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名将:腹泻送我上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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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德宗的新任宰相卢杞跪在唐德宗面前泣血哭诉:“京畿观察使崔宁本就没有葵藿倾阳之心,我听说他跟叛将朱泚是同盟。我身为宰相,危不能持,颠不能扶,让陛下流离失所,真是罪该万死!”一语未毕,早已泣不成声。唐德宗看着心疼,急忙命左右将卢杞搀起,抚慰几句后将其送走。
  一顿饭后,几名内侍引崔宁前来觐见。唐德宗厌烦地摆摆手,让崔宁到帷幕后待宣。崔宁刚掀起帷子,一条绞索便如惊蛇般向他的脖子飞来……
  此时,卢杞和唐德宗正由于朱泚兵变,落难于奉天。而被杀害的崔宁不过是个地市级干部而已。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之所以丢了性命,竟是因为腹泻!
  崔宁本叫崔旰,“崔宁”是皇帝的赐名。别人的赐名都有个美好含义在里边,而唐德宗给崔旰的赐名却是希望他能偃旗息鼓,消停两天,别再给朝廷找麻烦。他为什么会得到这么个不伦不类的赐名呢?这还要从崔旰的身世说起。
  崔旰出身于书香门第,却喜欢跑马击剑,更是战国纵横家的铁杆粉丝,幻想着凭一根舌头去簸动乾坤。卫州刺史看中了这个有抱负的年轻人,破格提拔他做了符离县的县令。虽然崔旰在任上干得风生水起,但架不住自己不是科举正途出身,朝中更没有什么奥援。等欣赏他的刺史离任后,他这个县令便干到了头儿。但唐朝人都是自信值爆表的狠货,体弱多病的李贺还捋胳膊挽袖子地叫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身强力壮的崔旰可不像李贺那样是个只说不练的主儿。他背起行囊,揣好大饼,一口气从中原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四川,成了剑南节度使手下的一名步卒,由此开始了他跌宕起伏的人生大戏。
  崔旰遇到的第一位贵人是行军司马崔论。崔论见他谈吐不凡,英俊秀拔,十分欣赏,再一打听,两人又属同宗,就更加高兴,马上将崔旰推荐给组织,于是崔旰一夜之间从步卒变身为衙将——虽然还是个没品没级的大兵,但好歹不用每天冲锋陷阵当炮灰了。
  崔旰的第三任上司裴冕出身清贵却毫无纨绔之气,相反待人真挚热情,大公无私。他曾经顶着巨大的压力,冒险收殓了被奸相李林甫害死的名臣,赢得了“天下义士”的美名。裴冕莅任后,和崔旰等僚属倾心相接,大家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谁知有人诬告裴冕贪污受贿,朝廷决定派人敲打他一番。
  奉旨调查的太监到达成都后,发现崔旰带着手下兵丁齐齐地跪在馆驿外边,高声为裴冕喊冤。有人嚼指起誓,有人割面泣血,更有甚者竟割掉了自己的耳朵为裴冕请命。杀鸡都晕血的太监哪见过这样的行为艺术,震惊之余得出一个结论:裴冕“忠”啊,不然手下哪会有连耳朵都不要的忠臣!这些太监回去后据实禀明朝廷,结果不但裴冕被免罪,连带头上访的崔旰也被调进京师,提拔为折冲郎将,成了唐代的一枚道德标兵。
  好运来了挡也挡不住。不久,蜀中山贼作乱,抢劫朝廷贡赋。唐代宗(此时还是唐德宗的父亲唐代宗当政)想找个熟悉情况又靠得住的人去整顿一番。成都尹严武举荐崔旰,说他不仅忠勇可用,更是熟悉情况的老四川。唐代宗于是封崔旰为利州刺史,令他前去平乱。山贼很快就被平定,崔旰也名声大震,严武被任命为剑南节度使。
  其实严武推荐崔旰是有私心的,他早就看中了崔旰的人品与才能,他将崔旰调回四川,为的就是将人才收罗麾下。正好崔旰到任后和顶头上司合不来,严武遂抓紧时机向崔旰示好。崔旰见严武伸出了友谊之手,马上授以脱身秘计,于是严武对崔旰的上司展开了糖衣炮弹的连番轰炸。财迷心窍的上司乖乖就范,将崔旰以“养病”之名调离。严武马上表奏崔旰为汉州刺史,俩人总算走到了一起。
  慧眼识才的严武很快得到了回报。崔旰随后在对吐蕃的西山之战中仅用了两天便一举拔掉了吐蕃人的桥头堡,追亡逐北后,大唐帝国又有了几百里的土地进账。崔旰回师时,整个成都府已陷入了一片狂欢的热潮之中,崔旰被人七手八脚地塞进用宝石、珠母装饰的“七宝车”,前呼后拥地抬进了城门,来一瞻他风采的百姓成千上万。
  就在崔旰准备大展宏图报效国家时,意外发生了——他的恩主严武因病早逝。谁来接任剑南节度使并延续对吐蕃的战略优势呢?崔旰和军将们一致推举大将王崇俊。但崔旰的上司却想到了自己远在京师的哥哥郭英义。经过一番运作,郭英义战胜了人们普选出的王崇俊,春风得意地走马上任。
  郭英义印把子还没握热便开始斩除异己:王崇俊不是众望所归吗?杀!当年是谁推举他的?崔旰!杀。王崇俊杀了没问题,因为他就在成都府,笼中之鸡,手到擒来。崔旰就比较麻烦一点了,他正领着大队人马在西山防备吐蕃。
  杀不了你就玩死你,郭英义将崔旰的军粮饷银克扣一空,还把崔旰家中老小接来,每天和崔旰的小妾“彻夜长谈”。崔旰听说后面不改色,喝令全军转入深山养精蓄锐。郭英义以为崔旰怕了自己,带着部队贸然前来讨伐,半路上偶遇大雪,冻死了一多半人。剩下的散兵游勇对郭英义的人品不满,玩起临阵倒戈的游戏。郭英义兵败如山倒,一路狂逃后乖乖献出了他那颗罪恶的脑袋。
  可四川从此不再平静。东川节度使打着为朝廷平叛的旗号讨伐崔旰,妄图把整个四川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无奈他志大才疏,被崔旰打得满地找牙。新任成都尹只能驻扎在离成都数百里的阆中,倒像是崔旰手下的一名地方官。好在这位成都尹虽不会打仗,但和稀泥的本领甚高。他一面痛批郭英义所作所为不似人类,一面把崔旰捧上了天。朝廷也正好就坡下驴,把已成独立之势的崔旰加封为西山防御使、西川节度行军司马,并赐名为“宁”。崔宁接下了朝廷的人情,于大历十四年(779年)单身归朝。
  但崔宁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在朝廷中当一只默默吃到死的“官仓鼠”。他认为检察权应与执政权两不相干,于是跳过宰相杨炎,直接举荐数人出任御史。要知道,在御史台任职的多是宰相的打手和眼线,他这样做无疑开罪了杨炎。大历十四年十月,吐蕃大举犯边。唐德宗(此时唐代宗已逝)本想派崔旰回川御敌,但被杨炎一语截下——“您这不是纵虎归山吗?不如用朱泚的范阳兵杂以禁军,出征吐蕃,一来可收全胜之功,二来也免得出现尾大不掉的局势!”唐德宗准奏。
  朱泚不负重望,大胜吐蕃。这下崔旰的利用价值急转直下,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唐德宗马上将他冠以一大串闲职踢出了中央。
  后来被唐德宗软禁的朱泚在泾源乱兵的支持下抄了唐德宗的老窝。唐德宗连文武百官都没通知,脚底抹油跑到了奉天。崔旰和振武、留后(唐代节度使、观察使缺位时设置的代理职称)王翃等人一起冒烟突火冲出延平门西逃。可能是吃错了东西,也可能是受了惊吓,崔旰没跑多远就要翻身下马到路边方便。这泡倒霉的大便拉了又拉,耽误了不少时间。崔旰哪里知道,王翎竟是杨炎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到达奉天后,王翃暗中将崔旰路上“观望不前”的举动和他对朝政、特别是对现任宰相卢杞的不满添油加醋地陈说了一遍。此时卢杞最怕朝臣们把引发兵变的罪状加在自己头上,崔旰敢在这个关头胡说八道,卢杞自然不会放过他,于是便有了“泣血上奏”一幕。
  唐德宗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哪有一泡屎拉那么久的道理,这崔旰肯定和朱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是在路上留暗号呢!他一拍龙书案,喝道:“把崔旰给我宣来……”可怜一代名臣,被称作“蜀中一柱”的崔旰就此走完了他的人生。
  编辑/冰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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