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砖作镜”是南岳怀让接引马祖道一的著名公案，或做“磨瓦成镜”。南岳怀让是唐初著名禅师，祖籍陕西安康，俗姓杜。幼时性唯恩让，十岁时便雅好佛书，有出家相。怀让十四岁时礼荆州玉泉寺恒景律师出家，专心学习戒律，长达八年。受具足戒后，又继续学习戒律。后来他发现，像这样学习律藏，无法真正解决生死问题，于是决定放弃学习戒律而改修禅宗。
　　当时，他的同学坦然禅师知道他志气高迈，便劝他各地参学，并建议他参礼慧安国师，慧安国师又劝他前往曹溪参礼六祖。于是怀让便来到曹溪。六祖问：“什么处来？”怀让说：“嵩山来。”六祖问：“什么物，怎样来？”怀让茫然无对。于是决定在六祖座下参学。怀让在六祖门下八年，才恍然有省。为报师恩，怀让悟道后又在曹溪侍奉六祖十五年之久。六祖圆寂后，游历南岳衡山，止于观音台。当时有一个年轻的沙门马祖道一在南岳常习坐禅，怀让看这年轻后进一表人才，认为他是可造之才，或许就是般若多罗祖师预言的马驹。所以多次找他谈话，准备接引他，可这位后生就是不理。
　　怀让就问他说：“大德坐禅图什么？”道一说：“图作佛。”怀让于是拿来一块砖，在庵前的石头上磨，道一问：“和尚，你磨砖作什么啊？”怀让说：“磨作镜。”道一说：“磨砖岂能成镜？”怀让说：“磨砖既不成镜，坐禅岂得作佛？”道一言下立有所悟，便恭恭敬敬地问道：“那佛法应如何修持呢？”
　　怀让仍然用比喻进一步提示道：“譬如说有一牛车停在路上，要牛车上路，该打牛还是该打车呢？”
　　道一说：“当然该打牛，打车有什么用？”
　　怀让说：“人的身体等于一辆车，心等于牛。要想成佛，必须从心上用功，不能在身上用功。”
　　怀让见道一仍有点迷茫，便进一步启发说：“你是学坐禅还是学坐佛呢？若说坐禅，禅非坐卧；若说坐佛，佛非定相。于法无住，不应取舍，你怎么办呢？你若坐佛即是杀佛，你若执坐相，决非解脱之路。”
　　怀让的一顿棒喝使道一再也坐不住了，便从座上下来，正式礼拜请求道：“怎样用心才能契合无相三昧？”
　　怀让说：“你学心地法门犹如下种，我说法譬如下雨，因缘会合，必当见道。”
　　道一问：“老和尚，你说见道，见个什么道啊？道非色相，怎么才能见得到呢？”
　　怀让说：“心地法眼能见于道，道本来便是无相三昧，也是从心地法门自见其道的。”
　　道一问：“道有成坏吗？”
　　怀让说：“若合于道，无始无终，不成不坏，不聚不散，不长不短，不静不乱，不急不缓。如果由此理会得透彻，应当名之为道。听我偈语：心地含诸种，遇泽悉皆萌，三昧花无相，何坏复何成。”
　　道一由此悟入无相三昧，成为一代禅宗大师。
　　磨砖不能成镜，坐禅岂能成佛！在禅宗看来，成佛作祖并非拘泥于一定的形式，而是自性的大彻大悟，是生命实相的完全显现。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佛教研究中心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