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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俗话说女儿都一样,嫁法各不同,但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得挑选良辰吉日。苗洪波嫁“姑娘”可谓与众不同,不仅“姑娘”明码标价要上百万,而且还一定要嫁给外国人。事是挺好的事,可在日子上却选错了,他选在愚人节的第二天4月2日。
苗家有“女”初长成
2006年4月2日,一年一届的瑞士巴塞尔国际钟表珠宝展上来了一位陌生人,他叫苗洪波,他就是冲着展会来的:“这个展览会相当于体育界的奥运会,在每年的巴塞展上,云集了世界各大钟表品牌公司最自豪的新产品以及历代可以炫耀的宝贝。” 苗洪波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来炫耀:“这么多年都是让人家抢钱,这次咱们也抢一次洋鬼子的,实实在在地拿欧元,拿美元。”
苗洪波是北京手表厂的厂长,这次参展苗洪波是有备而来,他要在国际性的钟表珠宝展上把自己漂漂亮亮的“姑娘”推上闪亮的舞台,为她找一个好婆家。
苗洪波笑了笑,说:“我们的报价是11万欧元,把汇率变化、人民币升值、买家可能需要打折等因素全考虑进去了。实际上我们心理底线是100万人民币,只要拿回100万人民币就OK了。”
100万的手表,光从价格上就不能小觑这“姑娘”的价值。这款表名叫“游龙戏凤”,由纯手工雕刻而成,因雕龙刻凤而得名,是苗洪波他们历时十一个月造出来的“美女”,这位美女与众不同,她创下了制表史上的七个第一:
第一次在腕表夹板的两个表面手工雕刻图案;
第一次在腕表齿轮轮辐上做双面雕刻;
第一次在淬火后的钢质零件上雕刻图案;
第一次在条盒轮底面、侧面和条盒盖上雕刻图案;
第一次在陀飞轮机构的转架、秒轮、叉夹板上雕刻图案;
第一次在游丝外桩上雕刻图案;
第一次在淬火的腕表螺钉上雕刻图案。
手表是精密仪器,只要失之毫厘就差之千里,可苗洪波他们敢在最微小的零件上动刀,造出来的当然就是“天价美女”。
参与造表的张又旭进一步解释说:“雕刻容易产生金属上的变形,使表面不再平整。比如在夹板的一面雕刻很容易,但如果两面都雕刻,那就需要非常的精准,因为上面刻了很多复杂的图案,又是深浮雕的,如果安装时有一点倾斜,这表就不能走了。”
“游龙戏凤”总共也就两百多个零件,苗洪波他们却在一百多个零件上都刻下了以“游龙戏凤”为主题的“日月同辉”“紫荆花开”等数组图案。
苗洪波说出了其中的艰辛:“我们在大家平时都不在意的地方雕上了图案,而且雕得不厌其烦,这只表我们一共用了11个多月的时间,光雕刻就花了7个多月。”
要嫁就嫁外国人
对这样一位“女儿”,苗洪波自是宠爱有加。所以他要天价把她嫁出去,还要找一位洋女婿。
苗洪波非常自豪地说:“咱家姑娘俊,咱家姑娘懂事,咱家姑娘漂亮,但不能因为这些就不让咱家姑娘出嫁。正因为咱家姑娘出色,所以咱要给咱家姑娘找一个好人家。”
马红权同样欢欣鼓舞:“拿到国外去赚外国人的钱,那多有面子啊。证明咱们中国人也能做好表,也有外国人愿意买。”
不过,形势还是严峻的。在巴塞尔国际钟表珠宝展上参展的都是瑞士、德国等国的名厂、名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北京手表厂生产出来的手表,人家能看得上吗?苗洪波心里也没底。
马红权说:“北表是第一次参展,展位在6号馆的最边缘,如果说不知道北京手表厂的,不知道有这么一支好表的,基本上是不会有人走到那个角落的。”
所幸,好酒不怕巷子深。很快,中国来了个“游龙戏凤”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展览馆。
苗洪波清楚地记得:“展会第三天,整个6号展馆尤其是做手表的,都知道我们中国馆有一支很贵的手表,一百多万人民币,11万欧元,吸引了很多同行来看。”
国内国外的展会都有一个特点,看的人永远比买的人多。要在这种场合把“游龙戏凤”嫁出去,确实不容易。
苗洪波深谙欲擒故纵的真谛:“你知道这么贵重的手表,求着人家买是不行的。你说我家姑娘特别好,我一定要嫁给你,这肯定不成立。”
阿拉伯兄弟上演“求婚记”
等待,默默的等待,苗洪波别无选择只能等。等了四天果真有人找上门来。苗洪波描述当时的情景:“4月2号接近中午的时候,突然来了两个人,应该是双胞胎,非常像。典型的中东人相貌。”
马红权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我看到这两个阿拉伯人正在跟苗厂谈这只表。”
苗洪波继续说道:“他们比比划划地跟我讲这只表的情况,我本来想给他们好好介绍一下这东西,可他们好像不愿意听太多,很快就要求报价。我的汗啪啪往下掉,因为我英语不好,我怕价格没说明白,这生意不就毁了吗?”
书到用时方恨少,苗洪波当时非常着急,后悔自己没把英语学好,现在知道英语的重要性却晚了。就在他汗流浃背的时候,救星出现了,苗洪波精神一振说:“就在我急得团团转时,正好瞅见了展位外头一个姓华的留法学生,这个人是我的朋友,他英语很棒,当时就叫小华快来。”
12平方米的展位里就出现了一个很戏剧性的场面,一个学法语的中国留学生,帮助一个来自中国北京的卖手表的,向两个美国籍的中东人介绍这只表。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这俩兄弟敲定,以十二万五千美金的价格迎娶“游龙戏凤”。
苗洪波觉得有个帮手真是好,很快就搞定了这事:“他们留下了名片和电子邮件,约好回国后通过邮件联系,通过UPS发货。然后这俩兄弟急匆匆地在我们展位上跟我拍了两张合影,急匆匆地走了。”
中国手表首次参展,就卖出百万天价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国际钟表珠宝展,苗洪波也觉得事情传得太快:“中午发生的事情,到两点钟我们出去吃工作午餐的时候,整个中国展区的同行们都知道了,晚上等我们坐着大巴回酒店的时候,整个大巴里的人都来恭喜。”
从见面到订亲完成,前前后后不到二十分钟,苗洪波觉得就像做梦一样。兴奋过后冷静下来,他觉得这事太蹊跷:“我们之间没有签过正式合同,只有一个口头协议,也没有真金白银的订金,我琢磨着这两兄弟不会是骗子吧,可我也没什么损失啊。”不管真假,苗洪波决定先查一查兄弟俩的底:“我给我爱人发了个短信息,让她马上上网查一下这家公司的背景情况,是不是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很快我爱人的信息就反馈过来,说确实有这样一家公司,从网站上看这家公司很有背景,专业做手表的,主攻美国市场的。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石头一落地,苗洪波马上给董事长发了一条短信:“姑娘”已嫁,就等迎娶。这消息一传回国内,北京手表厂全厂上下顿时一片沸腾。郭卫东当时也正兴奋着:“我们很多工人在手表厂做了一辈子,听说一块表卖了100万给外国人,高兴坏了,终于扬眉吐气了,大家一致要求回来后开个庆功会,总结一下。”
“闺女”出嫁,“女婿”不见了
国内正磨刀霍霍,杀鸡宰羊就等苗洪波他们从瑞士回来开庆功宴,而大洋彼岸的苗洪波也一刻没闲着。他遥控指挥自己的老婆用E-MAIL和那两位阿拉伯兄弟联系,敲定来中国迎娶的事宜,哪知道这边“闺女”该上轿出嫁了,“女婿”却不见了。
苗洪波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当时安排我爱人给这俩兄弟发电子邮件,但他们一直没回,我想他们和我一样还在欧洲没回国,但按照现在的网络水平,他们也应该能收到电子邮件,可是就是没有消息。”
此时的苗洪波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事情出了岔子,于是他频繁地给阿拉伯兄弟打电话,奇怪的是手机也联系不上。他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还给同去的马红权打气。
马红权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我们给自己解释为,在国外手机联系不是很畅通,而且这么大的事,应该给人一些时间考虑。怎么也要回到国内以后,再谈签合同、交定金的事。就是在这种反复过程中自己安慰自己。”
一个星期的展期很快就过去了,直到撤展阿拉伯兄弟俩再也没有露过面。沮丧的苗洪波谁也没通知就偷偷地回到了北京。
“当时灰溜溜地把这支表带回来了。”苗洪波说,“这事发生在4月2号。感觉还在延续4月1号的愚人节玩笑。从开始的激动万分到怀疑再到自己冷静,最后要怎么收场,心理上经历了很大的落差。”
“美女”改嫁国内
2006年4月2号这天,苗洪波从沸腾的100度一下降到了零下40度的冰点,而最让苗洪波受不了的是,他还源源不断地接到同事和朋友发来的庆贺信息,这更刺激着他。
“他们发短信夸我为国家争光了,为国争光的潜台词就是丢中国人脸,做成了就是为国争光,做不成就是丢中国人的脸,拿一只什么破表,到瑞士去忽悠一百万,最后自己拿回来了,这叫争什么光呀。”苗洪波尴尬万分地说。虽然话是这样说,可苗洪波并没有放弃寻找,他又是发邮件又是发传真,可不管通过什么方法,阿拉伯兄弟俩就像消失了一样,所有的东西都石沉大海。
阿拉伯兄弟俩的一个不经意的忽悠,把苗洪波害惨了。苗洪波眉头微蹙,说:“接受别人恭喜的时候,心情很复杂,把别人的恭喜当作是挖苦。因为百万名表是我说出去的,这支表有了买家也是我说出去的,最后这只表又是我拿回来的,心理变化很微妙,那段时间特别不愿意别人再提起这只表。”
阿拉伯兄弟的杳无音信让苗洪波死了心,可把“游龙戏凤”嫁出去的想法却没改变,不嫁国外改嫁国内了,苗洪波彻底想通了:“咱家姑娘那么俊,那么出色,目的不就是找个好婆家吗,干嘛非要嫁给外国人?”
108万迎娶“游龙戏凤”
门槛一放低,苗洪波的家门口顿时门庭若市,前来提亲的一个接一个。
苗洪波想起了山西的一位客户:“那人直言不讳地说这只表卖六七十万是没问题,言外之意是说我定的价高了,但那时我不愿意卖六七十万,我要卖一百万。”
提亲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可个个是高兴而来,悻悻而归。
苗洪波就是要争一口气:“很多人都认为我疯了,是在炒作,百万还是千万,还不是由你说了算吗,我觉得他们很多人心里都是这样想的,他们越这样想我越要把这个事情做成,要不然怎么下台呀?”
苗洪波相中的阿拉伯女婿不明不白地走了,看不上眼的穷女婿也一个个离开,此后的日子,苗洪波一刻也没闲着,只要逮着机会他就要把自己的闺女拽出去转一圈。
苗洪波语速明显加快:“只要我知道的高档社交圈与表有关系的宴会,我都想参加。想通过这些机会向有实力的买家介绍这个产品,希望人家来买,但是又不能求着人家,那段时间比较灰色,很尴尬的灰色。”
2006年7月的一个中午,苗洪波的北京手表厂来了一对夫妇,提出要看看“游龙戏凤”,苗洪波把他们带到了十三陵水库。 苗洪波笑笑解释道 :“夏天很热,,去湖边一呆就凉爽了。大家一边欣赏水库的景色,一边吃水库鱼,不急不躁中就基本谈定了这个事情。”
这就像男女交朋友一样,当缘分到了的时候,一切都变得很简单。原来这俩夫妻和“游龙戏凤”大有渊源,“游龙戏凤”出国的“衣服”,也就是产品的包装就是他们做的,他们对“游龙戏凤”心仪已久。苗洪波回忆说:“当初做游龙戏凤这只表的画册时,我们有一个很精彩的中文介绍,但还要配一个原汁原味的英文,按我们当时的英文水平有一定难度。”
当时的执行者张又旭说:“我请他帮忙翻译这只表的英文说明,他让他的秘书译出来,他亲自校对的稿子,当时就喜欢上了这表。”“当初翻译这说明的时候,他就有购买意向,只不过当时我们把话说得太大,这只表非外国人不嫁,人家就不好意思了。”苗洪波嘿嘿一笑。
这对夫妻是欧洲一家金融机构在中国的首席代表,同时也是一位钟表收藏爱好者。没有经过讨价还价也没有经过什么波折,最后他们同意以苗洪波和阿拉伯兄弟谈好的十二万五千美金的价格为基准,折合人民币108万迎娶“游龙戏凤”。
苗洪波感叹似地总结:“我觉得在我们这个品牌成长的过程中,需要这样的激励,它造成的效果比一百万现金好使,给了我们很足的信心。以后再做产品时,就可以把价格定高一点了,客户也不会再说瑞士表才多少钱啊,你们的那么贵想打劫啊。如果每年都做一个游龙戏凤这种水平的东西,连续做五年,提这种疑问的就少了。”
这个愚人节不知道是阿拉伯兄弟忽悠了苗洪波,还是苗洪波玩了所有的人,因为他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将要没落的北京手表厂,更让人知道了谁是苗洪波。可不管怎样说天价“姑娘”成功出“嫁”,苗洪波就是胜利者,谁又在乎她嫁给谁呢?说不定他的下一个200万的“公主”出嫁更会让人大跌眼镜,在眼球经济时代就让我们心甘情愿地接受忽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