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司徒之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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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骄阳似火。月光如水。白日黑夜,水深火热……
  李傕、郭汜杀入长安,火光中已是血流成河。慌乱奔走的吕布只想赶快甩掉眼前的噩梦。残垣,废墟,烧焦的梁柱,四处弥漫着刺鼻的尸臭。马蹄踏过一地瓦砾,如蝇逐臭的大兵满街乱窜,颓圮的汉家宫阙愈显晦暝。青琐门外,兀然又见那一袭缁衣,吕布勒马大喊:“公可以去乎?”秉笔待书的史官冷不丁发问。缁衣人一番慷慨志节,转身走入黑洞洞的门内。没有丝毫犹豫,吕布请他上马出城,他拒绝了,决意留在城内侍奉天子,抱定赴死之念。
  此公就是司徒王允。汉献帝初平三年(192)六月,董卓死后不到两个月,长安城内又是一番翻天覆地。当初,王允与司隶校尉黄琬、尚书仆射士孙瑞等人密谋诛杀董卓,只是盘算着如何干掉老贼,却未悉心安排善后事宜。他们没想到董卓手下这几个将领会造反。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想过这一茬,诛卓之后王允也想要赦免其部曲,既而又打消此念。他想:以赦罪安抚此辈,先就按了“恶逆”之名,又以这名义特赦,岂不让人觉得拿他们没辙……王允不循权宜之计,坚称一岁之内不能有两次大赦(诛卓后已大赦天下),决意解散董卓留下的西凉军队。他以为解散了就一了百了,殊不知外界已风传要杀尽凉州兵,李傕、郭汜、樊稠、张济这些人岂是俎上鱼肉,闻讯就炸了锅了。李傕原本屯守陕陌,一时间纠集数千人,急吼吼杀向京师,一路收罗散兵游勇,比至长安已有十万余众。朝廷没有多少兵马,吕布如何英勇也抵不过这班急了眼的虎狼之师。
  吕布走了,率数百骑出武关,奔南阳而去。王司徒仍坚守阵地。
  李傕、郭汜占领长安第二天,杀了黄琬。五日后,杀王允,皆灭其族。翻看《后汉书》王允传,此公确是铁了心要陪天子赴难—
  城陷,吕布奔走。布驻马青琐门外,招(王)允曰:“公可以去乎?”允曰:“若蒙社稷之灵,上安国家,吾之愿也。如其不获,则奉身以死之。朝廷幼少,恃我而已,临难苟免,吾不忍也。努力谢关东诸公,勤以国家为念。”
  在《三国演义》中,王允赴死见于第九回。小说家让王允从宣平门城楼上跳了下去,乃自《后汉书》董卓传“王允奉天子保宣平城门楼上”一句演化而来(按,张璠《汉纪》谓“司徒王允挟天子上宣平城门避兵”),这情形是格外壮烈,其最后陈词可谓字字是血。但王允将朝廷、社稷担于一身(“朝廷幼少,恃我而已”),却是过于自我崇高化。此际献帝之得以存活,汉室之苟以存亡续绝,绝非倚恃他王允热血忠诚,恰恰是因为当日诸镇纷争之乱局—从董卓到李傕诸辈,乃至后来的曹操,都还需要这样一个统辖性的王权象征。
  王允一生很不容易。《后汉书》本传称,“允少好大节,有志于立功。常习诵经传,朝夕试驰射”。虽出身士族,很早就被人视为“王佐之才”,岂料入仕后竟屡遭牢狱杀身之祸。
  他十九岁出为郡吏,反腐惩恶,不惮风险,一上手就灭了贪横放恣的小黄门赵津,为晋阳除去一县巨患。可赵家在宫内有人,不断递话谮诉,桓帝火头上来,拿太原太守刘瓆问罪,下狱处死。不曾想捅了娄子,王允在外边躲避了三年。可是,还仕后又惹麻烦,因继任太守王球任用流氓为吏,王允犯颜相争,王球震怒之下动了杀心。这节骨眼上,幸赖贵人出手相救,本传谓:“(并州)刺史邓盛闻而驰传,辟为别驾从事。”捡了条命不说,从郡吏到州佐,又越上一个平台,真可谓因祸得福。别驾从事是辅佐州刺史的重要职务,王允由是而知名。
  此后有一段混得不错,至灵帝光和七年(改中平元年,184)黄巾蜂起,王允已是豫州刺史。那阵子忙着讨伐黄巾,王允立了大功,与皇甫嵩、朱儁等受降数十万之众。他从缴获的书牍中发现中常侍张让暗中交结黄巾的证据,原本指望灵帝能藉以惩处那些宦官,到头来竟是不了了之。本传谓:“灵帝责怒(张)让,让叩头陈谢,竟不能罪之。”殊不知,这事情给他自己埋下了祸根。第二年,张让找茬中伤王允,终而将之押进牢里。这前前后后关节很多,史家的记述十分简略,其中充满难以想象的变数—“会赦,还复刺史。旬日间,复以它罪被捕。”刚刚被赦而官复原职,一转眼又抓进去了。这里没说明白是怎么回事。
  本传又记,杨赐往狱中送毒药让王允自杀,亦颇令人惊心。杨赐时为司徒,考虑到王允一向清高,不愿使之更受屈辱。王允却厉声拒之,曰:“吾为人臣,获罪于君,当伏大辟以谢天下,岂有乳药求死乎!”史家笔墨极简,却偏于描述王允之刚直不阿,传中更有“投杯而起,出就槛车”云云。杨赐一看这情形,即与大将军何进、太尉袁隗一同上疏为王允求情。这三人地位很高(太尉、司徒在三公之列,大将军品秩比之三公),总算给他保住了性命。岁末大赦,可唯独王允不在赦免之列。三位大佬继续进言,第二年才将王允释放。
  不过,杨赐的职位这里说的不对。据灵帝纪,其司徒一职早在光和四年(181)就罢免了,翌年为太尉,至中平二年又为司空。其時袁隗亦非太尉。这都不是大问题(反正皆位陟三公),差池在于,杨赐担任司空一个月后就死了。从时间推算,王允的狱案最早始于中平二年,而灵帝纪谓“三年春二月”大赦天下(这与本传“是冬大赦”亦未合榫),此际杨赐早已不在人世,岂能再为王允殚思竭虑?史家的舛迕不去讨论,可以肯定的是,王允之事成了朝臣与宦官争斗的焦点。
  汉末政局是几方面势力互相渗透与绞杀的纸牌屋,朝臣、诸镇、宦官与外戚,哪方面也不消停,狗血剧情接连不断。王允背后是大佬们的角力,他就是一枚倒霉的棋子。他拒绝服药自杀,似乎亦是不愿被作为局中之弃子。这背后不是没有故事,却早已湮灭于斑驳漶漫的历史文本。处于当日“宦者横暴,睚眦触死”的境况,王允出狱后格外小心,变易姓名,辗转河内、陈留各处。
  三度死里逃生,两回髡钳而亡命,一生至此亦足够传奇。
  中平六年夏四月,灵帝死了。王允奔丧于京师,这才重返官场。三年之后戏码变了,斗争从官场转向宫闱。皇子辩即位,何太后临朝,何进、袁隗据辅政之权(实际上正是何进改变了汉末政局,参见拙作《十常侍乱政》,原刊《书城》2009年3月号),王允亦随之入局。本传谓:“时大将军何进欲诛宦官,召(王)允与谋事,请为从事中郎,转河南尹。献帝即位,拜太仆,再迁守尚书令。”这时其职位已在九卿之列。但据《后汉书》王允、何进诸传,在与宦官的对决中,王允似乎并无明显作为。何进诛杀宦官的障碍在于太后,继而权力轴心又从宫闱转向几股武装力量,王允虽身居台阁,终究还是局外人。   不过,王允绝非闲棋冷子。在汉末残局中,日后自有此公的杀招。
  及何进被奄宦所害,董卓率兵入朝,迅速平定乱局。于是废少帝,立陈留王(是为献帝),又迫杀太后。百僚大会之后,董卓柄国专政且大行凶逆。但董卓显然注意到奄宦落败的教训,又试与士大夫和衷共济为执政方针。《后汉书》其传称:“及其在事,虽行无道,而犹忍性矫情,擢用群士。”在任用士夫贤者之同时,又重新审理陈蕃、窦武及党锢旧案,起用像黄琬、何颙那些曾被打压的党人。在这个背景下,王允的官场地位非但稳固无虞,且又加官进爵。王允传谓:献帝初平元年(190),“(王允)代杨彪为司徒,守尚书令如故”。献帝纪亦谓:同年二月,“董卓以太仆王允为司徒”。王允晋阶三公之位,名义上也成了朝中大佬。
  董卓如此笼络士大夫,自然是考虑其执政之合法性。此际关东各路豪强藉镇压黄巾已迅速壮大,董卓不能视之不见,其挟持的中央政府如果没有士夫贤者装点门面,那就更不能为诸镇所接受。所以,董卓一边大施淫威,一边还要营造和谐宽松的政治气氛。世人往往只看见专制者之面目狰狞,其实他们从来都有身段灵活的一面。值得注意的是,颇为董卓看重的王允,这时候竟亦一反常态,同样以灵活的身段与董卓拉近关系。
  几乎就在王允擢升同时,董卓作出迁都长安的决定(《三国志》董卓传有谓“卓以山东豪杰并起,恐惧不宁”)。此事大臣中反对者不少,如《后汉书》黄琬传称:“琬与司徒杨彪同谏不从。”董卓只能委之王允,而迁都当年其本人尚留镇洛阳。王允自是少不得劳心劳力,倒也不算白忙,这事情成了他进而取得董卓信任的契机。本传称:“及董卓迁都关中,(王)允悉收敛兰台、石室图书秘纬要者以从。既至长安,皆分别条上。又集汉朝旧事所当施用者,一皆奏之。经籍具存,允有力焉。”史家这样的记述,不能不让人联想到刘邦攻取咸阳后萧何之作为。所以,在第二年董卓还都之前,“朝政大小,悉委之于(王)允”。
  关于王允与董卓的关系,《后汉书》本传又如次概括:“(王)允矫情屈意,每相承附,(董)卓亦推心,不生乖疑。”王允收敛了嫉恶如仇的一根筋性格,对他来说,这不啻就是一种变脸。其实,董卓那边未必毫无戒备。在用吕布刺卓之前,王允上表,拟任杨瓒为左将军,士孙瑞为南阳太守—计划是让他们各率军队出武关,以讨伐袁术的名义,实质分路攻击尚在洛阳的董卓。但董卓偏是否决这二人的外任,似乎隐隐觉着这里边有什么不对。王允第一个计划就这样胎死腹中,好在董卓并没有直接怀疑到他头上。
  初平二年二月(据献帝纪),董卓引还长安。据《后汉书》董卓、皇甫嵩诸传,董卓入城时搞了一个百官迎路拜揖的盛大仪式。史书上没有详细描述,但想必王允应该就是率百官出迎的主事者之一,想必应该有这样的一幕:火辣辣的阳光下,迎着扬起烟尘的车队,这年逾半百的老头露出谄媚的笑脸……史官隐去了这一切,却记下了另一桩有趣的事情。按董卓吩咐,朝廷表彰迁都工程有功人员,封王允为温侯,食邑五千户。这是很重的赏赐,王允硬是推辞。倒是士孙瑞提醒说:执守士大夫本分这没错,可也要看什么时候。现在姓董的都把自己搞成“太师”了,你却独自标榜高节,这可不是和光同尘之道啊!王允一听就明白了,自己多少也得同流合污才是,半推半就受了二千户的封赐。
  王允的无间道需要格外的忍辱负重,因为他早已失去上线,只能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但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同僚中不乏同仇敌忾的抵抗人士,而桓、灵二朝党锢之祸无疑强化了士人不畏强暴的精神传统。
  《后汉书》关于王允等人密谋诛卓的记述互文相出,亦互有舛驰。本传说到王允的圈子里有黄琬、郑太、士孙瑞、杨瓒等人;而吕布传只提及吕布和士孙瑞,董卓传则多了一个卫尉张温。但是,按党锢列传的说法,其核心人物则是董卓的相府长史何颙,有谓:“及董卓秉政,逼(何)颙以为长史,托疾不就,乃与司空荀爽、司徒王允等共谋卓。会爽薨,颙以它事为卓所系,忧愤而卒。”可是再看郑太传,议郎郑太(公业)至少是一个召集人的角色,“公业家有余资,日引宾客,高会倡乐,所赡救者甚众。乃与何颙、荀攸共谋杀卓。事泄,颙等被执,公业脱身自武关走……”郑太与何颙显然是一伙,但何传有王允,郑传则无,二传分别提到的另一荀姓成员却并非一人。荀攸是荀爽的族孙,莫非祖孙一同参与其中?
  但《三国志》明确说到荀攸卷入此事,魏书荀攸传谓:“董卓之乱,关东兵起,(董)卓徙都长安。(荀)攸与议郎郑泰(即郑太)、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谋曰:‘董卓无道,甚于桀纣,天下皆怨之。虽资强兵,实一匹夫耳。今直刺殺之,以谢百姓……’事垂就而觉,收颙、攸系狱。颙忧惧自杀。”按此说,郑、何等人应是另一个圈子,王允不在其中,否则“事垂就而觉”,别人不是跑路就是下狱,王允岂得无事?
  何颙、郑太他们的精英会所“日引宾客,高会倡乐”,哪能不走漏风声。王允不大可能搅乎在那里边。他不尚空谈,做秘密工作就要比那些人更具含垢忍耻的功夫。
  刺卓之成功,关键是吕布倒戈。至于《三国演义》所述“王司徒巧使连环计”,完全是小说家演绎,貂蝉亦非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王允用美女引诱和策反吕布,是这部推崇诡诈之术的小说第一个大计谋,读者无不耳熟能详,自不必复述。但这里要说的是,如此以美女加杠杆撬动政局,是有历史经验的阴谋传承,如越王勾践将西施献与吴王夫差就是显例。当然,小说家将之处理成貂蝉、吕布、董卓三角关系的连环计,亦将那种龌龊意味推向了极致。
  原本的历史故事相对简单,在《三国志》《后汉书》中,吕布是因为与董卓发生过一点冲撞,又与其侍婢私通,唯恐被发觉而“心不自安”。收纳吕布,王司徒并未费多大周折,是他自己找上门的。历史的变局往往发生于不经意之间,缘于当事人某些卑琐动机。可是,当婢女置换成国色天香,一下子就拓展了想象的空间,人物之重新设计使得男女苟且之事注入了江山美人的隐喻。小说家如此编排,不仅丰富了叙述层次,亦将重心转移到王允一边。王允以周密设计给董卓下套,显然更有性格呈示的意思,亦更符合此公的使命。   如前所述,在吕布刺卓之前,已有许多人在密谋除去董卓。另外,其间还有越骑校尉伍孚手刃董卓之事(那种贸然行动只是荆轲刺秦的简化版)。这些之所以都不成功,或是因为他们沉溺于高谈阔论而缺乏行动力,或是像伍孚那种自杀性出击根本就没有谋划。与董卓不共戴天的士大夫们不能收敛那种“匹夫抗愤,处士横议”的婞直之风,实际上也就使自己处于“老大哥”的监控之下。
  董卓之所以对王允没有多留一个心眼,只是因為他已将自己改造为一名合格的卧底。至于吕布,那本来就是董卓的人,当李肃的长戟刺入董卓袍内的铠甲,他竟大呼曰:“吕布何在?”只是没想到吕布的矛尖接踵而至。没想到的是,权力之淫威也会导致窝里反。
  以教科书上所说的历史规律而言,灭掉董卓的应该是关东诸强—孙坚有过不成功的讨伐,可是还有袁绍、袁术、曹操等新兴力量。然而,历史偏偏就是在没有想到的地方开了一扇门,于是这就有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后续文章。
  铲除了董卓,王允一度成为长安城里最有权力的人物。按献帝纪所说:“司徒王允录尚书事,总朝政。”当然,吕布作为诛卓的拍档亦位陟显赫。《三国志》吕布传:“(王)允以(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共秉朝政。”有意思的是,这回吕布也封了个温侯,王允将当初董卓给自己的封邑又给了吕布。这里,关于董卓死后的执政者,二说各异。究竟是王允“总朝政”,还是王、吕二人“共秉朝政”,其实不难断识。
  所谓“共秉朝政”自是一句虚辞,王允不可能让吕布跟自己平起平坐。《后汉书》本传说,王允素来轻视吕布,所谓“以剑客遇之”。对于吕布这种赳赳武夫,可以论功行赏,但绝不能由之干预朝政。譬如,吕布要求将抄没董卓的家财分赐公卿、将校,王允说什么也不同意,弄得吕布很没面子。本传中有一段话可予注意,将王允的性格概括得很到位。是谓:
  (王)允性刚棱嫉恶,初惧董卓豺狼,故折节图之。卓既歼灭,自谓无复患难,及在际会,每乏温润之色,杖正持重,不循权宜之计,是以群下不甚附之。
  从卧底变成了老大,王司徒重新做回自己—事实上又走向另一个极端。也许是压抑得太久,现在作为执政者,他开始放任自己刚愎自用的本性。他以为凭着自己对汉室的绝对忠诚,完全可以号令天下(献帝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尚不能视事),所谓握生死予夺而势倾海内。他不肯赦免董卓的部将就是致命的失误。本来,李傕那些人并没有想到要造反,起初还派人到长安乞求朝廷开恩。王允拒绝赦免,这就逼得人家只能以死决之。
  王允不肯网开一面,似乎源于某种深究罪愆的嗜好。不必说李傕、郭汜等人,就连当朝大儒蔡邕也被他视为董卓一党。只因为董卓被诛,蔡邕言语中不经意流露了几分悲悯,亦“有动于色”,王允当即勃然叱之,认为蔡邕“怀其私遇,以忘大节”。于是,便以通逆罪名收付廷尉治罪。此事见于《后汉书》蔡邕传。其实,蔡邕根本就不可能是董卓同党。董卓固然看重蔡邕才学,亦想为己所用,而蔡邕却不喜欢此人,还曾想避之而远去。蔡邕在士大夫中名声甚广,王允不会不知道蔡与董的实际关系,但他还是将之视为敌对分子。
  蔡邕下狱后,太尉马日磾跑来说情,直言此案“所坐无名”,况且蔡邕有志作后汉史,亦请王允能考虑到这一点。王允回绝的一番话,如今读来也令人心惊—“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方今国祚中衰,神器不固,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既无益圣德,复使吾党蒙其讪议。”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王允在意的正是历史书写的话语权,那就更不能放过蔡邕。结果蔡邕瘐死狱中。消息传出,当日搢绅诸儒莫不流涕,另一位大儒郑玄则闻而叹曰:“汉世之事,谁与正之!”
  王夫之评价王允说过这样一段话:“至于(董)卓既伏诛,王允有专功之心,而不与关东共功名,可收以为用者勿能用,可制之不为贼者弗能制,而关东之心解矣。允以无辅而亡,李傕、郭汜以无惮而讧,允死,而天下之心遂为之裂尽。”(《读通鉴论》卷九)这只是就策略而言,并没有真正说到紧要之处。
  王允执政时间不足两月,史家没有留下更多记录。但从李傕、蔡邕诸事来看,清理队伍、整肃思想的大清洗已经开始,没有董卓的长安城内直是另一番恐怖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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