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男”赵紫玉:纯业余,不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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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紫玉,1968年生,华侨大学机电及自动化学院副教授,业余跑马拉松仅4年,却是国内首位达到超马国际标准认证的运动员,现居厦门。
  在国内的跑友圈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平生不识赵紫玉,跑尽超马也无趣。”尤其在香港、台湾等地区,赵紫玉俨然成了众多跑步爱好者心中的“男神”。
  赵紫玉是华侨大学机电及自动化学院的副教授,但在学者、老师这一身份之外,他的名字更多地被镌刻在大大小小各类马拉松赛事的奖牌上,如今他还是国际认证的24小时超马中国纪录的保持者。
  “大家都说我是什么‘大咖’‘大神’,我不这么认为。”赵紫玉神色淡然地说,“因为我的成绩也是一步一步跑出来的。”
  越跑越年轻
  虽然名气不小,但赵紫玉对自己的定位,始终都是三个字——纯业余。“我本身不是专业运动员,纯业余,而且我现在在业余运动员里面,也是比较业余的。”
  现在很多业余运动员的训练模式都很“专业”,比如定期做核心机能训练、力量训练等等,而赵紫玉不一样,他完全就靠两条腿去跑。“包括平时训练的量以及参加比赛、参与跑团活动积累的量。”这些量逐年积累起来,他的能力反而达到了“专业”的水平。
  “当然,我不否定去健身房、去做力量训练,那样当然更好啦,但是我没有时间去做那些事。”他认为以赛代练才是适合他的训练方式,“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更愿意花在跑上。”
  “现在赛前几乎不需要准备,”赵紫玉自信地笑道,“我随时都可以参加比赛。”
  从2011年11月至今,赵紫玉跑马拉松仅仅4年,可他用业余时间参加的比赛已有80多场,跑过厦门、深圳、贵阳、兰州、北京、大连、无锡、上海、杭州、大理、香格里拉,也跑过香港、台北、金门,还跑过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日本等等。在接受本刊采访时,赵紫玉刚从泰国参加清迈马拉松赛回来,而隔天他又“马”不停蹄转战首届福州山地马拉松之五虎山越野赛了。
  “我这几年比赛的数量在逐年增多,比赛的成绩也一年比一年好,而且我现在仍然认为自己还处于上升阶段。所以我认为跑步的成绩不见得受年龄的限制,尤其是超长距离。”48岁的赵紫玉笑称自己是“越跑越年轻”。
  这话说的可是有理有据。他曾测过自己的骨密度,结果显示,他的骨密度相当于20多岁的,而且肌肉、关节的状况也都很不错。
  “我自己可以感觉得到。”赵紫玉说,“很多时候,人们对自身的身体状况很难有正确的认识,但通过平时的训练,我知道我的身体能够承受这样的量和强度。”
  挑战极限不等于不要命
  跑步是永不过时的运动,在全民健身之风盛行的今天,各种马拉松赛事遍地开花,更有“晒跑族”顺势而生。特别是近几年,马拉松呈井喷式发展,几乎成了“最大众”的体育竞技项目。然而让人扼腕的是,随着参加比赛的人数增加,一起起比赛事故相继上演,仅2015年,国内见报的马拉松赛猝死悲剧就有5起之多。
  “猝死是怎么发生的?实际上很简单,就是心脏功能不行了。”关注、同情之余,赵紫玉思考更多的是如何避免这类悲剧发生。
  “有些人可能对自己的心脏不了解。跑步要有一定积累才能上升到一定程度,不能盲目去追求一个不现实的指标,要知道,我们的很多器官其实并不是很强大。”赵紫玉说,猝死往往还与长期的训练方式脱不了干系,“一些跑者平时训练的时候都是慢节奏的,但是到了比赛,身边的人一加油,或者是临近终点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会兴奋起来,就加速了,心脏就受不了了。”
  实践出真知,赵紫玉能这样侃侃而谈,全是靠经验说话。
  平时训练,他从不追求那种容易发生危险的强度,还总是有意识地在最后阶段加速,刺激心脏,以此让自己的身体适应。就算是在正式比赛中,他也都会注意维持一个均衡的配速。
  “关注自己的身体健康,不是简单地从事一项体育运动就可以了,你还要注意运动形式,以及考察哪个运动强度对你身体是最适合的。”赵紫玉说。
  本来嘛,参与体育锻炼是为了健康,拿命去玩不就本末倒置了么?尽管赵紫玉现在已不仅仅是为了健康而跑,更多还是为了不断挑战极限,但对于那些“要命”的项目,他大都是拒绝的。“登雪山我不会去,因为危险系数太大。我是有所选择的,是在保证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去挑战更高难度。”
  在被台湾“超马之父”郭丰洲称为“全世界最艰难的越野超马赛”的“玄奘之路八百流沙极限赛”中,赵紫玉曾迷路遇险。每每回想起来,他心里总是止不住地后怕:“我仅仅是来挑战这样一个比赛,仅仅是要挑战自己,可是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我对不起我的父母,对不起我的家人。”
  但他并不后悔参赛:“以后如果还有‘八百流沙’,还有比‘八百流沙’更难的,我还想要去挑战。”
  收不住“求虐”的“野”心
  在赵紫玉的“跑马史”中,2015年年底参加的首届“玄奘之路八百流沙极限赛”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他说:“那是我一生中难以泯灭的记忆。”
  这是中国首个超长距离越野赛,全长402.2公里,途经全球唯一一个国家级极旱荒漠生态保护区,超80%的赛段处于荒漠无人区。
  穿越丘陵、峡谷、河流、沙漠、戈壁、雪地、冰川、荒原、草甸、高山、盐碱地等复杂多变的地形,从有着“世界风库”之称的瓜州过境,昼战酷热、夜抗严寒,接受70℃极限温差的挑战,全程自导航、自负重、自补给……赵紫玉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就是来“求虐”的。
  “即使是对我这种参加过很多比赛的人来说,‘八百流沙’仍是难度系数比较大的。”赵紫玉最头疼的倒不是地形、气候这些看得见的严酷,而是“一切的东西都是未知的”。
  因为是自补给,在各个补给点放的吃食和装备都得参赛者自己规划安排,例如趟水过河之后,补给点应备有替换的鞋。具体在哪个补给点放什么东西,赵紫玉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比赛中没有路标,他只能按照一个物理坐标点去跑,在很多路段,路况极其复杂,“怎么跑都不对”。身边没有人可以商量,孤立无援,陪伴他的只有导航——偏偏导航又出了问题。   “我是完全按着导航的提示走的,导航本身就有误差,它那个轨迹也不是正确的轨迹。” 赵紫玉回忆道。
  于是,他迷路了,两次,在深夜的大山中。
  山上的植被都不高,没有能够辅以抓爬的东西,上去了,该怎么下来是个大问题。漆黑一片,周围都是悬崖,稍有一点不慎,就可能滑下去。
  “当时真的是很无助很无助。”赵紫玉表示,这是他参加此类赛事以来,遭遇的最大一次困境。好在后来通过选手身上的定位系统,组委会发现了他的异常,附近的检查人员便举灯告知他方位。
  一见有光,赵紫玉顿时“有了目标,有了生的感觉”,狂喜之下他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可是我喊破喉咙都没有用,因为是在山顶,我喊得再大声他也听不到,更不可能回应我。”
  他很快收拾好情绪,连滚带爬下了山,再爬上另一座山头与检查人员会合。
  “这种比赛就是一个人在战斗,前后都没有人。”赵紫玉说,“不过我倒不会怎么恐惧,因为我知道,虽然看不到,但是前面后面都是有人的(其他参赛者)。如果不是在比赛,我在那样的大山中肯定是会恐惧啦。越野赛的时候,一个人在大自然中,这是形式上的孤独,并不是心理上的孤独。”因此在“八百流沙”这样的越野赛中,赵紫玉与天斗、与地斗,原本的竞争对手反而成了最可亲的。
  越野跑,是对耐力、意志力以及应变能力的综合考验。五天四夜里,赵紫玉只睡了8个小时左右。
  “不睡觉不等于不疲劳。”跑到最后,赵紫玉几乎是“边跑边睡”。身体达到极限已经感觉不到累,但大脑还是下达了休息的指令,结果就是,他的世界开始“梦幻”了。
  跑着跑着,赵紫玉跟前倏地窜出小兔、小猫、小狗,在那边跑啊跳啊,转眼就消失了,那时,他已经超过40个小时没有睡觉了。“还有一次,我眼睁睁看着一株株枯树从地里冒了出来,拿手一摸,只抓到了一手空气。”
  有时候他甚至到了混混沌沌不知道自己在比赛的状态,只知道自己在跑,只知道自己得往前跑。他不得不反复提醒自己:“赵紫玉,你是在比赛!”
  与赵紫玉一同参赛的29位选手中,不乏多次获得世界冠军的越野名将,包括在2014年欧洲顶级越野跑赛事“巨人之旅”中获得团队第一、并跻身个人八强的意大利名将Massimo Tagliaferri,还有希腊斯巴达松和美国加州恶水马拉松亚洲参赛纪录保持者、获得过25个以上超马冠军的日本选手关家良一,以及马来西亚越野圈领袖跑者李建威等国际专业跑圈的先锋人物。
  然而,这些赛前呼声极高的“夺冠热门”都相继黯然退场,反观赵紫玉,却是一路领先。最终,他以92小时52分58秒的成绩登上了冠军宝座。
  技术宅的“出走宣言”
  曾经的赵紫玉,是个典型的工科男。用他的话说,就是大学毕业之后一直是个安静的技术宅,宅了很多年。后来,他发现很多大学老师都宅,天天宅家里、宅办公室,因用脑过度普遍有过劳现象。宅怕了的赵紫玉,开始崇尚“走出去”。
  “以前我就很喜欢跑步。”但那时候他和很多人一样,“跑步只是业余爱好,只在工作闲暇时间跑一跑,或是参加学校的运动会”。在跑马拉松之前,华侨大学的校运会赵紫玉倒是年年参加,但都是赛前才突击训练一下,平常也只偶尔到公园或学校操场跑个四五公里,比赛往往没有取得很好的名次。
  是马拉松让他发现了另一个自己。
  厦门的跑步氛围颇浓,尤其厦门国际马拉松赛还是金牌赛事,赵紫玉慢慢结识了一些跑友,也渐渐接触了马拉松。
  2011年11月参加厦门(翔安)国际百公里纵走挑战赛,是他真正意义上的“跑出去”。由于资格受限,赵紫玉选择了30公里的赛程。结果他竟然跑出3小时18分的成绩,拿了个第八名。
  “这个成绩让我惊讶,感觉自己也许有这方面的天赋。”上“马”成功后,他开始参加更多各种规格的马拉松比赛,一年比一年好的成绩也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肯定自己,跑起来自信心越来越高。
  “在马拉松这里面我有很多的乐趣,在沿着这条路走的时候,我会发现更多更多我内心深处更想追求的事情,所以我现在也是沿着这个目标乐此不疲地一直走下去。你现在要想我再宅在学校,我也宅不了。”不仅宅不下去,赵紫玉现在是越跑越远、越跑越“野”了。
  下一站,超马
  2013年,是赵紫玉从常规马拉松赛向超级马拉松和越野跑项目过渡的一年。
  2月14日大年初五,第一届厦门海沧24小时马拉松赛鸣枪开跑,这也是赵紫玉的超马首战。迈着从容的步伐,赵紫玉以181公里的成绩一举夺魁。他笑称,整个慢跑的过程很惬意。
  从参加的比赛、平时的训练以及跑圈的活动中,赵紫玉发现自己在耐力上颇具优势,而且距离越长、历时越久,优势就越明显。于是,“野心勃勃”的他将目光投向了超马和越野跑,没想到这一跑,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2014年在台北举办的国际马拉松超级嘉年华赛上,赵紫玉以222.447公里的成绩摘金,并创下了中国男子24小时场地比赛的纪录。很多人不敢相信,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国际性的超马比赛。
  同年12月及2015年11月,赵紫玉两度应郭丰洲之邀,作为大陆的唯一代表选手到台湾参加东吴国际超级马拉松赛,与数十位国际顶尖超马选手同场竞技。短短一年时间,赵紫玉从项目第六跃至亚军领奖台上,成绩也再次实现自我突破,从225.730公里提升到了240.853公里。而在2015年年初的香港超马24小时赛中,他已经以243.3004公里的成绩夺得总冠军,还因此得到了国际超马总会的认证,成为国内在这个领域达到国际运动员标准的第一人。
  “2015年我参加了10场马拉松,而参加超马或者越野是远远超过10场。比起马拉松,我现在更喜欢跑更长的超马和越野。”赵紫玉说,“参加超马也好,参加越野也好,我的内心更加强大了,而且增加了自信,精神层面更丰富了,生活得更有水准了。”
  “大将军”不是荣耀,而是责任
  “八百流沙”组委会指定了一座新近发现的唐代烽燧为“冠军烽”,用打破赛事纪录的冠军名字命名,直至此纪录被下一个冠军打破。赛后,这座烽燧诞生了新的名字——赵紫玉烽。当时,赵紫玉还获赠了虎符,被封为“冠军大将军”。
  青史留名固然意义非凡,但更为宝贵的是不可复制的经历,以及那种坚持的精神。
  “八百流沙”结束没多久,赵紫玉就赴台湾参加东吴国际超级马拉松赛。比赛时下了5个小时的雨,其中1小时雨势尤其大,陆续有选手停下来换衣服、鞋子,而赵紫玉全程都没有换,尽管他的跑鞋都湿透了。“因为有了越野赛中各种恶劣天气的参赛经验,这不影响我的比赛状态。”比赛结束,他才感觉到脚痛,脱了鞋一看,脚底磨破皮,泡着水都发白了。
  “‘八百流沙’我都坚持过来了,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呢?”这是他一再跟自己说的,也是他不止一次向学生传达的。
  每次上课,赵紫玉总会跟学生分享一个马拉松故事,不是为了让学生了解马拉松,而是旨在借马拉松精神来影响学生,期冀他们能够以此来面对生活学习中的种种困境、种种“想不开”。
  作为一名大学老师,赵紫玉努力借由他所热衷的事来引导学生、影响学生,“我觉得这个应该是比我搞科研更有意义的”。现在他做科研的时间有所压缩,业余时间一心扑在马拉松上。“但是我的本职还是教学工作,教书育人的工作我现在做的不比那些不跑马拉松的老师差。”
  对于跑出的成绩,赵紫玉看得很淡,但是对于跑出的名气,他觉得肩头责任不小:“自己在国内的跑圈中有一定的知名度,应该为带动我们国内马拉松的发展做一些贡献。”
  “我想带动一下国内的跑马气氛,”谈起近期的目标,赵紫玉的话掷地有声,“我现在想办一个超马比赛,也是作为一个契机,把国内的一些马拉松跑者培养成超马跑者,或者培养成超长距离越野跑者,让他们更多地参加国际性的比赛,让我们国人在国际上崭露头角,让人家看到我们中国人也很OK、很厉害,而不是说超马、越野是被外国人垄断的。我们中国人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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