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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没去世之前,每逢过旧历年时,爸爸妈妈会带着我和一大堆年货,挤在一辆破吉普上,回老家去和爷爷奶奶一起过春节。这于我实在是一件不怎么情愿的事。那时候电视还不怎么普及,尤其是乡下,回老家往往就意味着有几天不能看电视。
但是乡下生活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
印象里,沉浸在冬日阳光中的老屋总散发着一股菜香味。婶婶们成天就是穿梭于灶台和晾着腌菜的偏屋之间,忙着把各种蔬菜、干菜、肉、排骨切烂剁碎,有的用来喂猪、有的用来做菜。要知道,到了过年时,一个家族的二三十号成员都会回来,这时候要当好厨师并不容易。而我最喜欢跑到猪圈门前,用力呼吸去闻那股淡淡的猪潲味。
到大年三十晚上了。米酒,捧上来!火锅,端上来!忙了一年的大人们在陆续就坐后,先是倒酒敬长辈、敬平辈,———有时会先敬一下菩萨,感谢它这一年的保佑———接着又要给自家的小孩、侄子、外甥……夹菜、祝福,喝点自家酿的米酒,再聊聊家常开开玩笑,这桌饭也就吃到尾声了。而当小孩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吃得比谁都多,因为不用讲太多的话,但是如果那个学期的期末考试没考好的话,那就比较惨。因为被询问考试成绩和扣肉一样,都是每年团圆饭桌上的传统项目。
年三十晚上的酣睡之后,大年初一得起个大早。一是因为农村里人们都起得早,二是为了方便拜年。在乡下,拜年不比城里头方便,走一户人家有时得走上半个小时。但是一路上的农田、池塘、以及稻草垛上懒洋洋的大黄狗,也都能让见惯了水泥钢筋的我兴奋半天。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的大年初一,叔叔叫我们七姊妹一起去附近的青山中学给一个老朋友拜年。于是七个人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刚好那天大家都穿着红衣服,远远望去就像一簇簇快乐的火苗跳动在田边的小路上。只要一路过池塘我就忍不住看大家的倒影,只觉得姐姐们都漂亮极了。隔不了多久就能碰到一群也是出去拜年的女孩子们,大家都穿着自己最好看的衣服,昂首挺胸地走在田埂上。见面时乐呵呵地互相打个招呼,顺便看一眼别人的新衣服。
最好玩的还是碰到邻家的小弟弟。他们大多比较害羞,看见你冲他笑时先是傻乎乎地还你一个龇牙咧嘴的笑容,然后就拽着妈妈的衣角不肯作声了,只躲在大人背后偷偷地看着你。这时大人们总会要他们跟大家问个好,叫声“姐姐”什么的,有些特腼腆的就会倔强地用手捂着脸不肯放。
拜了年、吃了晌饭(午饭),我们就得回去了。我常常是一心惦记着家里那台黑白电视机,性急地往车里钻。
(本文作者上小学时曾在本刊发表作文,现就读于湘潭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