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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6
从房陵酒家出来后，邱域说他要先回家一趟。消失了两个月，除了朋友，他也没和家里联系过。李云笈喝了一些温水后，过敏的症状也好多了，林斯远陪着她走在朝阳街的街道上，两人都沉默着，各有各的心事。
朝阳街在岁月的长河里，曾被翻新过一次。小时候古色古香的大理石如今熠熠生辉，隔一段路矗立着的石匾也被修整得越来越现代化，路中间的小摊位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街道两旁的商铺租金倒是翻了又翻。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小女孩，拿着一大把的玫瑰花看着林斯远，声音甜甜地问道：“哥哥，要不要给这位小姐姐买一支花呢？”
李云笈一愣，摆摆手说道：“小妹妹，我们不是情侣的关系。”
“又有什么关系呢？”说着，林斯远掏出了钱包，一共买了11朵玫瑰花。小女孩笑着跟他们挥手告别，最后还祝大哥哥要表白成功。
林斯远把花递给了李云笈，嘴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收下吧，就当帮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一个忙。”
李云笈撇撇嘴，只好接过花，这花要是不接，好像她才是那个不懂事的人一样。他们并肩在街上走着，过了良久，她的眼眶有点泛红，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斯远，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但是我和他也注定没办法走在一起。这样对他念念不忘的我，真的不值得你去喜欢，喜欢你的好女孩那么多……”
“没关系，你真的不要有那么多心理负担。”林斯远停住了脚步，面对着李云笈，双手轻轻扶着她的肩，语气温和而坚定，“就像你没办法放下邱域一样，我也同样没办法放下你。既然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强求他人了好吗？”
李云笈一听更窝心了，眼泪直刷刷地掉了下来。林斯远轻轻地帮她擦干，笑着说道：“好了，别哭了，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如何？看在这一场固执与偏执的较量中，谁最先妥协。”
“才不赌。”李云笈擦干了眼泪，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她怕最后两人都满盘皆输。
回家后，李云笈换了拖鞋，发现妈妈在厨房里搅拌着猪肉芹菜的饺子馅。听到开门声，妈妈忙招呼她过会儿一起包饺子。
李云笈应了声，把包丢在沙发上，轻轻地踱步到厨房，从后面偷偷地抱住了妈妈，撒娇似地说道：“妈，我实习的工作单位定了下来，就在W市的电视台，离家近，还是我喜欢的后期编导。以后可以赚大钱带你出国浪了，想去哪儿提前告诉我哦。”
妈妈年纪大了，脸上的皱纹藏都藏不住，但还是那么爱笑。每次看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亭亭玉立的女儿时，都忍不住唠叨道：“小笈，你的心意妈妈领了，但妈妈希望你工作稳定下来了，赶快交个男朋友才是正事。就说你那个老同学林斯远吧，模样长得俊俏，工作又好，关键是对你好……当年你爸爸的事，人家林氏集团也算仁至义尽。”
“妈，当年爸爸的事就是个意外，林氏集团对我们做了补偿，但邱局长也没做错什么。”李云笈一提到邱局长，妈妈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了，她甩开女儿的手，一本正经地回道：“行了，当年的事法院也做出了判断，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喜欢邱域，才帮着他爸爸说话。”
“我没有，我就是就事论事……”李云笈还准备解释，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她赶紧溜了出去。这个话题永远讨论不出结果，妈妈不喜欢邱域，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电话里，林斯远的声音欲言又止，李云笈有点着急了，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有，我就是给你买了两张海洋世界的门票，你这周末有时间去看看吧。”
“我不想去。”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周末海洋世界大门口，不见不散！”林斯远说完便挂了电话。李云笈有点郁闷地叹了口气，他找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Chapter17
在W市，海洋世界的前身就是李云笈小時候做梦都想去的野生动物园。临近初中毕业的时候，大多数游乐场所都做了重建和翻新，李云笈私下收藏了那张海洋世界开业的宣传海报，上面写着“周末凭学生证可享受半价”的加粗黑色字体，她看得口水都要掉出来了。
爸爸突然推门而入，刚巧看见李云笈把海报塞在作业本下面的小动作。她紧张极了，心里想着，这下肯定完了，马上就要中考了，她还分心。可是，爸爸伸手抽出了那张海报，看了一会儿，问她：“这是你以前就想去的那家？”
李云笈低着脑袋，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尴尬不言而喻。
“这周末，我陪你去吧。”爸爸突然说道，李云笈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脸上瞬间浮现出了一个难以掩饰的笑容。爸爸马上说道：“别高兴得太早，带你去是有条件的，中考你可得加把劲，考一中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这动力大大的！”李云笈那晚高兴坏了，一连做了几套数学卷子，最后熬到快12点，上眼皮和下眼皮一直打架，她才合上了卷子，安心地睡了。
周末的大好时光就在李云笈的期待中如约而至。临近出门前，她检查了好几遍口袋里的学生证，爸爸却突然接到了厂里的电话，说需要赶去处理一些问题，让她先去海洋世界，在大门口等一会就好。
海洋世界的大门口，李云笈站在拥挤的人潮里，她左顾右盼寻找着每一个像爸爸的身影，她看着其他孩子跟着父母来游玩的笑脸，心里既焦急又兴奋。
只是李云笈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站在那里并没有等来爸爸，而是等来了林斯远，以及他带来的噩耗。
林斯远一路跑过来的，脸色苍白地看着她，声音都在发抖。他说：“你妈妈刚给我打电话，让你快点去医院，你爸爸在厂里出事了。”
李云笈听完，腿就开始不听使唤地跑了起来，她感觉自己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眼泪像坏了的水闸，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爸爸怎么可能在医院呢？早上还好好的，说好一会就见面的不是吗？她虽然完全不想相信林斯远的话，但脚下的步子却越跑越快。
手术室门口，围满了人。李云笈看到妈妈孤单地坐在横椅上，双手捂着眼睛哭得泣不成声。那个原本坚强的女人，在这一刻也变得无比的害怕，就像一整片天空全部注入了阴霾。 手术灯突然灭了，医生戴着口罩走了出来，最后对着所有人摇了摇头。妈妈哭着跪在了地上，她不停地求着医生，声音无助而绝望：“医生，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李云笈哭着推开人群，她抱着妈妈，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天空完全塌陷了。从此以后，她没有了爸爸，而妈妈，没有了丈夫，她们同时失去了一位最重要的人。
而人群外，除了跟着李云笈跑来的林斯远，还有邱域，他看着此时的李云笈，心里除了难过还有深深的绝望。
Chapter18
关于林爸爸的死，外界众说纷纭。厂里的人说，当时是有人举报厂里滥用淘汰的旧机器，公安局接到举报后赶来厂里没收机器，最后和工人们发生冲突，林爸爸被旧机器所伤，送到医院时已经流血不止，抢救无效死亡。
有人说，这责任当然该供应机器的林氏集团所担，是淘汰的旧机器突然出了问题；还有人说，这责任当然归公安局的邱队长负责，要不是他带队逼迫工人，也不会发生意外。
最后，法院根据现场的各种勘察，判决这是一场意外，因为林氏集团提供了一份机器的生产说明书，足以证明出事的机器并没有被淘汰，也没有质量问题。林爸爸的死，被判决为人为操作不当导致的意外。
而林氏集团，出于人道主义，决定给予李家一大笔的抚恤金。
一个月后。
林氏集团的人亲自登门拜访，给李云笈母女送来了抚恤金，他们和妈妈交谈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关上门后，妈妈便回到了客厅，她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正在写作业的李云笈，说道：“你以后还是离邱家远一点，不管法院怎么判，我都不相信你爸爸的死是意外。你爸爸在工厂呆了大半辈子了，那里的每一台机器他都熟悉，怎么可能是操作不当……”
李云笈没有回话，她只是点了点头。当妈妈再次提到爸爸的时候，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打湿了作业本。在所有同龄人的世界里，或许中考、补习、成绩才是头等大事，而经历了生死离别的她，已经心灰意冷，只希望能尽快地从绝望里走出来。
中考前，李云笈变得更不爱讲话，不愿与人沟通，一个人沉浸在租来的一本本小说里，仿佛在书里找到了一个世外桃源。有一本书里这样写道：据说，现在感受到的那些不幸，以后也许也会遇见等量的幸福。
等量的幸福？以失去爸爸为代价的幸福？李云笈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世上绝没有这样的幸福。
炎炎6月，中考在最后一场考试的哨响声后拉上了帷幕。当所有人从考场走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是释怀的笑容，在交卷的那一瞬间，成绩已成定局，担心又有什么用，反正美好的暑假马上就要来临了。
李云笈走出考场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松了一口气，爸爸，答应你的一中，应该是没问题了。她低着头，刚准备下楼，突然听到从隔壁考场门口传来的声音，是杜琳琅跟在邱域身后问他考得怎么样。
邱域沮丧地回了句：“真的不怎么样。”他一说完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李云笈，两人相视无言。李云笈朝他点了点头，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杜琳琅也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小声地问道：“小笈，暑假我们一起去参加夏令营怎么样？换一个地方，或许心情会好一点。”
“不了，暑假我想陪陪我妈妈，以后上了高中，就得住校了。”李云笈说完，一个人先下了楼，她知道，再多呆一分钟都是危险的。理智告诉她，关于爸爸的死，邱域并没有错，她不应该迁怒于他，所以她努力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感性的情感也告诉她，如果不是邱域的爸爸，或许爸爸不会死也说不定，她怕自己对着曾经喜欢的男生，出口伤人。
Chapter19
这个暑假，妈妈拿着那笔抚恤金，在朝阳街买下了一家商铺，开了一个水果铺子，生意倒是越做越好。李云笈一整个暑假都窝在家里看书，偶尔去水果铺子帮忙照看生意。唐芃芃和杜琳琅从夏令营回来后，两人也来过水果铺子喊她出去玩，却被她婉言谢绝了。
她们会在盛夏的午后安慰李云笈，说时间会温柔地消磨掉心口上的伤痕。但暑期过去了，她还在原地踏步，让悲伤日久弥新。
W市一中新生报到的日子，李云笈临出门前，妈妈从茶几上拿出了一个快递，歉意地说道：“小笈，昨天在水果铺子收到了一个你的快递，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给你，你要不先看看里面是什么？”
李云笈看着手里的快递也是一脸好奇，一边拆快递一边小声嘀咕道：“我不记得我在网上买过什么东西呢！”
快递拆开后，李云笈看到了一本精美的图书，是她暑假投过稿件的图书。她轻轻地翻开目录，写给爸爸的那篇文章赫然出现在目录里。她一时间竟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指着目录上的一个标题对妈妈说道：“妈，这是我写的文章，你看，发表了。”
“是吗？我看看，我们家小笈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考上一中不说，现在还要当作家了。你爸爸在天有灵，一定会高兴的。”妈妈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李云笈伸手擦掉了妈妈的眼泪，笑着调侃道：“哭什么呀？这是好事，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倒是我高中住校后，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好好吃饭，我保证每周周末都会回来看你的。”
“好好，不过学业第一。”妈妈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本书，眼里的光，暗了又亮。
李云笈在妈妈的陪同下，到了一中报到。其实，一中并不算很远，坐公交车半个小时就到，但对于第一次长期离家的她来说，还是有点担心，担心新的学校环境氛围，担心新的同学朋友，最担心的却是遇到老朋友后，该如何相处。
9月的一中校园，绝对比当年的二十二中要热闹更多，毕竟是重点高中，加上快赶超大学的校园规模，里面门庭若市，大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就连报到室外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大半天的时间，李云笈才和妈妈结束了报到任务，寝室也整理得有条不紊。妈妈离开后，她提着新买的热水瓶去教学楼后面打了热水，然后和所有的新生一樣，用涂改液在水瓶的瓶盖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放在教学楼一楼的楼道里，等晚自习结束后再拿回寝室。 高一（七）班，李云笈的教室，她走进去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四周，只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此时唐芃芃正兴奋地冲她招手，示意她坐过去。她刚坐下，唐芃芃就噼里啪啦说了好多话，好像要把暑假没说的话全部补回来一样。
唐芃芃说，小笈你都不知道，夏令营我们说好一起去的，结果你不去后，邱域和林斯远就放了我和杜琳琅的鸽子。林斯远说他暑假要补课，我们是信了，没想到邱域也说自己要补课，怎么可能嘛？他中考都没考好，一中还是买进来的，这会儿倒想起学习来了。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我们几个人还好都在一中，林斯远那个学霸分在一班，奥赛班耶！邱域和杜琳琅在八班，和我们班一样，是平行班……
看着滔滔不绝的唐芃芃，李云笈突然感到心里一暖，能够拥有几个共同朋友的人，真的感觉特别好。她们在一起聊天，不用跟对方复述事情的大背景，直接三言两语就说清了人物关系，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思。
就像现在，李云笈从包里掏出了那本图书合集，朝着唐芃芃得意地挥了挥手，唐芃芃立刻心领神会，瞬间惊叫道：“天啊，李云笈你真的出书了，快拿来我看看！”
一时间，整个七班的同学都知道自己班出了一个大文豪，纷纷围过来凑热闹。面对新同学们热情的发问，李云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尴尬地回道：“没有出书啦，只是发表了一篇短篇小说。”
“那也很棒好吗？韩寒和郭敬明还不是从一篇篇短篇小说开始的。”唐芃芃说完，所有的同学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一场热闹的围观，在年级主任带着班主任沈老师进来后戛然而止了。沈老师居然不是一个资深的语文教师，看年龄也就刚刚大学毕业的样子，关键是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引得班上的男生女生都是一阵喝彩。有没有教学经验并不重要，对于他们来说，一个美女班主任，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年级主任一看气场就比较强，三言两语就控制住了整个班的气氛。他简单地介绍了沈老师的背景，同学们这才知道，原来沈老师是个美女学霸啊，毕业于北大的她，是破格被一中直接錄取的，也是破格第一年上任就当班主任的。
两节晚自习，沈老师先是让大家各自自我介绍，相互认识，最后给大家讲了她在北大的大学生活，以及遇到的一些传奇故事。李云笈和唐芃芃听得津津有味，她们已经可以预想到，未来的高中生活一定不会令她们失望的。
Chapter20
下了晚自习，李云笈和唐芃芃有说有笑地走到了一楼楼道里取热水瓶。李云笈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自己的热水瓶，然后有点着急地问唐芃芃：“怎么办？我的热水瓶丢了。”
唐芃芃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故作神秘地说道：“我猜，两种可能性：一是有人不小心拿错了，这个就比较麻烦了；二是有人故意拿走了，这个简单，我们也随便拿一个回去。”
李云笈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赞成。
唐芃芃急了，把自己的热水瓶递给了李云笈，然后随手提起了一个热水瓶，心虚地说道：“走吧，再不走就被发现了。我知道你不想这么做，但是这么热的天气，你晚上不洗澡啊？大不了我们明天再回去补一瓶热水就是了。”
在唐芃芃的怂恿下，李云笈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偷偷摸摸地带回了一个并不属于她们的热水瓶。只是没想到，这个热水瓶的主人会是一班的秦湘眠，她一个报告就打到了年级主任那里，年级主任恰恰也认为这次“偷盗热水瓶”的事情比较严重，必须找到当事人严惩。
这一个公告，吓得唐芃芃立马把秦湘眠的热水瓶销毁了。李云笈知道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她无奈地说道：“芃芃，你是不是傻？本来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大不了我们去承认错误对吧，我的热水瓶也丢了。现在倒好，你这是打算打死不认账了对吗？那万一年级主任查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不会的，我是晚上偷偷地拿到男生寝室后面的垃圾场销毁的，那里晚上没人会去，太恐怖了！”唐芃芃说完，心里还打了一个冷颤。
“好吧，但愿如此。”李云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放心，她知道是她们有错在先的，还是打算中午午休时，去年级主任那里“自首”。
第四节课后，李云笈让唐芃芃先去食堂打餐，她借故说自己的饭卡落在了寝室，先回去拿一下。走在去“自首”的路上，她心里也是害怕的，年级主任不会给她一个全校通报批评吧？
突然，学校的音乐广播停了，插播了一条通知，是年级主任的声音，他在广播里说道：“各位师生，大家中午好，借用大家一点时间插播一个通知。由于前段时间，秦湘眠同学举报了‘偷盗热水瓶’事件，学校开始了严查，现在结果……”
听到这里，李云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难道已经查到了？
“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在邱域同学的帮助下，秦湘眠同学丢失的热水瓶在男生寝室找到了，是一个男生拿错了，也向秦同学正式道过歉了，这里我就不点名了。希望大家以此为戒，多注意保护个人财产，也希望我们学校不要真的发生偷盗行为。”年级主任的通知播完后，广播里继续播放起轻快舒畅的午间音乐。
站在校园里的李云笈，突然松了一口气，这次真是多亏了邱域。但她转念一想，不对啊，秦湘眠的热水瓶已经被唐芃芃销毁了，男生寝室的那个热水瓶又是怎么回事呢？
Chapter21
还没等李云笈想明白男生寝室的热水瓶，唐芃芃就带来了一个爆炸性新闻。
那是在一个周末的午后，李云笈回了家，和唐芃芃相约在文德街的崇文书店里。她正在看日本小说家青山七惠的小说《一个人的好天气》，唐芃芃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小笈，你知道邱域最近的动态吗？”
“不知道。你知道的，我们平时也不会主动联系，偶尔在学校碰见了打个招呼罢了。”李云笈头也没抬，整个人还沉浸在小说的世界中。过了一会儿，见唐芃芃没后文了，她这才抬头问道：“怎么了？”
“我听说，他和秦湘眠在一起了。”唐芃芃说完，紧张地看着李云笈。她心里也是一惊，原来邱域谈恋爱了啊！但表面上，她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回道：“是吗？那真该恭喜他了。” “也不一定呢，下午我们不是约了林斯远一起喝下午茶吗？问问他情况，他和秦湘眠在一个班，应该知道点什么，或者杜琳琅，她一定知道。”尽管李云笈已经全力在掩饰了，但是作为多年的好友，唐芃芃还是看到了她转瞬即逝的悲伤。
秋日的午后时光，李云笈和唐芃芃坐在了漫咖啡店里，服务员拿来了饮品单，唐芃芃照例点了两份抹茶拿铁。她们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外面长着一整排的梧桐树。秋风一起，梧桐树轻轻地摇晃着，树枝上的叶片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树底下积满了落叶，像一张金黄的地毯。
“你好，欢迎光临漫咖啡。”挂在门口的玩偶响了起来，李云笈一抬头，就看见林斯远带着杜琳琅火急火燎地赶来了。路过前台的时候，杜琳琅顺便点了两份卡布奇诺，刚坐下就开始抱怨今天的交通：“W市的周末真的是堵到爆！”
“是啊，今天真的好堵，要不是真爱，谁会在大周末出门，是吧？”林斯远说完，俏皮地冲唐芃芃眨了眨眼。唐芃芃一个白眼翻过去，没好气地回道：“斯遠，我说你和杜琳琅厮混在一起久了后，也变得没个正经了是吧？”
“哈哈，才没有。”林斯远一边反驳一边看着对面的李云笈，她沉默地埋着头，好像有心事的样子。于是他转过来问唐芃芃：“小笈怎么了？看着不高兴的样子。”
“还不是那个邱域……”唐芃芃刚开口，就被李云笈拦住了，所有人一下子心知肚明。林斯远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小笈，邱域是跟我说过，他和秦湘眠在一起了。不过，我总觉得他并不喜欢秦湘眠……”
“邱域当然不喜欢秦湘眠，他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去追她的。”杜琳琅说完看了一眼李云笈，林斯远连忙撞了一下杜琳琅的胳膊，轻声警告道：“邱域可要你给他保密的。”
“为了我？琳琅，你倒是说清楚怎么回事。”李云笈也是一阵懵，但听到邱域不是真的喜欢秦湘眠，她心里居然有一丝庆幸，她明知道自己和邱域没有可能，却还是控制不了喜欢他的心情。
“斯远，你答应他保密，我可没有。”杜琳琅瞪了一眼林斯远，转而认真地看着李云笈，一字一句地说道：“小笈，这世上我最怕的就是误会，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所以我今天不管你们过去的家庭问题，但是我知道的难言之隐，我必须如实告诉你。邱域他在男生寝室三楼发现了你丢的热水瓶，然后挨个去问了三楼所有的男生，后来知道是一个男生提错了，准备给你送回来。谁知大半夜的，他看到唐芃芃跑去男生寝室后面的垃圾场销毁了一个热水瓶，他马上就明白了，所以他……”
Chapter22
得知了真相又怎么样？李云笈躺在床上发呆，她看着手机通讯录里的邱域的名字，轻轻地点了进去，编辑了一条短信，她想告诉邱域，其实他不必为她做这些。但是，她很快又删了那条短信，说清楚了这件事又能改变什么呢？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远远超出了儿女情长。然后她合上了手机，蒙在被子里轻轻地啜泣。
那一晚，李云笈再次梦到了邱域，他依旧站在那艘豪华的大轮船上，伸手问她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去远方？李云笈这次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想告诉他，她愿意。可是，无论她怎么大声地说话，她发现邱域都听不见。直到最后，邱域和轮船消失在海面，她终于哭出了声……
有人说，梦是反的，你梦见了什么，那么现实生活中，事情都会反着上演。李云笈不置可否，默默地合上了课外书，然后打开了语文课本，沈老师站在讲台上正在讲舒婷的《致橡树》。
沈老师声线轻柔地念着：“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李云笈的思绪，跟着这首情诗定格在了她最后的高中时光里。后来，关于邱域，她知道的便都是道听途说，听说他还是和秦湘眠分开了，听说他高考的第一志愿是本市的华科，听说他大学里没谈过女朋友，天天忙着专业课修学分。
高考结束后，杜琳琅去了北京艺术学院，唐芃芃去了上海交通大学，李云笈为了妈妈留在了W市的中南大学里。最可惜的是林斯远，他居然高考睡着了，整篇作文一个字没写，就这样也留在了W市的中南大学里。
林斯远的父母为这事，几乎每天都在唠叨他，高考怎么会睡着呢？你是不是傻？李云笈也曾问过他：“林斯远，你该不会是为了我，故意不写作文的吧？你的成绩，北大清华随你挑，更何况杜琳琅也在北京，你们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每次问到这个问题，林斯远都会哭丧着脸，一副悔青了肠子的模样，痛心疾首地叹气道：“小笈，你可真的想多了，高考那是闹着玩的吗？这可是关乎我未来整个事业前途的大事，我岂会为了儿女情长丢了志向？我告诉你啊，你以后别跟我提这事，提一次伤心一次，你说我怎么会在考场上睡觉呢……”
“你就长点心吧！”李云笈也跟着叹了口气，两人并肩走在中南的校园里，黄昏的夕阳下，拉长的两个影子像极了他们小时候的模样。
大学里的李云笈，长发及腰，身材愈发变得纤瘦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就足以驾驭“女神”这个流行词了。她说话轻声细语，分析事情带着很强的逻辑性，大家都说她是气质美女，成熟稳重，有让人羡慕不来的天分。
但唐芃芃并不这么认为，她心疼现在的李云笈，她说：“成熟也许是一件好事，但绝不是一件快乐的事。你再也没有满到要溢出来的倾诉欲望，你再也没有急于与别人建立联系的冲动，就像大风收住了劲儿，就像土石堆积成高山，就像溪流汇聚成大海，你变得强大，也因此失去了很多小确幸。”
李云笈点了点头，笑容里掺杂着无奈。她说：“是啊，这么多年，还是你最懂我。”
上了大学后，邱域大概因为也留在W市的缘故，偶尔会来中南大学找林斯远小聚，久而久之，李云笈也慢慢恢复了和邱域的普通朋友关系。
三人平时两月一小聚，等杜琳琅和唐芃芃放假回W市后，五人半年来一个大聚，彼此间倒是知道对方在忙些什么，也会聊聊天南海北有趣的事情。 但是临近毕业分配工作的时候，李云笈突然接到了一通邱域妈妈的电话，他妈妈在电话里哭诉，说邱域失踪了，问她知不知道邱域的下落？李云笈一想，不会啊，他们一周前还见过。她先安抚了邱域妈妈，然后打电话询问林斯远知不知道邱域的情况。
谁知，林斯远也不知道，邱域的同学哥们都不知道，邱域真的失踪了。
Chapter23
周末的上午，海洋世界大门口，李云笈不情愿地来了。她站在验票处，左右环顾了一圈都没看见林斯远的半个人影，于是她只好掏出手机拨了他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她就忍不住吐槽道：“林斯远，你到底有没有时间观念啊？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马上到，等我5分钟，保证出现在你的面前。”林斯远说完就挂了电话，完全不给李云笈回嘴的机会。5分钟后，林斯远真的出现了，他身边还跟着没睡醒的邱域，一脸的不满，嘴里嘀咕着：“这么早，你带我来这里干吗？”
邱域在看到验票处的李云笈时，睡意全无，一下子整个人都清醒了。他看了看李云笈，又看了看林斯远，问道：“你这是玩哪一出？”
面对两人的困惑，林斯远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李云笈，云淡风轻地说道：“这是林氏集团当年那台出事机器的生产说明书，前几天，在我爸的保险柜里发现的。这上面的内容和当年法院判决时的那张完全不一样，时间和说明都有明显的修改，当年你爸爸的死，很有可能就是出了問题的旧机器直接导致的。所以，小笈，你真正不能原谅的人是我爸爸，如果你想把这张生产说明书移交法院，我也无话可说，这是我欠你的。我也替我爸爸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李云笈和邱域同时愣住了，这个真相来得太突然，谁都没有心理准备。过了良久，李云笈撕碎了手里的那张纸，她看着林斯远和邱域说道：“这张纸就当从未存在过，今天我们3人都没见过，我爸爸的死还是意外。林斯远，我也不是为了庇护谁，爸爸的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我妈妈现在身体也不好，我不能再用这张纸给她带来二次伤害。”
最后3人达成一致意见，李云笈从林斯远的手上接过了那两张海洋世界的门票，她看着对面的邱域，声线温和地说道：“邱域，就当我们这辈子没有缘分，我没有办法告知妈妈真相，我也没有办法让她不讨厌你。所以，今天是你最后一次单独陪我，我们去海洋世界看海豚表演，我可以告诉爸爸，你是我最喜欢的男生。”
人山人海里，李云笈走在前面，她突然牵起了邱域的手，仿佛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的温度。后来的她，走过很多路，可她知道，她愿意抬头仰望的还是同一片天，使她泛起哀愁的还是同一条河，她想的念的深爱的，还是同一个人。
（全文完）
从房陵酒家出来后，邱域说他要先回家一趟。消失了两个月，除了朋友，他也没和家里联系过。李云笈喝了一些温水后，过敏的症状也好多了，林斯远陪着她走在朝阳街的街道上，两人都沉默着，各有各的心事。
朝阳街在岁月的长河里，曾被翻新过一次。小时候古色古香的大理石如今熠熠生辉，隔一段路矗立着的石匾也被修整得越来越现代化，路中间的小摊位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街道两旁的商铺租金倒是翻了又翻。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小女孩，拿着一大把的玫瑰花看着林斯远，声音甜甜地问道：“哥哥，要不要给这位小姐姐买一支花呢？”
李云笈一愣，摆摆手说道：“小妹妹，我们不是情侣的关系。”
“又有什么关系呢？”说着，林斯远掏出了钱包，一共买了11朵玫瑰花。小女孩笑着跟他们挥手告别，最后还祝大哥哥要表白成功。
林斯远把花递给了李云笈，嘴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收下吧，就当帮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一个忙。”
李云笈撇撇嘴，只好接过花，这花要是不接，好像她才是那个不懂事的人一样。他们并肩在街上走着，过了良久，她的眼眶有点泛红，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斯远，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但是我和他也注定没办法走在一起。这样对他念念不忘的我，真的不值得你去喜欢，喜欢你的好女孩那么多……”
“没关系，你真的不要有那么多心理负担。”林斯远停住了脚步，面对着李云笈，双手轻轻扶着她的肩，语气温和而坚定，“就像你没办法放下邱域一样，我也同样没办法放下你。既然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强求他人了好吗？”
李云笈一听更窝心了，眼泪直刷刷地掉了下来。林斯远轻轻地帮她擦干，笑着说道：“好了，别哭了，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如何？看在这一场固执与偏执的较量中，谁最先妥协。”
“才不赌。”李云笈擦干了眼泪，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她怕最后两人都满盘皆输。
回家后，李云笈换了拖鞋，发现妈妈在厨房里搅拌着猪肉芹菜的饺子馅。听到开门声，妈妈忙招呼她过会儿一起包饺子。
李云笈应了声，把包丢在沙发上，轻轻地踱步到厨房，从后面偷偷地抱住了妈妈，撒娇似地说道：“妈，我实习的工作单位定了下来，就在W市的电视台，离家近，还是我喜欢的后期编导。以后可以赚大钱带你出国浪了，想去哪儿提前告诉我哦。”
妈妈年纪大了，脸上的皱纹藏都藏不住，但还是那么爱笑。每次看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亭亭玉立的女儿时，都忍不住唠叨道：“小笈，你的心意妈妈领了，但妈妈希望你工作稳定下来了，赶快交个男朋友才是正事。就说你那个老同学林斯远吧，模样长得俊俏，工作又好，关键是对你好……当年你爸爸的事，人家林氏集团也算仁至义尽。”
“妈，当年爸爸的事就是个意外，林氏集团对我们做了补偿，但邱局长也没做错什么。”李云笈一提到邱局长，妈妈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了，她甩开女儿的手，一本正经地回道：“行了，当年的事法院也做出了判断，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喜欢邱域，才帮着他爸爸说话。”
“我没有，我就是就事论事……”李云笈还准备解释，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她赶紧溜了出去。这个话题永远讨论不出结果，妈妈不喜欢邱域，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电话里，林斯远的声音欲言又止，李云笈有点着急了，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有，我就是给你买了两张海洋世界的门票，你这周末有时间去看看吧。”
“我不想去。”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周末海洋世界大门口，不见不散！”林斯远说完便挂了电话。李云笈有点郁闷地叹了口气，他找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Chapter17
在W市，海洋世界的前身就是李云笈小時候做梦都想去的野生动物园。临近初中毕业的时候，大多数游乐场所都做了重建和翻新，李云笈私下收藏了那张海洋世界开业的宣传海报，上面写着“周末凭学生证可享受半价”的加粗黑色字体，她看得口水都要掉出来了。
爸爸突然推门而入，刚巧看见李云笈把海报塞在作业本下面的小动作。她紧张极了，心里想着，这下肯定完了，马上就要中考了，她还分心。可是，爸爸伸手抽出了那张海报，看了一会儿，问她：“这是你以前就想去的那家？”
李云笈低着脑袋，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尴尬不言而喻。
“这周末，我陪你去吧。”爸爸突然说道，李云笈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脸上瞬间浮现出了一个难以掩饰的笑容。爸爸马上说道：“别高兴得太早，带你去是有条件的，中考你可得加把劲，考一中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这动力大大的！”李云笈那晚高兴坏了，一连做了几套数学卷子，最后熬到快12点，上眼皮和下眼皮一直打架，她才合上了卷子，安心地睡了。
周末的大好时光就在李云笈的期待中如约而至。临近出门前，她检查了好几遍口袋里的学生证，爸爸却突然接到了厂里的电话，说需要赶去处理一些问题，让她先去海洋世界，在大门口等一会就好。
海洋世界的大门口，李云笈站在拥挤的人潮里，她左顾右盼寻找着每一个像爸爸的身影，她看着其他孩子跟着父母来游玩的笑脸，心里既焦急又兴奋。
只是李云笈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站在那里并没有等来爸爸，而是等来了林斯远，以及他带来的噩耗。
林斯远一路跑过来的，脸色苍白地看着她，声音都在发抖。他说：“你妈妈刚给我打电话，让你快点去医院，你爸爸在厂里出事了。”
李云笈听完，腿就开始不听使唤地跑了起来，她感觉自己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眼泪像坏了的水闸，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爸爸怎么可能在医院呢？早上还好好的，说好一会就见面的不是吗？她虽然完全不想相信林斯远的话，但脚下的步子却越跑越快。
手术室门口，围满了人。李云笈看到妈妈孤单地坐在横椅上，双手捂着眼睛哭得泣不成声。那个原本坚强的女人，在这一刻也变得无比的害怕，就像一整片天空全部注入了阴霾。 手术灯突然灭了，医生戴着口罩走了出来，最后对着所有人摇了摇头。妈妈哭着跪在了地上，她不停地求着医生，声音无助而绝望：“医生，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李云笈哭着推开人群，她抱着妈妈，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天空完全塌陷了。从此以后，她没有了爸爸，而妈妈，没有了丈夫，她们同时失去了一位最重要的人。
而人群外，除了跟着李云笈跑来的林斯远，还有邱域，他看着此时的李云笈，心里除了难过还有深深的绝望。
Chapter18
关于林爸爸的死，外界众说纷纭。厂里的人说，当时是有人举报厂里滥用淘汰的旧机器，公安局接到举报后赶来厂里没收机器，最后和工人们发生冲突，林爸爸被旧机器所伤，送到医院时已经流血不止，抢救无效死亡。
有人说，这责任当然该供应机器的林氏集团所担，是淘汰的旧机器突然出了问题；还有人说，这责任当然归公安局的邱队长负责，要不是他带队逼迫工人，也不会发生意外。
最后，法院根据现场的各种勘察，判决这是一场意外，因为林氏集团提供了一份机器的生产说明书，足以证明出事的机器并没有被淘汰，也没有质量问题。林爸爸的死，被判决为人为操作不当导致的意外。
而林氏集团，出于人道主义，决定给予李家一大笔的抚恤金。
一个月后。
林氏集团的人亲自登门拜访，给李云笈母女送来了抚恤金，他们和妈妈交谈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关上门后，妈妈便回到了客厅，她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正在写作业的李云笈，说道：“你以后还是离邱家远一点，不管法院怎么判，我都不相信你爸爸的死是意外。你爸爸在工厂呆了大半辈子了，那里的每一台机器他都熟悉，怎么可能是操作不当……”
李云笈没有回话，她只是点了点头。当妈妈再次提到爸爸的时候，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打湿了作业本。在所有同龄人的世界里，或许中考、补习、成绩才是头等大事，而经历了生死离别的她，已经心灰意冷，只希望能尽快地从绝望里走出来。
中考前，李云笈变得更不爱讲话，不愿与人沟通，一个人沉浸在租来的一本本小说里，仿佛在书里找到了一个世外桃源。有一本书里这样写道：据说，现在感受到的那些不幸，以后也许也会遇见等量的幸福。
等量的幸福？以失去爸爸为代价的幸福？李云笈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世上绝没有这样的幸福。
炎炎6月，中考在最后一场考试的哨响声后拉上了帷幕。当所有人从考场走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是释怀的笑容，在交卷的那一瞬间，成绩已成定局，担心又有什么用，反正美好的暑假马上就要来临了。
李云笈走出考场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松了一口气，爸爸，答应你的一中，应该是没问题了。她低着头，刚准备下楼，突然听到从隔壁考场门口传来的声音，是杜琳琅跟在邱域身后问他考得怎么样。
邱域沮丧地回了句：“真的不怎么样。”他一说完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李云笈，两人相视无言。李云笈朝他点了点头，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杜琳琅也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小声地问道：“小笈，暑假我们一起去参加夏令营怎么样？换一个地方，或许心情会好一点。”
“不了，暑假我想陪陪我妈妈，以后上了高中，就得住校了。”李云笈说完，一个人先下了楼，她知道，再多呆一分钟都是危险的。理智告诉她，关于爸爸的死，邱域并没有错，她不应该迁怒于他，所以她努力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感性的情感也告诉她，如果不是邱域的爸爸，或许爸爸不会死也说不定，她怕自己对着曾经喜欢的男生，出口伤人。
Chapter19
这个暑假，妈妈拿着那笔抚恤金，在朝阳街买下了一家商铺，开了一个水果铺子，生意倒是越做越好。李云笈一整个暑假都窝在家里看书，偶尔去水果铺子帮忙照看生意。唐芃芃和杜琳琅从夏令营回来后，两人也来过水果铺子喊她出去玩，却被她婉言谢绝了。
她们会在盛夏的午后安慰李云笈，说时间会温柔地消磨掉心口上的伤痕。但暑期过去了，她还在原地踏步，让悲伤日久弥新。
W市一中新生报到的日子，李云笈临出门前，妈妈从茶几上拿出了一个快递，歉意地说道：“小笈，昨天在水果铺子收到了一个你的快递，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给你，你要不先看看里面是什么？”
李云笈看着手里的快递也是一脸好奇，一边拆快递一边小声嘀咕道：“我不记得我在网上买过什么东西呢！”
快递拆开后，李云笈看到了一本精美的图书，是她暑假投过稿件的图书。她轻轻地翻开目录，写给爸爸的那篇文章赫然出现在目录里。她一时间竟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指着目录上的一个标题对妈妈说道：“妈，这是我写的文章，你看，发表了。”
“是吗？我看看，我们家小笈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考上一中不说，现在还要当作家了。你爸爸在天有灵，一定会高兴的。”妈妈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李云笈伸手擦掉了妈妈的眼泪，笑着调侃道：“哭什么呀？这是好事，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倒是我高中住校后，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好好吃饭，我保证每周周末都会回来看你的。”
“好好，不过学业第一。”妈妈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本书，眼里的光，暗了又亮。
李云笈在妈妈的陪同下，到了一中报到。其实，一中并不算很远，坐公交车半个小时就到，但对于第一次长期离家的她来说，还是有点担心，担心新的学校环境氛围，担心新的同学朋友，最担心的却是遇到老朋友后，该如何相处。
9月的一中校园，绝对比当年的二十二中要热闹更多，毕竟是重点高中，加上快赶超大学的校园规模，里面门庭若市，大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就连报到室外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大半天的时间，李云笈才和妈妈结束了报到任务，寝室也整理得有条不紊。妈妈离开后，她提着新买的热水瓶去教学楼后面打了热水，然后和所有的新生一樣，用涂改液在水瓶的瓶盖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放在教学楼一楼的楼道里，等晚自习结束后再拿回寝室。 高一（七）班，李云笈的教室，她走进去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四周，只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此时唐芃芃正兴奋地冲她招手，示意她坐过去。她刚坐下，唐芃芃就噼里啪啦说了好多话，好像要把暑假没说的话全部补回来一样。
唐芃芃说，小笈你都不知道，夏令营我们说好一起去的，结果你不去后，邱域和林斯远就放了我和杜琳琅的鸽子。林斯远说他暑假要补课，我们是信了，没想到邱域也说自己要补课，怎么可能嘛？他中考都没考好，一中还是买进来的，这会儿倒想起学习来了。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我们几个人还好都在一中，林斯远那个学霸分在一班，奥赛班耶！邱域和杜琳琅在八班，和我们班一样，是平行班……
看着滔滔不绝的唐芃芃，李云笈突然感到心里一暖，能够拥有几个共同朋友的人，真的感觉特别好。她们在一起聊天，不用跟对方复述事情的大背景，直接三言两语就说清了人物关系，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思。
就像现在，李云笈从包里掏出了那本图书合集，朝着唐芃芃得意地挥了挥手，唐芃芃立刻心领神会，瞬间惊叫道：“天啊，李云笈你真的出书了，快拿来我看看！”
一时间，整个七班的同学都知道自己班出了一个大文豪，纷纷围过来凑热闹。面对新同学们热情的发问，李云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尴尬地回道：“没有出书啦，只是发表了一篇短篇小说。”
“那也很棒好吗？韩寒和郭敬明还不是从一篇篇短篇小说开始的。”唐芃芃说完，所有的同学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一场热闹的围观，在年级主任带着班主任沈老师进来后戛然而止了。沈老师居然不是一个资深的语文教师，看年龄也就刚刚大学毕业的样子，关键是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引得班上的男生女生都是一阵喝彩。有没有教学经验并不重要，对于他们来说，一个美女班主任，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年级主任一看气场就比较强，三言两语就控制住了整个班的气氛。他简单地介绍了沈老师的背景，同学们这才知道，原来沈老师是个美女学霸啊，毕业于北大的她，是破格被一中直接錄取的，也是破格第一年上任就当班主任的。
两节晚自习，沈老师先是让大家各自自我介绍，相互认识，最后给大家讲了她在北大的大学生活，以及遇到的一些传奇故事。李云笈和唐芃芃听得津津有味，她们已经可以预想到，未来的高中生活一定不会令她们失望的。
Chapter20
下了晚自习，李云笈和唐芃芃有说有笑地走到了一楼楼道里取热水瓶。李云笈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自己的热水瓶，然后有点着急地问唐芃芃：“怎么办？我的热水瓶丢了。”
唐芃芃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故作神秘地说道：“我猜，两种可能性：一是有人不小心拿错了，这个就比较麻烦了；二是有人故意拿走了，这个简单，我们也随便拿一个回去。”
李云笈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赞成。
唐芃芃急了，把自己的热水瓶递给了李云笈，然后随手提起了一个热水瓶，心虚地说道：“走吧，再不走就被发现了。我知道你不想这么做，但是这么热的天气，你晚上不洗澡啊？大不了我们明天再回去补一瓶热水就是了。”
在唐芃芃的怂恿下，李云笈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偷偷摸摸地带回了一个并不属于她们的热水瓶。只是没想到，这个热水瓶的主人会是一班的秦湘眠，她一个报告就打到了年级主任那里，年级主任恰恰也认为这次“偷盗热水瓶”的事情比较严重，必须找到当事人严惩。
这一个公告，吓得唐芃芃立马把秦湘眠的热水瓶销毁了。李云笈知道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她无奈地说道：“芃芃，你是不是傻？本来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大不了我们去承认错误对吧，我的热水瓶也丢了。现在倒好，你这是打算打死不认账了对吗？那万一年级主任查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不会的，我是晚上偷偷地拿到男生寝室后面的垃圾场销毁的，那里晚上没人会去，太恐怖了！”唐芃芃说完，心里还打了一个冷颤。
“好吧，但愿如此。”李云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放心，她知道是她们有错在先的，还是打算中午午休时，去年级主任那里“自首”。
第四节课后，李云笈让唐芃芃先去食堂打餐，她借故说自己的饭卡落在了寝室，先回去拿一下。走在去“自首”的路上，她心里也是害怕的，年级主任不会给她一个全校通报批评吧？
突然，学校的音乐广播停了，插播了一条通知，是年级主任的声音，他在广播里说道：“各位师生，大家中午好，借用大家一点时间插播一个通知。由于前段时间，秦湘眠同学举报了‘偷盗热水瓶’事件，学校开始了严查，现在结果……”
听到这里，李云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难道已经查到了？
“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在邱域同学的帮助下，秦湘眠同学丢失的热水瓶在男生寝室找到了，是一个男生拿错了，也向秦同学正式道过歉了，这里我就不点名了。希望大家以此为戒，多注意保护个人财产，也希望我们学校不要真的发生偷盗行为。”年级主任的通知播完后，广播里继续播放起轻快舒畅的午间音乐。
站在校园里的李云笈，突然松了一口气，这次真是多亏了邱域。但她转念一想，不对啊，秦湘眠的热水瓶已经被唐芃芃销毁了，男生寝室的那个热水瓶又是怎么回事呢？
Chapter21
还没等李云笈想明白男生寝室的热水瓶，唐芃芃就带来了一个爆炸性新闻。
那是在一个周末的午后，李云笈回了家，和唐芃芃相约在文德街的崇文书店里。她正在看日本小说家青山七惠的小说《一个人的好天气》，唐芃芃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小笈，你知道邱域最近的动态吗？”
“不知道。你知道的，我们平时也不会主动联系，偶尔在学校碰见了打个招呼罢了。”李云笈头也没抬，整个人还沉浸在小说的世界中。过了一会儿，见唐芃芃没后文了，她这才抬头问道：“怎么了？”
“我听说，他和秦湘眠在一起了。”唐芃芃说完，紧张地看着李云笈。她心里也是一惊，原来邱域谈恋爱了啊！但表面上，她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回道：“是吗？那真该恭喜他了。” “也不一定呢，下午我们不是约了林斯远一起喝下午茶吗？问问他情况，他和秦湘眠在一个班，应该知道点什么，或者杜琳琅，她一定知道。”尽管李云笈已经全力在掩饰了，但是作为多年的好友，唐芃芃还是看到了她转瞬即逝的悲伤。
秋日的午后时光，李云笈和唐芃芃坐在了漫咖啡店里，服务员拿来了饮品单，唐芃芃照例点了两份抹茶拿铁。她们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外面长着一整排的梧桐树。秋风一起，梧桐树轻轻地摇晃着，树枝上的叶片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树底下积满了落叶，像一张金黄的地毯。
“你好，欢迎光临漫咖啡。”挂在门口的玩偶响了起来，李云笈一抬头，就看见林斯远带着杜琳琅火急火燎地赶来了。路过前台的时候，杜琳琅顺便点了两份卡布奇诺，刚坐下就开始抱怨今天的交通：“W市的周末真的是堵到爆！”
“是啊，今天真的好堵，要不是真爱，谁会在大周末出门，是吧？”林斯远说完，俏皮地冲唐芃芃眨了眨眼。唐芃芃一个白眼翻过去，没好气地回道：“斯遠，我说你和杜琳琅厮混在一起久了后，也变得没个正经了是吧？”
“哈哈，才没有。”林斯远一边反驳一边看着对面的李云笈，她沉默地埋着头，好像有心事的样子。于是他转过来问唐芃芃：“小笈怎么了？看着不高兴的样子。”
“还不是那个邱域……”唐芃芃刚开口，就被李云笈拦住了，所有人一下子心知肚明。林斯远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小笈，邱域是跟我说过，他和秦湘眠在一起了。不过，我总觉得他并不喜欢秦湘眠……”
“邱域当然不喜欢秦湘眠，他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去追她的。”杜琳琅说完看了一眼李云笈，林斯远连忙撞了一下杜琳琅的胳膊，轻声警告道：“邱域可要你给他保密的。”
“为了我？琳琅，你倒是说清楚怎么回事。”李云笈也是一阵懵，但听到邱域不是真的喜欢秦湘眠，她心里居然有一丝庆幸，她明知道自己和邱域没有可能，却还是控制不了喜欢他的心情。
“斯远，你答应他保密，我可没有。”杜琳琅瞪了一眼林斯远，转而认真地看着李云笈，一字一句地说道：“小笈，这世上我最怕的就是误会，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所以我今天不管你们过去的家庭问题，但是我知道的难言之隐，我必须如实告诉你。邱域他在男生寝室三楼发现了你丢的热水瓶，然后挨个去问了三楼所有的男生，后来知道是一个男生提错了，准备给你送回来。谁知大半夜的，他看到唐芃芃跑去男生寝室后面的垃圾场销毁了一个热水瓶，他马上就明白了，所以他……”
Chapter22
得知了真相又怎么样？李云笈躺在床上发呆，她看着手机通讯录里的邱域的名字，轻轻地点了进去，编辑了一条短信，她想告诉邱域，其实他不必为她做这些。但是，她很快又删了那条短信，说清楚了这件事又能改变什么呢？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远远超出了儿女情长。然后她合上了手机，蒙在被子里轻轻地啜泣。
那一晚，李云笈再次梦到了邱域，他依旧站在那艘豪华的大轮船上，伸手问她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去远方？李云笈这次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想告诉他，她愿意。可是，无论她怎么大声地说话，她发现邱域都听不见。直到最后，邱域和轮船消失在海面，她终于哭出了声……
有人说，梦是反的，你梦见了什么，那么现实生活中，事情都会反着上演。李云笈不置可否，默默地合上了课外书，然后打开了语文课本，沈老师站在讲台上正在讲舒婷的《致橡树》。
沈老师声线轻柔地念着：“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李云笈的思绪，跟着这首情诗定格在了她最后的高中时光里。后来，关于邱域，她知道的便都是道听途说，听说他还是和秦湘眠分开了，听说他高考的第一志愿是本市的华科，听说他大学里没谈过女朋友，天天忙着专业课修学分。
高考结束后，杜琳琅去了北京艺术学院，唐芃芃去了上海交通大学，李云笈为了妈妈留在了W市的中南大学里。最可惜的是林斯远，他居然高考睡着了，整篇作文一个字没写，就这样也留在了W市的中南大学里。
林斯远的父母为这事，几乎每天都在唠叨他，高考怎么会睡着呢？你是不是傻？李云笈也曾问过他：“林斯远，你该不会是为了我，故意不写作文的吧？你的成绩，北大清华随你挑，更何况杜琳琅也在北京，你们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每次问到这个问题，林斯远都会哭丧着脸，一副悔青了肠子的模样，痛心疾首地叹气道：“小笈，你可真的想多了，高考那是闹着玩的吗？这可是关乎我未来整个事业前途的大事，我岂会为了儿女情长丢了志向？我告诉你啊，你以后别跟我提这事，提一次伤心一次，你说我怎么会在考场上睡觉呢……”
“你就长点心吧！”李云笈也跟着叹了口气，两人并肩走在中南的校园里，黄昏的夕阳下，拉长的两个影子像极了他们小时候的模样。
大学里的李云笈，长发及腰，身材愈发变得纤瘦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就足以驾驭“女神”这个流行词了。她说话轻声细语，分析事情带着很强的逻辑性，大家都说她是气质美女，成熟稳重，有让人羡慕不来的天分。
但唐芃芃并不这么认为，她心疼现在的李云笈，她说：“成熟也许是一件好事，但绝不是一件快乐的事。你再也没有满到要溢出来的倾诉欲望，你再也没有急于与别人建立联系的冲动，就像大风收住了劲儿，就像土石堆积成高山，就像溪流汇聚成大海，你变得强大，也因此失去了很多小确幸。”
李云笈点了点头，笑容里掺杂着无奈。她说：“是啊，这么多年，还是你最懂我。”
上了大学后，邱域大概因为也留在W市的缘故，偶尔会来中南大学找林斯远小聚，久而久之，李云笈也慢慢恢复了和邱域的普通朋友关系。
三人平时两月一小聚，等杜琳琅和唐芃芃放假回W市后，五人半年来一个大聚，彼此间倒是知道对方在忙些什么，也会聊聊天南海北有趣的事情。 但是临近毕业分配工作的时候，李云笈突然接到了一通邱域妈妈的电话，他妈妈在电话里哭诉，说邱域失踪了，问她知不知道邱域的下落？李云笈一想，不会啊，他们一周前还见过。她先安抚了邱域妈妈，然后打电话询问林斯远知不知道邱域的情况。
谁知，林斯远也不知道，邱域的同学哥们都不知道，邱域真的失踪了。
Chapter23
周末的上午，海洋世界大门口，李云笈不情愿地来了。她站在验票处，左右环顾了一圈都没看见林斯远的半个人影，于是她只好掏出手机拨了他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她就忍不住吐槽道：“林斯远，你到底有没有时间观念啊？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马上到，等我5分钟，保证出现在你的面前。”林斯远说完就挂了电话，完全不给李云笈回嘴的机会。5分钟后，林斯远真的出现了，他身边还跟着没睡醒的邱域，一脸的不满，嘴里嘀咕着：“这么早，你带我来这里干吗？”
邱域在看到验票处的李云笈时，睡意全无，一下子整个人都清醒了。他看了看李云笈，又看了看林斯远，问道：“你这是玩哪一出？”
面对两人的困惑，林斯远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李云笈，云淡风轻地说道：“这是林氏集团当年那台出事机器的生产说明书，前几天，在我爸的保险柜里发现的。这上面的内容和当年法院判决时的那张完全不一样，时间和说明都有明显的修改，当年你爸爸的死，很有可能就是出了問题的旧机器直接导致的。所以，小笈，你真正不能原谅的人是我爸爸，如果你想把这张生产说明书移交法院，我也无话可说，这是我欠你的。我也替我爸爸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李云笈和邱域同时愣住了，这个真相来得太突然，谁都没有心理准备。过了良久，李云笈撕碎了手里的那张纸，她看着林斯远和邱域说道：“这张纸就当从未存在过，今天我们3人都没见过，我爸爸的死还是意外。林斯远，我也不是为了庇护谁，爸爸的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我妈妈现在身体也不好，我不能再用这张纸给她带来二次伤害。”
最后3人达成一致意见，李云笈从林斯远的手上接过了那两张海洋世界的门票，她看着对面的邱域，声线温和地说道：“邱域，就当我们这辈子没有缘分，我没有办法告知妈妈真相，我也没有办法让她不讨厌你。所以，今天是你最后一次单独陪我，我们去海洋世界看海豚表演，我可以告诉爸爸，你是我最喜欢的男生。”
人山人海里，李云笈走在前面，她突然牵起了邱域的手，仿佛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的温度。后来的她，走过很多路，可她知道，她愿意抬头仰望的还是同一片天，使她泛起哀愁的还是同一条河，她想的念的深爱的，还是同一个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