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穿过乌兰巴托

来源 :文苑·经典美文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bobo82111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王江江
  诗歌爱好者,作品见于各类国家级媒体。做过教师、编辑、旅行体验师,信奉独立自由的生活和写作观,对人文地理情有独钟,曾独自游历世界各地三年,目前仍穿梭于人群之中,相逢在字里行间。

01


  当我从晃动的列车上醒来时,金色的阳光正洒在列车的玻璃上。我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黄色沙地。虽然天和地是同一种颜色,但是依稀可以看到风的痕迹。只有两根铁轨铺在沙地上,铁轨上的火车一夜之间已经驶过了阴山北麓,穿越了葛根塔拉草原,快要到达终点站二连浩特,那里是中国的一个边境小镇,对面就是蒙古国。
  早在三百多年前就有了一条从绥远出发,途经二连浩特、乌兰巴托、恰克图直到莫斯科以及欧洲各国的茶叶之路,商人们依靠沙漠之舟——骆驼将东方的茶叶运往欧洲各地获利谋生。近代以来这条线路变成了国际铁路线,从北京到莫斯科的时间缩短至七天七夜。知名学者季羡林先生就曾搭乘这趟火车去苏联留学。
  作为一个铁路迷,可以独自乘着火车从中国途经蒙古国到俄罗斯是一件很令人向往的事情。而我正在把这件事变为现实。可我毕竟不是沙漠之舟,绿皮火车的密封性并不好,车厢内甚至弥漫着灰尘,严重缺水让我的鼻腔干涩。于是我决定在这里休整一夜,做好准备再出发。

02


  第二天下午,我拿着办好的过境签证、换好的蒙古国图格里克货币、以及一张国际车票登上了去往乌兰巴托的火车。一进车厢才发现整个车厢的人大都是去做生意的,像我这样去旅行的人极少。
  包厢里面有四个人,除了我,其余三位都是精通蒙古语的生意人。经历了两国海关的检查以及国际列车的换轨,一直到傍晚我们才进入蒙古国的边境城市——扎门乌德。
  顺利入境之后,我便让一位大叔带着我去买蒙古国的电话卡,可是天色已晚,为数不多的几个店铺都关门了,我们只好返回。回到包厢,下铺的一对夫妻邀请我吃他们带来的熏鸡。可能是我让他们想起了自己在外的孩子。
  车厢里面暖风很足,阵阵倦意袭来,大家很快就入睡了。只有我是第一次坐这趟车,好奇地打量着车窗外的风景,戈壁夜空的繁星像地上的沙砾一样多。没有电话卡也就沒有网络,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往日旅行时的故事,自己的思想也随着颠簸的火车瞬息跃动。夜色笼罩下,万物都在悄悄生长。

03


  我是在一阵争吵声中醒来的。
  包厢内的夫妻俩因为一个水兵舞的手势问题开始争执起来。我第一次听说水兵舞,男人拉着我看舞蹈视频以证明他才是对的。此刻外面已经大亮,列车已经行驶到乌兰巴托的外围。
  这里是和戈壁沙漠完全不同的景象:一个空旷的美得令人无所适从的早晨,大片的草原和羊群,骏马自在地奔跑,铁道两边不时可以看到零星散落的蒙古包。当两侧的蒙古包越来越密集时,已经可以望见不远处许多现代化的建筑,那个在山谷中的城市就是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
  火车站站台并不大,车上的人都拎着大包小包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出发。和包厢内的夫妻俩道别之后,我开始了一个人的旅程。
  许多人对乌兰巴托的印象,可能是来自那首《乌兰巴托的夜》,我也不例外。相比攻略上的景点,我更期待乌兰巴托的夜色。
  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我便赶回旅店。彼时月光恰好照进了我的房间,我把窗帘拉开,从旅店向外望去,蒙古包和大楼交错分布的乌兰巴托,没有城市夜晚的那种灯火璀璨。相反,乌兰巴托的月色有几分荒凉孤寂,漫天的星辰汇聚成河。我仿佛看到一匹低头汲水的马,风过处像是一首低吟的马头琴曲。
  “我是天与地的孩子/回忆与明天的链条/歌声与泪水的河床/生死间的存在/光和影的整体/我是原地循环的昼夜。”
  我突然想到了蒙古诗人拉哈巴苏荣的这首诗,或许这样的诗句只能诞生在这样辽阔的土地上。
  村上春树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走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在地广人稀的乌兰巴托,和一个人相逢实在是太容易了。
  我在去二连浩特火车上遇到的人,在办签证时遇到的大叔,在乌兰巴托的大街上我们都再一次相逢。在甘丹寺,这个乌兰巴托最大的佛寺,我又遇到了在二连浩特帮我换蒙古国货币的同龄人。他的妻子是蒙古族姑娘,还抱着一个孩子,虽然不会说汉语,但是一直对我微笑。他们一家人来拍照纪念祈福,还叮嘱我在这里如果需要帮助就联系。
  甚至还有素未谋面的朋友,竟然也在乌兰巴托火车站相逢了。因为签证的关系,小显和一位大叔比我来的晚了几天。我去火车站取下一站的票,因为微信里见过照片,在人群中我竟然一眼就看到了他们。我们各自都觉得不可思议,紧接着我像一个当地人带着他们去参观……
  小显要在蒙古国全境旅行一个月,而我则要带着这些草原深处的记忆出发去下一站。

04


  一辆越野车停在了旅店门口,车上下来几个欧洲人,他们是刚刚从国家公园回来的游客。在得知我今天要离开的时候,老板吩咐店员送我去火车站。值班的店员帮我把行李放在后备厢中,同车还有一位来自马德里的年轻人。他背着一个大大的包,穿着高领毛衣。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他说要到西安、北京,还有长白山去看看。把我们送到车站后,店员和我们握手道别,他结实的双手和坦荡的眼神让人看到了一种守诺重义的蒙古精神。
  可能是从这里去俄罗斯的中国人太少了,列车员竟然不看车票直接让我坐上去中国的列车。因为语言不通,列车员一直觉得我是错的,马德里的小哥也急切地帮我,生怕我坐错了车。他不停地对列车员重复:库茨克,库茨克,库茨克。这是我下一站的站名,在俄罗斯的贝加尔湖畔。我举起手机给他拍照,他拘谨地微笑起来。
  我们俩的列车几乎是同时出发的。只不过我是向北,他是向南。途中火车穿过了蒙古人的圣河色楞格河,河水像一条深蓝色的哈达,无边无际,极其壮美。如果再次相逢,我想我会献给他一条同样的哈达。
  我的眼前又开始不停地交替着陌生的风景、陌生的人。这些人带着陌生的故事,转眼间又消失在陌生的人群中。
其他文献
小孩子常被问:爸爸和妈妈你喜欢哪个?说都喜欢的通常被夸奖为“伶俐”,我一直不伶俐,我一贯的答案都是我妈。  其实我爸对我好太多了,我妈干过的负能量事件罄竹难书,我每学期开学都要发烧,她的解释是:“我从前以为你只是智商和普通同学有差异,原来体质也有。”我爸多宠我呀,他会笨拙地给我买衣服,带我吃饭特别舍得花钱,宠到对我每一任男朋友都看不惯。  可是我更喜欢我妈。没别的原因,我妈给我一种“战友”的感觉。
登兖州城楼  唐·杜甫  东郡趋庭日,南楼纵目初。  浮云连海岱,平野入青徐。  孤嶂秦碑在,荒城鲁殿馀。  从来多古意,临眺独踌躇。长安秋夕  唐·赵嘏  云物凄凉拂曙流,汉家宫阙动高秋。  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  紫艳半开篱菊静,红衣落尽渚莲愁。  鲈鱼正美不归去,空戴南冠学楚囚。咸阳城东楼  唐·许浑  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鸟下
本期客座主编:  宓月,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散文诗世界》杂志主编、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著有散文诗集《夜雨潇潇》《人在他乡》《明天的背后》,长篇小说《一江春水》,诗集《早春二月》,人物评传《大学之魂——中国工程院院士、四川大学校长谢和平》等。作品多次入选各种文学年度选本、中学生课外阅读书籍和中考阅读理解试题。  曾经有一段时间,家里养的花草大多命运不济,长则一两个月,短则三五天,就会郁郁而枯,
数百年前,见一垂髫小童,静坐于桃树下的书祠中,手中发黄的粗糙书页上,浓墨写着诸子百家的训诫。  数百年后,学生捧着电子书坐在教室中,屏幕上是排列整齐的铅字,演绎着异域文化的悲欢。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生活日新月异,阅读方式也发生着巨变,时至今日,仍然有人青睐纸墨清香,也有人投身科技,享受电子产品的便利。作为21世纪的中学生,我们的日常早已变为电子阅读与网络学习。或有人为电子与纸质之分争论不休,但不
芳华属于逝去的岁月  一段被凝固的时光  一朵被定格的浪花  现在和未来已寻不回她  那遗憾长出的伤疤  或许就是芳华  那走远了的欢歌和悲唱  深爱和轻狂  或许复活了芳华  那酒杯撞亮的月光  离别留下的苍茫  也曾让芳华  牵手战争与死亡  那时的风起风吹  芳华就是飘荡的黑发  生命总是昂着头  所有的萌,所有的酷  总会捋成青丝一把  然后甩出潇洒  那时的雨飘雨落  芳华就是淋湿的月牙
汉字博大精深,可以说是老祖宗留给我们最宝贵的精神文化財富。有些汉字很有趣,明明是两个字,但看起来很像,让人不易分辨,就像天生一对的『双胞胎』。
有一天  当我死了  想到你会流泪  我已如此幸福  真想告诉你  你是我一生中的一件最美好的事  当你死了  当你回到落叶化成的泥土  我將认出你  我的心将挨着你  不声不响  你知道是我  我知道是你
我十三岁那年,因为跟人打架被学校劝退了。  班主任叫来我爸,让我爸带我回去反省几天,当时家里穷,也没有多余的钱给老师包红包,我爸就真的把我领了回去。  第二天,我爸就带着我跟他去工地搬砖。他说,搬一天,算一天的工钱。  我爸是砌匠,在我的记忆里,他每天傍晚回来,身上全是水泥,于是我对水泥味有天生的反感。可是,我听说有钱拿,还是答应了。  我爸上班的地方在县城,我坐在我爸摩托车的后座上,手里提着装着
昨晚睡前,我们读了一首诗。  读完,你躺好。  我说:“你多幸福,有妈妈陪,有的宝宝是没有妈妈的。”  你很机灵,立刻回我:“你也幸福,有的妈妈是没有宝宝的。”  我们各自承认了幸福,你睡了。  我舍不得离开,看了你很久。  台灯暖黄的微光里,你小脸粉嫩,呼吸均匀,手指微微蜷曲,周身散发着娃娃香。  你有安定我心的神力,什么都不用做,就让我心旷神怡。  从你出生那天起,我无数次这样看你。  你酣睡
母親老了  扶墙走路  已经踏不出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