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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东番禺的沙湾古镇,古色古香的街巷纵横交错。从挂着“蹈和巷”路牌的巷口拐进去,就能看到一个小院落,门上挂着“扣子博物馆”的匾额。朝门里面一望,迎面是一副对联:纽小乾坤大,扣微学问多。
博物馆的女主人刘冰青生于广东饶平,长于广州。9年前,她在香港的古董街偶然见到一位老妇人堆了一大堆古董扣子,正在待价而沽。这批扣子不但材质不同、形态各异,而且看上去似乎與今天人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扣子大为不同。刘冰青顿时来了兴趣。一来二去,两人谈得投机,老妇人就将这批扣子全部转让给了她,总共1万多枚。
在扣子博物馆的展厅里,一枚枚精美的扣子被分门别类地放置在小盒里,或者陈列在简约的挂墙玻璃柜中,其中一些还与金属、织物等编织连缀在一起,变成了挂饰、手镯、戒指等等。金字塔形、圆球形……许多扣子一眼看上去,就像是精工制作的珠宝。刘冰青曾向许多从事纽扣生产、服装设计等工作的专业人士咨询这些扣子的来龙去脉,却无人能够说清楚。但一位艺术策展人朋友告诉她,这些扣子都是手工制品,许多都是独一无二的。
对这批扣子的好奇驱使刘冰青钻到了这个小众的研究领域之中。一天,她在一幅敦煌壁画的图片中,看到一尊佛像的臂上装饰着一枚蓝色的圆形饰物—这不就是自己收藏的其中一枚扣子的样子吗!这个发现,让她对扣子中深藏的东西文化的交流、互鉴有了独特的理解。
刘冰青说,要理解扣子里蕴藏的传统文化,需要有更大的视野。博物馆展厅中有一张江浙风格的清代雕花木床,上端中部装饰着古罗马风格的鹰徽和宝球,宝球下方雕有在古埃及文化中具有重要地位的莲花纹,莲花纹两侧是延伸开去的卷草纹—极富中国特色的唐草纹就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而来的。这张床里蕴藏的东西方文化交融,正和这批古董扣子里的艺术语言相呼应。
“这是这批扣子里最珍贵的之一,”刘冰青指着一枚金灿灿的扣子对记者说,“它用的技术,叫作织纹雕金。这是在文艺复兴时期已为金匠们使用,但后来逐渐濒于失传的一种雕金技术。后来,始创于意大利的一家奢侈品牌将这种技术重新发扬光大,获得了盛誉。”另一枚金色覆面的扣子,表面的卷草纹以及基底独特的配色表现出了丝绸之路文化元素,是中西方文化交流的独特见证。
纽扣虽小,也可以反映不同地域的特点:来自中国的纽扣往往是充满中国风情的,最常见的就是刻有复杂花纹、漆朱红漆的纽扣,既有木头扣,也有金属扣;来自法国的纽扣,最有名的就是带有彩色绘画的精品陶瓷纽扣;来自波希米亚地区的纽扣,最常见的是晶莹剔透的有色玻璃纽扣。此外,还有棕榈树果实经过窑烧烘焙制作而成的象牙色纽扣,充满了特有的风情。
2018年,刘冰青在始建于南宋的沙湾古镇中长租下一座已有300多年历史的民居。从当年的7月到第二年 2月,她用了8个月的时间,把这里变成了一座竹荫静谧、花草葱茏的扣子主题文化体验馆。她将自己收藏的彩色玻璃、雕花床件、古风雕像等也布置在这里,营造出了一处“方寸间见天地之阔”的闹中取静的空间。
刘冰青说,周朝反映周王朝礼仪的《周礼》《礼记》等书中就出现了“纽”字,“纽”就是相互交结的扣结。在秦代兵马俑的衣甲上就能看到类似纽扣的部件,说明中国人使用纽扣的历史非常久远。早期的纽扣是以布帛为主料,通过盘缠制作而成的,称为“盘扣”,一直到今天还在使用。元代,草原游牧民族善骑射,喜游动,在服饰上要求紧身灵便,因此一般所穿衣物对襟处自领口向下均匀排置纽扣四枚,为圆形硬物所制,缝钉于襟缘。元末至明代,无论官民,均已在衣服上大量使用纽扣,这是当时人们对纽扣的需求和制作水平提高的反映。明代开始出现了金属纽扣,贵族、富豪人士衣服上的纽扣多以金、银和玉石之类珍贵材料制作,且大多镂饰吉祥图案和花纹,镶嵌珍宝,装饰性远重于实用性,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刘冰青介绍,14世纪,中国人的子母扣传到了欧洲。当时,剪裁合身并带有纽扣的衣服都是由专业的设计师设计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甚至曾用1.3万枚珍贵的纽扣镶制一件王袍。各种盛大的活动也都留下了相应的纽扣。就连一场小小的农作物比赛,主办方都要使用特别定制的纽扣。17、18世纪,男式服装日趋繁复。真丝、绸缎、天鹅绒等各种华丽的材料都被运用其中,纽扣自然也要和它们相称。于是,每一粒小小的纽扣都要经过珠宝设计师的精心打造,再由艺术家在其表面进行二次加工。这样的纽扣堪称艺术品,流传下来的不多,都价格不菲。
一个贵族家庭一般都会收藏50~150个材质、颜色、风格各异的纽扣。除了一件衣服上用的四五个固定纽扣外,剩下的纽扣会像穿项链一样穿在铁丝上,只在主人出席社交场合时才轮番亮相。而用金银丝精工制作出各种纹饰图案的纽扣,更是纽扣中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