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及岁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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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烟语调清浅:“在感情的世界里,不要在乎是男的给予女的多,还是女的给予男的多,遇到什么样的男人,女人就谈一场什么样的恋爱。现在想想,回忆是他留给我的最好的礼物,我心里虽然几度起起落落,但现在也只剩下感激了。”
  倾诉人:含烟 女 38岁
  倾诉地点:午后编辑部
  
  女儿是我最深的牵挂
  我是1997年去的菲律宾,当时我女儿娃娃才五岁多一点。因为婚姻里种种的琐碎以及家庭的经济拮据,我和丈夫顾宁苦心经营的小家摇摇欲坠。有先天性心脏病的顾宁每个月至少要去一次医院,而他的脾气也一日日暴躁。犹豫了无数次,我狠心将幼小的女儿托付给公婆,只身飞往菲律宾。
  其实,我只不过是选择了逃避,我没有勇气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家因着无数小事的吞噬而轰然倒塌。
  一去就是7年。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没有能力支付来回的机票,后来是因为想要存更多的钱给女儿更好的生活。于是,7年的时间里,我跟女儿之间的情感维系只靠单薄的电话线。每天下班回到狭仄的出租屋,筋疲力尽地躺在简陋的床上,我总是想念女儿。想起我离家时,不谙世事的女儿穿着粉红色的泡泡裙,把水果和她的布娃娃放在我的行李箱里,然后蹲在地板上专心致志地玩弄行李箱上的拉链。我把她抱起来,亲她的那一刻,心里的悲伤便汩汩跑出了胸膛。有空的时候我就给女儿写信,写下我对她的爱、思念以及愧疚,我想等她长大了,看到这些信,或许会原谅我在她生命中这么多年的缺席。
  2004年下半年,婆婆打电话催促着我回来,她说娃娃长大了,要读初中了,孩子的教育是大问题,他们年纪大了,照顾不了了。于是,2004年年末,我回到了离开7年的济南。
  在机场,我看到了前来接机的顾宁和女儿娃娃。7年的时间,顾宁更瘦更颓废。他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笑笑说:“回来啦。”便无其他语言,似乎我只不过是出门旅行了一番。而女儿把我抱得紧紧的,开始是笑,后来哭得喘不过气,她摸摸我的脸说:“妈妈你终于回来了。”看着已经跟我差不多高的女儿,欣慰、愧疚在心里上下翻滚。
  凭着在国外的积蓄,我在市中心比较繁华的地段开了一家服装店。委托菲律宾的几个朋友定期给我发些样式独特的衣服和饰品,我自己也去全国各地淘。小店的生意还不错。
  岁月长,衣衫凉
  梅子是我店里的常客。因为年纪相仿又对服饰有些研究,话多了,人也就熟识了。因为她买东西从不讲价,数量又多,于是我就给她打九折。偶尔她也请我喝茶、吃饭作为回报,慢慢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她给我说她老公王轩,说他们当初在一起是多么的不易,说婚后生活的沉闷、婆婆的不懂知恩图报、儿子的聪明可人。从小就衣食无忧过着公主般生活的梅子,对生活有着太过完美的苛求。她希望她的世界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可以按照她的意志进行。可是,她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她的生活,如果上帝能赐予我一个健康的丈夫,可以让我偶尔地依靠,即使再多的苦难,我都可以承受。
  可是,上帝有他自己的算盘,他摊派给我苦难,我在这些无边的苦难里,不敢有丝毫的倦怠。丈夫要买药、女儿要交学费,公公婆婆已老,我是他们的依靠。生活的困难却也教会了我淡定从容,为生活中出现的细微的美好而心存感激。女儿又考了第一,丈夫的病情稳定了,公婆可以自己出门买菜了,这些都让我觉得生活一片明媚。
  我的生活从未给梅子讲过。她看到的永远都是衣着光鲜、巧笑倩兮立于店里的我。有些东西,说与不说无异。
  有一天,梅子来我店里眼圈红红的,面容悲戚。她絮絮叨叨地讲因为某件小事与婆婆起了冲突,王轩竟然向她说出了“滚”,瞬间,泪就爬满了脸。我无奈地笑笑,不知道如何给她安慰。临走时,梅子把我店里最贵的两件衣服打包了,然后又买了几件配饰。卡里的钱不够,她说改天一起带来。
  三天后,梅子电话告诉我要出公差,欠我的钱让她老公过来付。于是,在夏天那个微热的黄昏,我见到了梅子口中“沉闷”的王轩。
  王轩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看书。抬起头,就迎上了他微笑的脸。他嘴边浅浅地笑,承载了一室流光,让我有瞬间的恍惚。他说:“梅子让我来还钱……”我点头回应。临走时,他在我店里转了一圈,说:“设计得很特别,一进来就感觉特舒服,怪不得梅子经常往这儿跑。”我依旧笑笑:“梅子人很好,平时对她好点。”我的话刚说完,他脸上的笑就僵住了,而后朝我尴尬地笑笑,推开门说再见。
  以后,梅子照常来,对婆婆丈夫的不满也时常挂在嘴边。而王轩也开始悄无声息地光顾我的店。他常常在我快下班时来,挑选一些样式特别的挂件,他说回去送梅子,我很想说梅子已经买过一模一样的了,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见面多了,他也偶尔过来喝壶茶,说只要来我店里,心情就会变得沉静,而我清清浅浅的笑,总是让人感觉很踏实温暖。我没有多余的话回应,心里轻轻掠过一阵风。
  熟识了以后,王轩会毫无缘由地感叹:“如果梅子能有你一半的温柔娴静,那该多好啊!”我开玩笑说:“她不需要啊,有那么多人疼她,宠她,她只要接应身边的诸多美好就可以足够幸福了。”“你不幸福吗?”王轩看着我,很是惊讶。我低下头去,避开了回答。
  我觉得自己成了王轩夫妇的情感垃圾桶,却也无奈,幸或不幸,我也只能听着,我自己都拯救不了自己,更何况别人呢。
  出差的时候,王轩也会给我捎礼物,样子跟带给梅子的大差不差。那些礼物我顺手就摆在店里。梅子来的时候会惊呼说她也有个类似的,我轻描淡写地说一个朋友送的。我不想欺骗梅子什么,更不想与她的家庭扯上瓜葛。
  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总是在突然间就改变了。
  “7·18”那天,水浩浩荡荡横冲直撞地冲进了店里,我手忙脚乱地往货架上放东西,而偏偏刚进的一批货都放在里间仓库的地板上。更让我担忧的是,我女儿在少年宫学琴被滞留在路上。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王轩的电话进来了,他急急地说:“你在哪里?你别动车了,济南的大小道路全瘫痪了。”我几乎哭着告诉他:“我女儿被滞留在路上,店里进水了!”王轩在“啊”了一声后,说他去接我女儿,让我呆在店里别走。
  我把女儿所在的大体位置告诉了他,就立在店里看那些浑浊的水一层层在衣服上蔓延。绝望一点点侵袭我,泪一滴滴落在水里打着漩涡。
  晚上10点多,王轩和女儿出现在我面前,我几乎是大哭着抱住女儿。那晚,我们一起吃饭,王轩这才知道,我的家庭有多么不幸。
  以后,王轩对我更加关心,只是我开始躲闪。我提早关门回家,不给他见面的机会。我明白,我不能卷入这样的是非里。丈夫需要我,女儿和公公婆婆需要我,我已没有心力再涉足任何情感。
  可是他却是动了真心了,常常带我女儿去吃饭,然后从女儿嘴里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我几点从家出门,我经常光顾什么地方。在他无处不在的关心里,我无处可逃。
  那么多年,我经历了那么多困难,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依靠一个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别处寻得温暖,但王轩的关爱,还是让我的心柔软起来。
  联系多了,渐渐开始接受和付出。虽然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奢侈的念头。但,有份实实在在的爱和温暖在身边,有一个宽厚的臂膀可以依靠,就珍惜眼前人吧。
  付出了真情,总是想要结果。可是,想要结果的不是我。王轩开始试探我:“如果我离婚了,我们可以结婚么?”我知道他的难过。当时跟梅子在一起,遭到梅子家人的强烈反对,在梅子的坚持下,梅子的爸爸没有办法,赞助他开了现在的车饰公司。按说他是该感激的,但是梅子一家却一直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他颐指气使,包括梅子。男人都有自尊的吧,也都有自己可以承受的底线。王轩处于底线的边缘,他不想再为梅子改变自己,不想再拿尊严换取施舍的同情。
  王轩一遍遍地问我,旁敲侧击。可是,我怎么可以呢?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婚,各自组成了家庭。我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然后到济南上学,在我大三那年,父亲喝醉酒在一场车祸中身亡,而后,是爷爷奶奶的相继辞世。在我那段最无助最绝望的日子里,是顾宁一直陪着我,给了我亲人的关心和疼爱。顾宁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在我大学毕业不久,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答应了。因为我不知道除此之外,我还能拿什么来回报他的恩情。只是后来才明白,如果婚姻没有爱情,那么用来替代爱情的东西,就必须足够强悍,足够有分量,否则无法支持并肩前行,而我拿女儿做支撑。现在,是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怎么能弃他于不顾?
  我们的感情注定了没法见光,不够正路,无处安放。
  聪明人,无谓争意气
  梅子很久没来我店里,我找不到合适的姿态面对她,因为心存歉疚也没主动联系她。平时,店里进了什么好玩的小东西,我会依据她的喜好,留一件快递给她,她收到会发条短信给我,只有两个字:谢谢。口气平淡。
  听到梅子出事是在两周以后了,王轩打来电话说梅子出事了,在医院里。我问怎么了,他找借口掩饰了。我说我去医院看看她吧,王轩很紧张地制止了我,他说:“你千万别来,千万别来啊!”在我的一再逼问下,他才告诉我真相。
  原来,聪明如梅子,怎么会不知道我跟王轩的关系。从她在我店里发现那些相似的首饰,她就开始怀疑了。以后,王轩经常来我店里小坐,她也尽收眼底。她一直以为像我这样淡定的女人,不会有大的奢求,不会为了一个生命中突如其来的男人放弃自己的安稳。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最终动了真格的人是王轩。她以为王轩只是玩玩,他不会勇敢到可以放弃公司、放弃优裕的生活而选择回到贫穷的原点。那天晚上他们起了争执,王轩开口说出了离婚,这两个字让她感到彻骨的冰冷。她忽然之间明白,她错估了王轩。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她挎起包就嚷着要找我算账。为了阻止她伤害我,王轩惊慌失措地把她拦腰抱起,扔到沙发上。可是,不小心手一滑,她的头硬生生地磕在了沙发前的玻璃桌棱上,血顿时顺着梅子的头发留下来,阴晕一片。 王轩慌忙转身准备找东西捂伤口时,耷拉在王轩肩膀上的梅子的包又砸在了梅子的头上,凑巧的是,包里装着梅子刚买的移动硬盘!碰了一下,砸了一下,再加上悲伤过度,梅子当场晕了过去。
  我呆呆地在店里坐了一天,其实我明白总有这么一天要到来,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我失魂落魄地回家。晚上躺在床上,我抱住丈夫顾宁,嚎啕大哭。我说,我还要回菲律宾,我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等我回去安排好了,就把女儿也接过去。
  顾宁什么也没说,在我哭得筋疲力尽快要睡着的时候,顾宁说:“含烟,我们离婚吧,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我也不想再成为你的包袱,你应该去追求你的幸福,而我也找到了一个爱我的人。”
  我一个激灵爬起来,看着丈夫的脸。在窗外透过来的路灯的光亮里,丈夫一脸虔诚,等着我点头?还是摇头?我慢慢松开紧紧握着他的胳膊,满腹怀疑地看着他。“我在医院里见到了我的小学同学彩琳,她在那里做护士长,离婚三年了。她对我很好,现在我基本上就不用去医院检查了,她只看我气色就知道我要不要打针……”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得我眼睛里涨满了泪。
  是的,这么久以来,我从来没有陪他去过医院,更没有注意过他的病情进展,我把精力放在店里,放在女儿身上,放在王轩带给我的激情里,却单单忽略了最需要人照顾的顾宁。
  现在,他有了幸福的去向,这么久同床异梦的悲哀,也该结束了。
  我无奈地笑笑,爱情就是这样吧,面对已成定局的错愕,笑比哭好。
  那些遥远的温柔,是我痛失的整个宇宙
  王轩找过我几次,发了很多短信给我,向我讨要婚姻。我不置可否,无奈地笑笑。其实,内心里,我感谢梅子,她的不动神色和忍让告诉我即使她对王轩有再多的不满,她也还没有放弃的打算。不能否认我是真的爱上了王轩,但也只能把那些浓浓的爱意深藏心底。那段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我收获了那么多美好,已别无所求了。我把店盘了出去,换了手机号码,给女儿办了转学,把王轩可以找到我的一切途径悉数剪断。2007年底,我再次飞回了菲律宾。
  爱情中有太多的不合情理,试着慢慢淡出彼此纠缠的视线,未必不是种善意的成全。
  2008年刚刚开始,我见到了梅子,经历过那么多,我们也都还可以静下来细细品茶,让我感到无比欣慰。对于往事,我们了然于心却心照不宣。我们聊孩子、聊服饰、聊电影,却不再问彼此的生活。最后,我告诉她我是回来接女儿的。她有几秒钟的惊讶,然后笑笑祝我一路顺风。
  我打算下个月就带女儿走了,以后回来的机会可能更少了。在离开之前,觉得有必要给自己的过去做个了断,于是就想到了咱《午后》的倾诉驿站。也借此机会,整理整理思绪吧。
  编后:
  含烟先是发邮件然后是加我QQ,最后才决定见面。她说她最近太忙了,忙着告别,忙着留念。她和女儿把济南市的各个地方都走过了,拍了很多照片。女儿十多年的时间都在这个城市度过,还是有点不舍。
  《倾城之恋》里,张爱玲说,一座城沦陷了,为了成全他们的爱情。但这样的浪漫只能用来缅怀或者向往了。现实生活里,城市好好的,阳光一样明媚,但有的爱意却注定了不允许被延续。有些人注定只是生命中的过客,惊鸿一瞥,就永远地消失在了记忆深处。没有怨,没有恨,只能怪命运无常,不能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以后就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各自幸福各自悲哀吧。云淡风轻的日子,还能在某一个午后,忽然意犹未尽地想起彼此,想起某段温暖的时光,便是无憾了吧。
  
  爱在左情在右,走在生命的两旁,将人生的漫漫长途,点缀得香气弥漫。你的故事我们倾听,你的心情我们分享,《午后》倾诉驿站栏目为你提供倾诉空间,让那些缠绕在你心头的枝枝蔓蔓稀疏有致,让那些或鲜艳或凄美的花儿有处可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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