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笋
　　天阴沉得很
　　租了个面的
　　到黄土坡的金井扫墓
　　青竹林里
　　笋子爬上了坟头
　　二话不说
　　踢倒
　　爆竹响过，头磕过
　　叔叔拎走了
　　那几个
　　竹笋
　　贺龙坪
　　贺龙坪
　　掩在古木深深里
　　贺龙坪不到六尺见方
　　贺龙坪不在桑植
　　在津市
　　在津市的古大同
　　在古大同的梵音里
　　贺龙坪
　　悄无声息
　　在民国
　　这里不叫贺龙坪
　　叫落龙窝，也许根本没有名字
　　我们来时
　　山风吹拂红色的布条
　　高高低低的白塔散布、静立
　　一杯老酒
　　晕头
　　朋友请客
　　他去了一个叫黄金台的地方
　　一个女子将他带到一个小房间
　　一张普通的床
　　灯光幽暗
　　女人给他脱去外套
　　拿捏他的手臂，咳嗽
　　他有些不安
　　问了一些不该问的话
　　“你累了就不捏了吧，我不会投诉的”
　　女子和衣躺了下来
　　发生什么故事没有，他没有说
　　他说，至今还在恍惚那是不是一场梦
　　临走的时候
　　女子打开门站在门中间
　　眼睛看着他
　　一动不动
　　夜晚適合谈情说爱
　　319国道
　　已走入夜色
　　老家在你身后迅速老去
　　蛙声追上来
　　嘈嘈切切的
　　途中两次暂停
　　一次郑家驿，一次黄土坡
　　而今在桃花源
　　坐在教学楼的办公室里
　　又听到蛙声
　　夜晚适合谈情说爱
　　青蛙们知道得多么清楚
　　朝旁边一望
　　十几把椅子
　　没有人坐
　　窗外的黑暗里
　　流淌着沅水
　　你想起母亲
　　在你出门时说的话
　　明天
　　要插稻秧了
　　匍匐在地
　　从土地里
　　站出来
　　听风
　　望宽阔的天空
　　你迈着款款的步子
　　进入我的春天
　　你长高了
　　我长老了
　　在秋天
　　一棵草，除了结籽
　　除了让身子匍匐在地
　　除了回忆
　　还能做什么
　　哦——还能留下根
　　根，在黑暗里
　　贮存着阳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