。可以第一时间判断出你的心情,之前和朋友谈心,她说两个太熟悉的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思来想去倒也并无道理,但我从心里还是希望所有的青梅竹马都能有美好的结局,就像文中最后一句那样,他明白,他会等。
1.
十二个星座里,苏言程最讨厌天秤座。
据说天秤座是所有星座里最外貌协会的星座,苏言程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可不是,宋翎第一面见到他就一脸花痴:“你是瓷娃娃吗,怎么这么好看。”
说着伸出手准备去摸苏言程的头,后者皱着眉头躲开。
宋翎仿佛没有意识到男生的厌恶,他退一步她就往前进一步,直到把苏言程挤到墙角,苏言程个子不高,仰着头倔强地看着宋翎,还没持续几秒钟,他便被女生一把搂进怀里,不安分的手不停地在头上揉搓,平时整洁柔顺的头发被弄得乱七八糟,活像一个炸了毛的公鸡。
自恋,自大,选择困难症……这些天秤座的典型特征在宋翎身上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不,她正蹲在苏言程家的冰箱前举着两盒冰淇淋犯了难。
“阿程,你说我是吃原味的还是抹茶味的?”苏言程站在书桌前,右手一把毛笔,面前一沓厚厚的纸张,大笔一挥,不小心溅出几滴墨水,在泛黄的纸张上,在木色的书桌上,在……宋翎洁白的T恤衫上。
开出点点黑色梅花,样子有些滑稽。
二十分钟后,宋翎穿着苏言程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大号衬衣捧着两盒冰淇淋以一个特别舒服的方式坐在沙发上大快朵颐,不时回头看不远处的苏言程,他依旧站在书桌前,保持和先前一样的姿势。
“作为弄脏我衣服的惩罚,今天必须写满十张毛笔字,否则我就把你家冰箱里的冰淇淋全部吃掉。”
苏言程屏蔽掉外界的声音,在第一张字写完的时候狠狠剜了一眼沙发上的宋翎。
2.
宋翎比苏言程大了三岁,她高一的时候他初一,她高三的时候他正为中考努力奋斗,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不长不短的三年。
苏言程十三岁的时候,苏爸爸觉得儿子性格太急躁,听说写毛笔字能静心,便将同事的女儿请到家里教苏言程练书法。
苏言程还记得爸爸第一天把宋翎带到家里的时候,他把自己锁在屋里不肯出来,他对这个书法家教是抗拒的,毕竟这耽误了他不少游戏时间。
任凭苏父苏母怎么叫门都不开,直到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那么这张周杰伦的亲笔签名专辑我可如何是好?”
苏言程和宋翎的第一次相会便在前者“吱嘎”一声开门后完成。
很久之后,长大之后的苏言程经常会想,如果他当时意志力够坚定,不去开门,那么之后的几年他也不会过得太辛苦。
宋翎和苏言程所在的学校是初高中一体,共用一个停车场。
每天下午放学,穿白色T恤的女生都会准时出现在苏言程的自行车旁。
苏言程搞不懂,宋翎为什么对白色T恤如此钟爱,就像他不明白,宋翎哪来的厚脸皮每天搭他的顺风车回家。
“因为我是姐姐啊,不应该对姐姐好点吗?”宋翎坐在车子后面也不老实,抬手摸摸苏言程的头发,真奇怪,一个男生的头发手感怎么能这么好,摸起来顺顺滑滑的。
“住手。”苏言程制止住宋翎的动作,“你哪有点儿姐姐的样子。”
确实,宋翎长了一张娃娃脸,大眼睛眨巴眨巴特别灵动,加上性格活泼,每次出门,都会有人将她和苏言程认成同龄人。
苏言程骑自行车载着宋翎穿梭于大街小巷,每个布满黄昏夕阳的傍晚,少女斜坐在车子后面,手上总是会有一些小动作,前面的男生不耐烦,加快了速度,将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打碎在风里。
每周五下午,苏言程和宋翎都习惯在家门口的冰淇淋店坐一会儿,宋翎复习功课,苏言程戴白色耳机听歌,两个人难得地度过一段安静的时光。
“阿程?”
“嗯?”
“姐姐問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说。”
“如果有女生喜欢你,你会有什么反应?”
“这很正常。”苏言程头都没抬,宋翎脑补了一下他一脸傲娇的表情。
她小声嘁了一下,转过身将后面座位穿粉色外套的女生叫过来,拍了拍她的肩: “可可,姐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说着往里面挪了一下,将苏言程对面的座位空出来让给叫可可的女生。
女生红着脸把一份冰淇淋递到苏言程面前:“听宋翎姐说,你喜欢吃抹茶味的冰淇淋,这个……是我给你买的。”
“谢谢,但是我已经饱了。”苏言程神色淡淡,将冰淇淋推回去,自始至终都没看一眼可可。
“那……你能……能接受我吗?”可可的头更低了,声音小得像苍蝇一样,看得宋翎在旁边干着急。
“不能。”
3.
可可就这样被苏言程言简意赅地拒绝了。
回去的路上,宋翎三步一叹气,苏言程推着车子走在外侧,问她怎么了。
“昨天可可来找我问我能不能帮她追你,我看她长得还不错就答应了,谁想到你拒绝得这么爽快。”语气里有些埋怨。
“因为长得不错,你就答应帮我牵红线?”苏言程停下车子。
“……”
“那你知不知道她上个星期还在追另一个男生?”没等宋翎回答,苏言程继续说,“以貌取人。”
“啊!”宋翎目瞪口呆,那个可可一脸人畜无害的小表情,来找她的时候一声宋翎姐叫得她心都化了,“那还是算了,我们阿程这么好看的男生一定要找一个完美无缺的女孩子,姐姐下次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
她又要去摸苏言程的头了,这是宋翎的习惯性动作,苏言程赶紧躲开,皱着眉头说:“没有下次。”
“为什么,你不喜欢姐姐给你挑的女生?还是说……”宋翎睁大了眼睛指着苏言程,表情异常夸张,“你不喜欢女生?” 他给了宋翎一个闭嘴的表情,推着车子兀自向前走,不理会后面的人。走了一段路程,发现宋翎并没有跟上来,苏言程回头寻找,发现她还站在原地,身旁站着一个打扮朴素带着小孩的中年妇女。
“阿程,这个阿姨说她的钱被偷了,没钱坐车回家,问我们借一点。”见苏言程折回,宋翎赶紧解释,“我的钱刚刚都买冰淇淋了,你能不能帮帮她?”
“借给我一点就好,我明天来这里还给你们。”妇女约莫四十岁的模样,牵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据她说,此前她已经在这条街上问了很多人,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宋翎拉拉苏言程的袖子,眼睛里有一万颗星星在闪烁,无一不写满了怜悯:“我们就帮帮她吧。”
妇人走了之后,宋翎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她问苏言程:“你说,明天她会来吗?”
“我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当今的社会真真假假很难说,信任两个字早已不知所踪,可是就在刚刚,宋翎求他帮忙拿点钱的时候,竟然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相信她。”宋翎斩钉截铁,“明天一早我就来这里等她,我相信我能等到的。”
苏言程没说话。
两人一车,朝着夕阳的方向缓缓离开,他们的身影被火热的夕阳拉得老长。
4.
宋翎高二那年,因为字写的漂亮被老师派去和几个同学一起做板报宣传,每天放学之后得在学校多留一会儿。
“宋翎有人找你,是个好帅的男孩子啊!”此时的宋翎,满脸粉笔末,听到传话回头一看,苏言程不知道什么时候满脸黑线地站在自己身后。
吓得宋翎在凳子上一个踉跄。
她这才想起,办板报的事情她忘了告诉苏言程。
“嘿嘿……阿程,对不起,我一忙就把事情给忘了,最近一个星期我都得留下来,要不你自己回家吧!”宋翎笑得谄媚。
一起办板报的同学见班里来了个小帅哥,纷纷朝宋翎挤眉弄眼,“还不给我们介绍介绍,什么时候这么受学弟欢迎了。”
宋翎捶了一下那人,把苏言程拉到自己身边,“邻居家的弟弟,怎么样,是不是后悔早生了几年啊!”
苏言程挣脱开宋翎,从背包里拿出一盒酸奶。
“还是阿程好,知道我最喜欢喝酸奶。”宋翎擦擦手接过酸奶。
“……喝不下了而已。”
苏言程准确地找到宋翎的座位,掏出书本来复习功课,摆出一副我等你放学的架势,几个同学还在小声窃窃私语,不远处的苏言程听得清清楚楚。
大概也就是夸赞他长得好看之类的话,苏言程从小到大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有人说:“宋翎,你弟弟对你可真好。”
宋翎回答:“那是自然,比亲弟弟还要好。”
就那么一瞬间,苏言程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两天后,苏言程放学后像往常一样先去超市买一盒酸奶,然后到宋翎班里等她工作结束,刚进门发现气氛有点不对,他连宋翎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几个同学看着他面面相觑。
他开口问,被告知宋翎被送到医院去了,而原因竟是因为和同班女生起争执的时候受了伤。
苏言程赶到医院的时候,宋翎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倒没有多严重,只是推搡的时候对方手里拿了一支笔,不小心扎到宋翎眉间。
“为什么要和别人打架?”苏言程问,来之前他问过宋翎同学,可是她们几个吞吞吐吐就是不说清楚,据说是宋翎先动的手。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掺和。”宋翎捂着眉头,哎呦哎呦直叫疼。
“呵呵。”苏言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一点女生之间的小事,都过去了你就别问了。”宋翎摆摆手,站起身来,苏言程这才注意到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生,貌似是她同班同学,送她来医院的。
男生见宋翎起身,赶紧过来搭了把手,苏言程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接过宋翎,巧妙地将宋翎和男生隔开。
无论苏言程怎么问,宋翎始终对打架的原因闭口不言,几天后,眉间的伤口结了痂,再配上黃色的药膏,样子有些不忍直视,那段时间宋翎无论走到哪里都戴着帽子,苏言程每次见到都要给她摘下来。
“给我啦,很丑哦。”
“这样你才能有记性,以后才不会去打架,还有……伤口总闷着不容易好。”苏言程教训起人来简直和他爸爸一模一样。
5.
宋翎高三那年,不知道是受了苏言程的影响还是怎么的,发了疯的迷上周杰伦。
适逢周杰伦来本市开演唱会,两个人偷偷地用私房钱买了两张票跑去看,他们的座位在中间的位置,刚好能将舞台上的风光尽收眼底。他站在台上唱《开不了口》,“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台下的观众举着粉红色荧光棒挥舞,不知何时,苏言程转头发现,宋翎竟然感动到流眼泪。
结束之后,人群熙攘,他们两个跟着人群大部队以龟速出场,因为太过拥挤,有好多人都和伙伴走散了,叫喊声不绝于耳。
宋翎走着,突然发现手上一沉,一股暖流途经心脏,她看了看旁边若无其事的苏言程,嘴角微微翘起没有拒绝。
如果时间就能这么流逝下去就好了,苏言程觉得在他还算幸福的二十年时光里,宋翎像一股清风随时环绕在他身边,虽然偶尔会惹他生气,但他心里还是欢喜的,即使他从不流于言表。
年少的时候,快乐总是很简单。当然,也很容易烟消云散。
这个道理,在苏言程在宋翎书桌上发现一个写满陌生名字的笔记本之后才后知后觉。
那天苏父苏母都不在家,宋翎邀请苏言程来家里吃饭,无意间苏言程在宋翎房里发现一个样子很华丽的笔记本,他带着好奇打开,心口隐隐作痛。
宋翎的字漂亮,学校里都出名的。
俊秀潇洒,又不失大气,苏言程跟着宋翎学了很长时间的书法,还是没什么进步。他能很轻易地从一堆作业中准确地认出宋翎的笔迹,纵使他对她的书法那么清楚,苏言程还是没想到,他见过的宋翎写的最好的两个字竟然是“沈年”。 “他是谁?”苏言程把笔记本递到宋翎面前。
“不用你管。”宋翎见苏言程偷看自己的笔记本,有些不悦,伸手去抢。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高苏言程一截,开心了就可以摸摸男生头的女生了,两年的时间,足够苏言程如同窜天大树一般生长,很快便超越了同龄的很多男生,走在学校里回头率甚高。
而此时此刻,宋翎在苏言程面前,也仅能到他的耳垂。
苏言程把笔记本举得高高的,任凭宋翎怎么要都不给。
“你要是不说,我就去告诉叔叔阿姨。”
“是不是上次送你去医院那个?”
宋翎停下蹦高的动作,仰头看着苏言程,眉中间一个小小的红点格外显眼,是那次受伤留下的疤,宋翎总说自己是因祸得福,这个伤疤不但没有影响她的容貌,看起来反倒多了一丝俏皮。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苏言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这是宋翎第一次叫他全名。
也是唯一一次苏言程在宋翎面前控制不住情绪,他用力将笔记本摔在地上,纸张哗啦啦地散落开来,宋翎顾不上责备苏言程赶紧蹲下来一张一张捡起来,每一张上面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写满了沈年的名字。
再起身的时候苏言程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6.
见到沈年是不久之后的事,苏言程果然没有猜错,是在医院他莫名敌视的那个男生。
听说宋翎连着给沈年送了一个星期的早餐,一片芳心昭然若揭终得偿所愿,在某天的篮球赛结束后,沈年接过宋翎递过来的饮料,拉起她的手在自己的队友面前转了一圈,宣告主权。
这一切,都被操场边的苏言程看在眼里。
放学后苏言程一个人在操场上等了很长时间,还是没能像往常一样等到宋翎。
她应该是和沈年去庆祝了吧,今天的篮球赛,作为队长的他像一头猎豹飞奔在场中,投进一个又一個三分球,赢得掌声一片。
当然,也包括观众席中的宋翎,她看得太专注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苏言程就坐在她身后。
苏言程独自一人去了熟悉的冰淇淋店,店员推荐说有了红豆味的新款,苏言程掏出一张红色票子压在柜台上,“给我来两份。”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宋翎一直很喜欢红豆味的冰淇淋,可惜这家店之前没有。苏言程尝了尝,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甜。
那天傍晚,苏言程独自一人在街上站了许久,曾几何时,因为陌生人一句真假难辨的话,他和宋翎在初冬的周末起了个大早在这里等了好久。
“会来的,肯定会的。”宋翎裹着一件厚厚大衣,双手搓来搓去,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那个妇人看起来不像坏人。
苏言程不忍打击她,默默地把手上的毛线手套摘下来递给宋翎,女生笑眯眯地接过:“有弟弟照顾就是好,别的同学都好羡慕我呢。”
回忆像潮水般涌来,他努力不去想却怎么也做不到。
妇人最终还是没来,宋翎恹恹,眼底尽是失落,嘴上却还直说一定是她有事所以没来,或者把这件事忘了也不一定。
虽然宋翎比苏言程大了几岁,心智上却总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真,仿佛这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黑暗这回事。
苏言程开心之余不免为宋翎的未来感到担忧。
吃完晚饭后,苏言程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刚刚爸爸问他怎么最近都没有看到宋翎,苏言程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他从抽屉里翻出第一次见面时宋翎送给他的那张周杰伦专辑,戴上耳机躺在床上闭眼静听,他太专注了,丝毫没有感觉到房间里的异动。
再睁开眼睛,一张白皙的娃娃脸出现在眼前。
“我以为你睡着了。”宋翎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苏言程起身:“你来干吗?”
“小鬼,还在生气啊。”
苏言程沉着脸不回答。
宋翎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蛋糕来,在苏言程面前晃了晃:“你生日我怎么可能忘呢,喏,这可是我亲手做的蛋糕,你喜欢的抹茶味。”
苏言程不得不承认,即使他心里再气再难过,只要宋翎一来,他就能满血复活。
“说实话,你是不是怕姐姐有了男朋友就忽略你了啊?”
“我是怕你忘了高考。”苏言程吃着蛋糕,语气淡淡。
7.
转眼高考结束,宋翎发挥失常留在了本市一所二流大学,而沈年,据说去了北京,为此,宋翎暗自神伤了许多天。
苏言程将这一切全部看在眼里,心里却又不免有一点坏心眼的小庆幸,至少,他不用和宋翎分隔两地。
宋翎的学校在城南,坐公交车要将近两个小时,刚去的那段时间,隔三岔五就要回家一趟,而每次回家必和苏言程去转角那家冰淇淋店坐一坐。
后来,宋翎回家的次数渐渐少了,苏言程算算,已经三个星期没见到她了,更奇怪的是,这三个星期里,他和宋翎通电话的次数竟然屈指可数。
直到有一天,苏言程接到宋翎的电话,当时他正在上课,抽屉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看到来电显示之后赶紧从后门溜出去。
“阿程。”对方声音明显有些沙哑,“我和沈年分手了。”
这句话说完宋翎便在电话那端哭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翎的舍友从外面回来,掀开宋翎的被子,“底下有个长得好帅的男生找你啊,快去看看。”
等宋翎飞奔下楼便看到一身黑衣站得笔直的苏言程。
“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沈年吗?”苏言程白了她一眼,要知道他可是翘了自习课坐了两个小时公交车跑来找她的。
“……”
宋翎说,她本来天真地认为时间,距离在真爱面前都不值一提,可偏偏现实却是,她和沈年薄如蝉翼的感情最终还是败给了这些东西。
说着便红了眼眶,苏言程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这几天我每天都窝在宿舍里,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就给以前的同学打电话,经常把人家聊得直接睡着。可是我不这样做的话,就会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 她怎么是孤身一人呢,她还有他啊,他这不来找她了吗?
苏言程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伸出另一只手在空气中:“回家吧,叔叔阿姨都很想你。”
其实他想说的,是只要你需要,我可以随时在你身边。
8.
宋翎的大学生活没再谈过一次恋爱,偶然有一次过年,苏言程到宋翎家玩无意间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宋翎只看了一眼便将短信删除。
“不接受吗?”苏言程眼睛好用,只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条告白短信。
“姐姐我还小,不想考虑这些事情。”宋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都二十一了,老女人。”
宋翎狠狠地踹了苏言程一脚。
这几年,苏言程没再在宋翎口中听到过沈年的名字,她不说,可是他知道,知道宋翎心里放不下那个人。
听说沈年又有了其他女朋友,他的朋友圈里发了很多和女朋友的照片,苏言程亲眼看着宋翎将沈年的朋友圈屏蔽,却在之后的某一天看到她偷偷用电脑上沈年的微博主页。
能让人付出全身心的无外乎两件事——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人生中的一堂课。
苏言程和宋翎都清清楚楚地知道,沈年在宋翎的人生中只能是后者。
有那么一段时间,苏言程迷上了花式自行车,每到周末都得去中央广场的高层台阶上练习,这种东西,不摔得头破血流是没办法学好的,
苏言程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从台阶上摔下来,腿上全是瘀青。
宋翎包里时刻备着一盒创口贴,用来急救。
他问宋翎,“如果我能从台上顺利骑下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宋翎熟练地将创口贴贴到伤口处,看了一眼苏言程:“小鬼,从小到大,我答应你的事还少吗?”
很快苏言程高考结束,宋翎的大学生活也只剩下一年,两个人计划着做一次远途旅行,筹划了许多天后最终将目的地定位大陆的最东端——东极岛。
习惯了大陆生活的两个人第一次到海边,一时还不能适应湿热的气候,第一天宋翎就很不争气地病倒了。
苏言程从小被家里娇惯,也只有宋翎能让他冒着大雨出去买药了。
等他湿漉漉地回到宾馆的时候,宋翎已经醒了,因为发烧脸色很苍白,见苏言程回来起身坐了起来,问:“外面下雨了?”对方默默地嗯了一声。
“再过两年阿程有了女朋友就不能这么照顾姐姐了,想想就好心酸。”
苏言程端著水杯的手僵了一下,随即递过去:“可以不交女朋友的。”
“我可以……可以一直照顾你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嘴唇都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9.
宾馆的后山上有一座古庙,每逢初一十五上山拜佛的人特别多,宋翎病好了之后两个人起了个大早上山。
“听说,拜佛一定要三跪九叩才算诚心,许的愿望才能灵验。”说着宋翎在佛山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
“还有一种,一步一叩首,直到跪到佛前。”苏言程学着宋翎的样子跪了下来。
“你许的什么愿?”
“姻缘。”出来后,宋翎调皮地冲苏言程眨眨眼,“我求佛祖能赶紧赐给你一段良缘。”
认识这么多年,宋翎还从来没见这小子对哪个女孩上过心,别说他的同学们,就是她也有点怀疑苏言程的取向。
“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苏言程话锋一转。
“美,我弟弟天下无双,吴彦祖都比不上。”
“那你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吗?”
“当然,姐姐我可是天秤座,外貌协会终身会员。”
“那你喜欢我吗?”
空气戛然而止,宋翎脱口而出的话在看到苏言程深邃的眸子之后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们站在山顶的边上,底下是汹涌的海水,不知吞没了多少人的灵魂。
“当……当然喜欢啊,你是我弟……”
“我不是。”苏言程打断她的话,用力牵住女生的手,“我说的喜欢,是你对沈年那种。”
他问:“我长得还不错,也不嫌弃你,更重要的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这是清晨的海岛,极目远眺看到的除了一望无际的大海再无其他,有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咸咸的海水味道,将女生的一句对不起送到苏言程耳里。
接下来的几日,两个人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游玩,绝口不提那天拜佛的事,只是,苏言程能清楚地感觉到,每次他伸过去的手都被宋翎悄悄地避开。
好多事情在那段悄无声息的时光中悄悄变了轨迹。
后来有一次苏言程问宋翎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宋翎拿出一张世界地图,指了指欧洲的一个小角落位置,“冰岛。”
他已经将花式自行车技术练得炉火纯青,从中央广场的高台阶上骑下来完成一系列动作完全不成问题,宋翎问他想要什么奖励。
苏言程摇摇头:“不重要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从他大学开学前一天,在机场遇见沈年。
苏言程没想到,沈年竟然认识自己,“你是宋翎的弟弟吧,她总和我提起你。”苏言程对沈年没什么好感,爱答不理的。
“我知道,因为你姐的事你不太喜欢我,是我对不起她,我正准备去国外留学,和她分手也是不想耽误她。”
说着摇了摇手中的机票,苏言程眼尖,看到机票上的目的地——冰岛。
他苦笑,原来她真的不曾放下过。
离别之前,沈年拍了拍苏言程的肩膀,“不过你姐姐对你是真好啊,高中那年为了你和别人打架,都打到医院去了。”
10.
有人这样分析天秤座的女生,她们有着一体两面的性格,一半明媚、一半忧伤,乐观又消极,倔强起来像个孩子,纵然表面嘻嘻哈哈,心里却总喜欢装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苏言程把这段话发给宋翎,对方秒回了一串大笑的表情,“没想到,最了解我的人还是你呀。”
彼时,苏言程已经身在雷克雅未克,以一个交换生的身份在这里学习一年。没想到,竟是他先来了冰岛。
苏言程眉心长了一颗青春痘,总也不见好,时间一长,竟然留下一块红色的疤。他将照片发给宋翎,“看,现在我和你一样了。”
他记得宋翎高中那年,为了不让别人说苏言程的闲话南征北战,眉心留下的那个红色疤痕,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眉心中间一点红的人,他一直当那个痕迹是他和宋翎多年来深厚感情的一个见证,现在,他终于成为和她相似的人了。
苏言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方形礼盒,里面装满了从世界各地寄来的明信片。宋翎毕业之后,做起了旅行撰稿人,她曾点亮过每一个大洲,将每个地方的夜景做成明信片寄给苏言程。
她还是很喜欢夜景,一如很久之前她说这样我就会一直有寻找光明的勇气。
“致阿程,这是一张来自巴黎的明信片。这边风景很好,香水也不错,心情自然舒畅。”
苏言程一边小心摩挲着宋翎一个星期前寄过来的明信片,一边将电话播到几千公里以外的巴黎。
“你知道吗?再过两个月就可以看到极光了。”
对面的人声音慵懒,听起来像是在睡觉,苏言程轻笑:“冰岛现在很冷,去看极光的话要坐几个小时的车,你不来,我自己看真的很无趣。”
《中国合伙人》里成冬青说,梦想是什么,梦想就是坚持下去会让你觉得幸福的事。
一年前,苏言程刚刚落地冰岛,便给宋翎寄了一张明信片。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将我当成弟弟,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的肩膀能够托起你的头,如果有一天你想找个人陪你看极光,我等你。
这颗心,已经坚持了很久很久,再多些日子也无妨。
苏言程透过窗户看雷克雅未克的夜景,一架亮着灯的飞机从空中呼啸而过。
她曾说想去冰岛,想看极光,但她不想自己一个人。
他一直记得,所以他来了这里,他明白,他会等。
1.
十二个星座里,苏言程最讨厌天秤座。
据说天秤座是所有星座里最外貌协会的星座,苏言程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可不是,宋翎第一面见到他就一脸花痴:“你是瓷娃娃吗,怎么这么好看。”
说着伸出手准备去摸苏言程的头,后者皱着眉头躲开。
宋翎仿佛没有意识到男生的厌恶,他退一步她就往前进一步,直到把苏言程挤到墙角,苏言程个子不高,仰着头倔强地看着宋翎,还没持续几秒钟,他便被女生一把搂进怀里,不安分的手不停地在头上揉搓,平时整洁柔顺的头发被弄得乱七八糟,活像一个炸了毛的公鸡。
自恋,自大,选择困难症……这些天秤座的典型特征在宋翎身上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不,她正蹲在苏言程家的冰箱前举着两盒冰淇淋犯了难。
“阿程,你说我是吃原味的还是抹茶味的?”苏言程站在书桌前,右手一把毛笔,面前一沓厚厚的纸张,大笔一挥,不小心溅出几滴墨水,在泛黄的纸张上,在木色的书桌上,在……宋翎洁白的T恤衫上。
开出点点黑色梅花,样子有些滑稽。
二十分钟后,宋翎穿着苏言程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大号衬衣捧着两盒冰淇淋以一个特别舒服的方式坐在沙发上大快朵颐,不时回头看不远处的苏言程,他依旧站在书桌前,保持和先前一样的姿势。
“作为弄脏我衣服的惩罚,今天必须写满十张毛笔字,否则我就把你家冰箱里的冰淇淋全部吃掉。”
苏言程屏蔽掉外界的声音,在第一张字写完的时候狠狠剜了一眼沙发上的宋翎。
2.
宋翎比苏言程大了三岁,她高一的时候他初一,她高三的时候他正为中考努力奋斗,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不长不短的三年。
苏言程十三岁的时候,苏爸爸觉得儿子性格太急躁,听说写毛笔字能静心,便将同事的女儿请到家里教苏言程练书法。
苏言程还记得爸爸第一天把宋翎带到家里的时候,他把自己锁在屋里不肯出来,他对这个书法家教是抗拒的,毕竟这耽误了他不少游戏时间。
任凭苏父苏母怎么叫门都不开,直到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那么这张周杰伦的亲笔签名专辑我可如何是好?”
苏言程和宋翎的第一次相会便在前者“吱嘎”一声开门后完成。
很久之后,长大之后的苏言程经常会想,如果他当时意志力够坚定,不去开门,那么之后的几年他也不会过得太辛苦。
宋翎和苏言程所在的学校是初高中一体,共用一个停车场。
每天下午放学,穿白色T恤的女生都会准时出现在苏言程的自行车旁。
苏言程搞不懂,宋翎为什么对白色T恤如此钟爱,就像他不明白,宋翎哪来的厚脸皮每天搭他的顺风车回家。
“因为我是姐姐啊,不应该对姐姐好点吗?”宋翎坐在车子后面也不老实,抬手摸摸苏言程的头发,真奇怪,一个男生的头发手感怎么能这么好,摸起来顺顺滑滑的。
“住手。”苏言程制止住宋翎的动作,“你哪有点儿姐姐的样子。”
确实,宋翎长了一张娃娃脸,大眼睛眨巴眨巴特别灵动,加上性格活泼,每次出门,都会有人将她和苏言程认成同龄人。
苏言程骑自行车载着宋翎穿梭于大街小巷,每个布满黄昏夕阳的傍晚,少女斜坐在车子后面,手上总是会有一些小动作,前面的男生不耐烦,加快了速度,将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打碎在风里。
每周五下午,苏言程和宋翎都习惯在家门口的冰淇淋店坐一会儿,宋翎复习功课,苏言程戴白色耳机听歌,两个人难得地度过一段安静的时光。
“阿程?”
“嗯?”
“姐姐問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说。”
“如果有女生喜欢你,你会有什么反应?”
“这很正常。”苏言程头都没抬,宋翎脑补了一下他一脸傲娇的表情。
她小声嘁了一下,转过身将后面座位穿粉色外套的女生叫过来,拍了拍她的肩: “可可,姐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说着往里面挪了一下,将苏言程对面的座位空出来让给叫可可的女生。
女生红着脸把一份冰淇淋递到苏言程面前:“听宋翎姐说,你喜欢吃抹茶味的冰淇淋,这个……是我给你买的。”
“谢谢,但是我已经饱了。”苏言程神色淡淡,将冰淇淋推回去,自始至终都没看一眼可可。
“那……你能……能接受我吗?”可可的头更低了,声音小得像苍蝇一样,看得宋翎在旁边干着急。
“不能。”
3.
可可就这样被苏言程言简意赅地拒绝了。
回去的路上,宋翎三步一叹气,苏言程推着车子走在外侧,问她怎么了。
“昨天可可来找我问我能不能帮她追你,我看她长得还不错就答应了,谁想到你拒绝得这么爽快。”语气里有些埋怨。
“因为长得不错,你就答应帮我牵红线?”苏言程停下车子。
“……”
“那你知不知道她上个星期还在追另一个男生?”没等宋翎回答,苏言程继续说,“以貌取人。”
“啊!”宋翎目瞪口呆,那个可可一脸人畜无害的小表情,来找她的时候一声宋翎姐叫得她心都化了,“那还是算了,我们阿程这么好看的男生一定要找一个完美无缺的女孩子,姐姐下次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
她又要去摸苏言程的头了,这是宋翎的习惯性动作,苏言程赶紧躲开,皱着眉头说:“没有下次。”
“为什么,你不喜欢姐姐给你挑的女生?还是说……”宋翎睁大了眼睛指着苏言程,表情异常夸张,“你不喜欢女生?” 他给了宋翎一个闭嘴的表情,推着车子兀自向前走,不理会后面的人。走了一段路程,发现宋翎并没有跟上来,苏言程回头寻找,发现她还站在原地,身旁站着一个打扮朴素带着小孩的中年妇女。
“阿程,这个阿姨说她的钱被偷了,没钱坐车回家,问我们借一点。”见苏言程折回,宋翎赶紧解释,“我的钱刚刚都买冰淇淋了,你能不能帮帮她?”
“借给我一点就好,我明天来这里还给你们。”妇女约莫四十岁的模样,牵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据她说,此前她已经在这条街上问了很多人,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宋翎拉拉苏言程的袖子,眼睛里有一万颗星星在闪烁,无一不写满了怜悯:“我们就帮帮她吧。”
妇人走了之后,宋翎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她问苏言程:“你说,明天她会来吗?”
“我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当今的社会真真假假很难说,信任两个字早已不知所踪,可是就在刚刚,宋翎求他帮忙拿点钱的时候,竟然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相信她。”宋翎斩钉截铁,“明天一早我就来这里等她,我相信我能等到的。”
苏言程没说话。
两人一车,朝着夕阳的方向缓缓离开,他们的身影被火热的夕阳拉得老长。
4.
宋翎高二那年,因为字写的漂亮被老师派去和几个同学一起做板报宣传,每天放学之后得在学校多留一会儿。
“宋翎有人找你,是个好帅的男孩子啊!”此时的宋翎,满脸粉笔末,听到传话回头一看,苏言程不知道什么时候满脸黑线地站在自己身后。
吓得宋翎在凳子上一个踉跄。
她这才想起,办板报的事情她忘了告诉苏言程。
“嘿嘿……阿程,对不起,我一忙就把事情给忘了,最近一个星期我都得留下来,要不你自己回家吧!”宋翎笑得谄媚。
一起办板报的同学见班里来了个小帅哥,纷纷朝宋翎挤眉弄眼,“还不给我们介绍介绍,什么时候这么受学弟欢迎了。”
宋翎捶了一下那人,把苏言程拉到自己身边,“邻居家的弟弟,怎么样,是不是后悔早生了几年啊!”
苏言程挣脱开宋翎,从背包里拿出一盒酸奶。
“还是阿程好,知道我最喜欢喝酸奶。”宋翎擦擦手接过酸奶。
“……喝不下了而已。”
苏言程准确地找到宋翎的座位,掏出书本来复习功课,摆出一副我等你放学的架势,几个同学还在小声窃窃私语,不远处的苏言程听得清清楚楚。
大概也就是夸赞他长得好看之类的话,苏言程从小到大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有人说:“宋翎,你弟弟对你可真好。”
宋翎回答:“那是自然,比亲弟弟还要好。”
就那么一瞬间,苏言程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两天后,苏言程放学后像往常一样先去超市买一盒酸奶,然后到宋翎班里等她工作结束,刚进门发现气氛有点不对,他连宋翎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几个同学看着他面面相觑。
他开口问,被告知宋翎被送到医院去了,而原因竟是因为和同班女生起争执的时候受了伤。
苏言程赶到医院的时候,宋翎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倒没有多严重,只是推搡的时候对方手里拿了一支笔,不小心扎到宋翎眉间。
“为什么要和别人打架?”苏言程问,来之前他问过宋翎同学,可是她们几个吞吞吐吐就是不说清楚,据说是宋翎先动的手。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掺和。”宋翎捂着眉头,哎呦哎呦直叫疼。
“呵呵。”苏言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一点女生之间的小事,都过去了你就别问了。”宋翎摆摆手,站起身来,苏言程这才注意到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生,貌似是她同班同学,送她来医院的。
男生见宋翎起身,赶紧过来搭了把手,苏言程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接过宋翎,巧妙地将宋翎和男生隔开。
无论苏言程怎么问,宋翎始终对打架的原因闭口不言,几天后,眉间的伤口结了痂,再配上黃色的药膏,样子有些不忍直视,那段时间宋翎无论走到哪里都戴着帽子,苏言程每次见到都要给她摘下来。
“给我啦,很丑哦。”
“这样你才能有记性,以后才不会去打架,还有……伤口总闷着不容易好。”苏言程教训起人来简直和他爸爸一模一样。
5.
宋翎高三那年,不知道是受了苏言程的影响还是怎么的,发了疯的迷上周杰伦。
适逢周杰伦来本市开演唱会,两个人偷偷地用私房钱买了两张票跑去看,他们的座位在中间的位置,刚好能将舞台上的风光尽收眼底。他站在台上唱《开不了口》,“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台下的观众举着粉红色荧光棒挥舞,不知何时,苏言程转头发现,宋翎竟然感动到流眼泪。
结束之后,人群熙攘,他们两个跟着人群大部队以龟速出场,因为太过拥挤,有好多人都和伙伴走散了,叫喊声不绝于耳。
宋翎走着,突然发现手上一沉,一股暖流途经心脏,她看了看旁边若无其事的苏言程,嘴角微微翘起没有拒绝。
如果时间就能这么流逝下去就好了,苏言程觉得在他还算幸福的二十年时光里,宋翎像一股清风随时环绕在他身边,虽然偶尔会惹他生气,但他心里还是欢喜的,即使他从不流于言表。
年少的时候,快乐总是很简单。当然,也很容易烟消云散。
这个道理,在苏言程在宋翎书桌上发现一个写满陌生名字的笔记本之后才后知后觉。
那天苏父苏母都不在家,宋翎邀请苏言程来家里吃饭,无意间苏言程在宋翎房里发现一个样子很华丽的笔记本,他带着好奇打开,心口隐隐作痛。
宋翎的字漂亮,学校里都出名的。
俊秀潇洒,又不失大气,苏言程跟着宋翎学了很长时间的书法,还是没什么进步。他能很轻易地从一堆作业中准确地认出宋翎的笔迹,纵使他对她的书法那么清楚,苏言程还是没想到,他见过的宋翎写的最好的两个字竟然是“沈年”。 “他是谁?”苏言程把笔记本递到宋翎面前。
“不用你管。”宋翎见苏言程偷看自己的笔记本,有些不悦,伸手去抢。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高苏言程一截,开心了就可以摸摸男生头的女生了,两年的时间,足够苏言程如同窜天大树一般生长,很快便超越了同龄的很多男生,走在学校里回头率甚高。
而此时此刻,宋翎在苏言程面前,也仅能到他的耳垂。
苏言程把笔记本举得高高的,任凭宋翎怎么要都不给。
“你要是不说,我就去告诉叔叔阿姨。”
“是不是上次送你去医院那个?”
宋翎停下蹦高的动作,仰头看着苏言程,眉中间一个小小的红点格外显眼,是那次受伤留下的疤,宋翎总说自己是因祸得福,这个伤疤不但没有影响她的容貌,看起来反倒多了一丝俏皮。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苏言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这是宋翎第一次叫他全名。
也是唯一一次苏言程在宋翎面前控制不住情绪,他用力将笔记本摔在地上,纸张哗啦啦地散落开来,宋翎顾不上责备苏言程赶紧蹲下来一张一张捡起来,每一张上面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写满了沈年的名字。
再起身的时候苏言程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6.
见到沈年是不久之后的事,苏言程果然没有猜错,是在医院他莫名敌视的那个男生。
听说宋翎连着给沈年送了一个星期的早餐,一片芳心昭然若揭终得偿所愿,在某天的篮球赛结束后,沈年接过宋翎递过来的饮料,拉起她的手在自己的队友面前转了一圈,宣告主权。
这一切,都被操场边的苏言程看在眼里。
放学后苏言程一个人在操场上等了很长时间,还是没能像往常一样等到宋翎。
她应该是和沈年去庆祝了吧,今天的篮球赛,作为队长的他像一头猎豹飞奔在场中,投进一个又一個三分球,赢得掌声一片。
当然,也包括观众席中的宋翎,她看得太专注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苏言程就坐在她身后。
苏言程独自一人去了熟悉的冰淇淋店,店员推荐说有了红豆味的新款,苏言程掏出一张红色票子压在柜台上,“给我来两份。”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宋翎一直很喜欢红豆味的冰淇淋,可惜这家店之前没有。苏言程尝了尝,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甜。
那天傍晚,苏言程独自一人在街上站了许久,曾几何时,因为陌生人一句真假难辨的话,他和宋翎在初冬的周末起了个大早在这里等了好久。
“会来的,肯定会的。”宋翎裹着一件厚厚大衣,双手搓来搓去,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那个妇人看起来不像坏人。
苏言程不忍打击她,默默地把手上的毛线手套摘下来递给宋翎,女生笑眯眯地接过:“有弟弟照顾就是好,别的同学都好羡慕我呢。”
回忆像潮水般涌来,他努力不去想却怎么也做不到。
妇人最终还是没来,宋翎恹恹,眼底尽是失落,嘴上却还直说一定是她有事所以没来,或者把这件事忘了也不一定。
虽然宋翎比苏言程大了几岁,心智上却总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真,仿佛这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黑暗这回事。
苏言程开心之余不免为宋翎的未来感到担忧。
吃完晚饭后,苏言程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刚刚爸爸问他怎么最近都没有看到宋翎,苏言程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他从抽屉里翻出第一次见面时宋翎送给他的那张周杰伦专辑,戴上耳机躺在床上闭眼静听,他太专注了,丝毫没有感觉到房间里的异动。
再睁开眼睛,一张白皙的娃娃脸出现在眼前。
“我以为你睡着了。”宋翎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苏言程起身:“你来干吗?”
“小鬼,还在生气啊。”
苏言程沉着脸不回答。
宋翎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蛋糕来,在苏言程面前晃了晃:“你生日我怎么可能忘呢,喏,这可是我亲手做的蛋糕,你喜欢的抹茶味。”
苏言程不得不承认,即使他心里再气再难过,只要宋翎一来,他就能满血复活。
“说实话,你是不是怕姐姐有了男朋友就忽略你了啊?”
“我是怕你忘了高考。”苏言程吃着蛋糕,语气淡淡。
7.
转眼高考结束,宋翎发挥失常留在了本市一所二流大学,而沈年,据说去了北京,为此,宋翎暗自神伤了许多天。
苏言程将这一切全部看在眼里,心里却又不免有一点坏心眼的小庆幸,至少,他不用和宋翎分隔两地。
宋翎的学校在城南,坐公交车要将近两个小时,刚去的那段时间,隔三岔五就要回家一趟,而每次回家必和苏言程去转角那家冰淇淋店坐一坐。
后来,宋翎回家的次数渐渐少了,苏言程算算,已经三个星期没见到她了,更奇怪的是,这三个星期里,他和宋翎通电话的次数竟然屈指可数。
直到有一天,苏言程接到宋翎的电话,当时他正在上课,抽屉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看到来电显示之后赶紧从后门溜出去。
“阿程。”对方声音明显有些沙哑,“我和沈年分手了。”
这句话说完宋翎便在电话那端哭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翎的舍友从外面回来,掀开宋翎的被子,“底下有个长得好帅的男生找你啊,快去看看。”
等宋翎飞奔下楼便看到一身黑衣站得笔直的苏言程。
“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沈年吗?”苏言程白了她一眼,要知道他可是翘了自习课坐了两个小时公交车跑来找她的。
“……”
宋翎说,她本来天真地认为时间,距离在真爱面前都不值一提,可偏偏现实却是,她和沈年薄如蝉翼的感情最终还是败给了这些东西。
说着便红了眼眶,苏言程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这几天我每天都窝在宿舍里,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就给以前的同学打电话,经常把人家聊得直接睡着。可是我不这样做的话,就会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 她怎么是孤身一人呢,她还有他啊,他这不来找她了吗?
苏言程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伸出另一只手在空气中:“回家吧,叔叔阿姨都很想你。”
其实他想说的,是只要你需要,我可以随时在你身边。
8.
宋翎的大学生活没再谈过一次恋爱,偶然有一次过年,苏言程到宋翎家玩无意间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宋翎只看了一眼便将短信删除。
“不接受吗?”苏言程眼睛好用,只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条告白短信。
“姐姐我还小,不想考虑这些事情。”宋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都二十一了,老女人。”
宋翎狠狠地踹了苏言程一脚。
这几年,苏言程没再在宋翎口中听到过沈年的名字,她不说,可是他知道,知道宋翎心里放不下那个人。
听说沈年又有了其他女朋友,他的朋友圈里发了很多和女朋友的照片,苏言程亲眼看着宋翎将沈年的朋友圈屏蔽,却在之后的某一天看到她偷偷用电脑上沈年的微博主页。
能让人付出全身心的无外乎两件事——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人生中的一堂课。
苏言程和宋翎都清清楚楚地知道,沈年在宋翎的人生中只能是后者。
有那么一段时间,苏言程迷上了花式自行车,每到周末都得去中央广场的高层台阶上练习,这种东西,不摔得头破血流是没办法学好的,
苏言程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从台阶上摔下来,腿上全是瘀青。
宋翎包里时刻备着一盒创口贴,用来急救。
他问宋翎,“如果我能从台上顺利骑下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宋翎熟练地将创口贴贴到伤口处,看了一眼苏言程:“小鬼,从小到大,我答应你的事还少吗?”
很快苏言程高考结束,宋翎的大学生活也只剩下一年,两个人计划着做一次远途旅行,筹划了许多天后最终将目的地定位大陆的最东端——东极岛。
习惯了大陆生活的两个人第一次到海边,一时还不能适应湿热的气候,第一天宋翎就很不争气地病倒了。
苏言程从小被家里娇惯,也只有宋翎能让他冒着大雨出去买药了。
等他湿漉漉地回到宾馆的时候,宋翎已经醒了,因为发烧脸色很苍白,见苏言程回来起身坐了起来,问:“外面下雨了?”对方默默地嗯了一声。
“再过两年阿程有了女朋友就不能这么照顾姐姐了,想想就好心酸。”
苏言程端著水杯的手僵了一下,随即递过去:“可以不交女朋友的。”
“我可以……可以一直照顾你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嘴唇都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9.
宾馆的后山上有一座古庙,每逢初一十五上山拜佛的人特别多,宋翎病好了之后两个人起了个大早上山。
“听说,拜佛一定要三跪九叩才算诚心,许的愿望才能灵验。”说着宋翎在佛山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
“还有一种,一步一叩首,直到跪到佛前。”苏言程学着宋翎的样子跪了下来。
“你许的什么愿?”
“姻缘。”出来后,宋翎调皮地冲苏言程眨眨眼,“我求佛祖能赶紧赐给你一段良缘。”
认识这么多年,宋翎还从来没见这小子对哪个女孩上过心,别说他的同学们,就是她也有点怀疑苏言程的取向。
“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苏言程话锋一转。
“美,我弟弟天下无双,吴彦祖都比不上。”
“那你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吗?”
“当然,姐姐我可是天秤座,外貌协会终身会员。”
“那你喜欢我吗?”
空气戛然而止,宋翎脱口而出的话在看到苏言程深邃的眸子之后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们站在山顶的边上,底下是汹涌的海水,不知吞没了多少人的灵魂。
“当……当然喜欢啊,你是我弟……”
“我不是。”苏言程打断她的话,用力牵住女生的手,“我说的喜欢,是你对沈年那种。”
他问:“我长得还不错,也不嫌弃你,更重要的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这是清晨的海岛,极目远眺看到的除了一望无际的大海再无其他,有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咸咸的海水味道,将女生的一句对不起送到苏言程耳里。
接下来的几日,两个人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游玩,绝口不提那天拜佛的事,只是,苏言程能清楚地感觉到,每次他伸过去的手都被宋翎悄悄地避开。
好多事情在那段悄无声息的时光中悄悄变了轨迹。
后来有一次苏言程问宋翎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宋翎拿出一张世界地图,指了指欧洲的一个小角落位置,“冰岛。”
他已经将花式自行车技术练得炉火纯青,从中央广场的高台阶上骑下来完成一系列动作完全不成问题,宋翎问他想要什么奖励。
苏言程摇摇头:“不重要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从他大学开学前一天,在机场遇见沈年。
苏言程没想到,沈年竟然认识自己,“你是宋翎的弟弟吧,她总和我提起你。”苏言程对沈年没什么好感,爱答不理的。
“我知道,因为你姐的事你不太喜欢我,是我对不起她,我正准备去国外留学,和她分手也是不想耽误她。”
说着摇了摇手中的机票,苏言程眼尖,看到机票上的目的地——冰岛。
他苦笑,原来她真的不曾放下过。
离别之前,沈年拍了拍苏言程的肩膀,“不过你姐姐对你是真好啊,高中那年为了你和别人打架,都打到医院去了。”
10.
有人这样分析天秤座的女生,她们有着一体两面的性格,一半明媚、一半忧伤,乐观又消极,倔强起来像个孩子,纵然表面嘻嘻哈哈,心里却总喜欢装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苏言程把这段话发给宋翎,对方秒回了一串大笑的表情,“没想到,最了解我的人还是你呀。”
彼时,苏言程已经身在雷克雅未克,以一个交换生的身份在这里学习一年。没想到,竟是他先来了冰岛。
苏言程眉心长了一颗青春痘,总也不见好,时间一长,竟然留下一块红色的疤。他将照片发给宋翎,“看,现在我和你一样了。”
他记得宋翎高中那年,为了不让别人说苏言程的闲话南征北战,眉心留下的那个红色疤痕,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眉心中间一点红的人,他一直当那个痕迹是他和宋翎多年来深厚感情的一个见证,现在,他终于成为和她相似的人了。
苏言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方形礼盒,里面装满了从世界各地寄来的明信片。宋翎毕业之后,做起了旅行撰稿人,她曾点亮过每一个大洲,将每个地方的夜景做成明信片寄给苏言程。
她还是很喜欢夜景,一如很久之前她说这样我就会一直有寻找光明的勇气。
“致阿程,这是一张来自巴黎的明信片。这边风景很好,香水也不错,心情自然舒畅。”
苏言程一边小心摩挲着宋翎一个星期前寄过来的明信片,一边将电话播到几千公里以外的巴黎。
“你知道吗?再过两个月就可以看到极光了。”
对面的人声音慵懒,听起来像是在睡觉,苏言程轻笑:“冰岛现在很冷,去看极光的话要坐几个小时的车,你不来,我自己看真的很无趣。”
《中国合伙人》里成冬青说,梦想是什么,梦想就是坚持下去会让你觉得幸福的事。
一年前,苏言程刚刚落地冰岛,便给宋翎寄了一张明信片。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将我当成弟弟,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的肩膀能够托起你的头,如果有一天你想找个人陪你看极光,我等你。
这颗心,已经坚持了很久很久,再多些日子也无妨。
苏言程透过窗户看雷克雅未克的夜景,一架亮着灯的飞机从空中呼啸而过。
她曾说想去冰岛,想看极光,但她不想自己一个人。
他一直记得,所以他来了这里,他明白,他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