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灿烂的年华,与光相逐

来源 :故事家·花开不败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fems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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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的夜晚,风中夹着一丝微凉,橘子洲头人影幢幢,人们都在等待着江对岸绚烂的烟火表演,唯独我一人背向而立看着朦胧夜色下的岳麓山,彼时,苏欣的学校在山脚若隐若现。正出神的瞬间,我肩膀被拍了一下,苏欣开口说:“表演快开始了。”
  我转过身,满目的空旷与冷清忽然被一声震响打破,紧接着一簇又一簇的烟花于空中迸裂,奔涌出五颜六色的璀璨光华。那极致耀眼的光辉一遍遍烫过清冷的夜空,瞬间的低暗又被下一个瞬间的光芒所追逐,继而光亮再燃起。我突然想起,那些年,我和苏欣也如这般彼此追逐,只不过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于她,如点点萤火之于浩瀚星辰。
  苏欣是我的邻居,从小她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待人接物颇有知书达礼的范儿,而我呢,常被家人数落,在班上成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不过要倒过来数,而关于苏欣的点点滴滴,无论真实还是道听途说,我可以肯定地说,我比她本人还要清楚。每次家人提起她,我都要捂着耳朵逃跑。这或许是我从小看她不顺眼的原因。
  当我再一次把期末成绩藏在最隐蔽的角落时,苏欣已经预定了开学典礼上“三好学生”“学习标兵”的荣誉,彼时,我正为如何模仿家长签名而愁眉苦脸,而外公得了消息来问我要成绩单,我支支吾吾说不小心丢了,拙劣的谎言从一开始就是漏洞百出,而后我被罚抄写《宋词三百首》。后来,我谙熟众多诗词,孩提时代的罚写可谓功不可没,但当时我只记得苏欣路过时窃笑的身影。
  那时,我觉得我才是看破唯一真相的柯南,因为所有人都被她伪装的乖巧所欺骗。然而,纵然我努力辩解,也不会有人相信我这个谎话成篇的油头小子。于是,7月那个烈阳当空的季节,我汗如雨下地抄写诗词,而苏欣在一旁树荫下惬意地啃着在古井里放了一整个长夜的冰西瓜。
  青春的故事偏爱着墨于描绘一个人教会另一个人成长,然而直到高中前,我对苏欣一直是厌恶的神情。那时,家人对我羞于见人的成绩苦恼不已,为此,曾不止一次无视我的抗议请苏欣来“指导教学”。然而我吊儿郎当的模样可以持续数小时,我时而发呆,时而故作不解,一个下午下来,草稿上竟也罗列了满满的公式与计算。我不经意间抬头,天际的日光当头不知不觉已散作漫天晚霞,斑斓的霞光透过山对面的小树林,映在苏欣温婉初现的脸上。
  那一刻,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就连呼吸都透着夏日风荷的清香,我蓦然发现她这一个下午竟丝毫没有愤怒的意味,也不管我是否听了进去,都极其耐心地讲解。是从那时开始的吧,她波澜不惊的眉目盘桓于少年的心头,犹如一片碎石投入心湖,涟漪远远地漾开。
  青春的悸动来得太晚,我离初中的毕业考只剩一年,对成绩不以为然的我这一次火烧火燎地度过了那个暑假。开学,我破天荒地成为班上完成全部作业的几个男生之一,然而,我也学得几分苏欣波澜不惊的韵味,安然地静坐在课桌旁。
  那会儿的辰光走得有些快,日光下的斑驳树影,从西走到东,忽然之间氤氲了一整个秋冬春夏。我出人意料地进入了镇上那所高中最好的班,和苏欣成为同班同学。还来不及庆幸,我就被新的高中生活虐得死去活来,新一期的成绩单上昭然印着我56分的英语成绩,排名更是目不忍视,而苏欣一如过往,抱走了一大堆荣誉奖章。那会儿,班级流行成绩好的同学先选座位,她择了窗边靠后的一个座位,轮到我时后面仍有空位,我厚着脸在她旁边坐下,抬头看到她回头若有若无的笑意。大概看花眼了吧,我在心里暗想。
  葳蕤的时光之树尚在青春的荒野里摇曳,而我的成绩仍静如潭中死水,毫无波澜。我认真算了一下排名,我和苏欣之间隔了45个人,他们像一座座无法攀越的高山,令我望而却步,缓缓而行的成绩渐渐成为万籁俱寂时的噩梦,而苏欣在灯火阑珊深处走来,像一束光照亮我灰沉沉的天空。苏欣告诉我,所有缄默的坚守与努力,都是在为厚积薄发蓄力,所有的自以为的踽踽而行都不要害怕,因为我还在这里。从小到大,她说过那么多话,我记得特别真切的反倒是她在我跌倒时说的这几句。
  墙外的稻香悄然散去,蛙鸣也不再扰人清梦,一张积存许久的试卷此刻摊在我眼前,苏欣说这上面有很多基础知识,尤其适合我这种英语成绩及格要打问号的人。我对着一看三不知的语法题一筹莫展,苏欣接过我手中的笔,划过纸张的轨迹在方寸之间起舞,而那“沙沙”的摩擦音更像是一曲天籁,一切都很像儿时的模样,但似乎又有一点不一样了。彼时,苏欣身上的清香在鼻翼间逡巡,我微微出神,她乍然一问:“懂了吗?”我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苏欣松了口气,生怕我听不懂一般。她回头继续做题,那一刻风卷起她的长发拂过我的面颊,使我不由得想起春日的田野,微凉的小雨点在手心,而我开始肆意地奔跑。
  后来,我把英语“五三”几个单元做到第五遍,也成为了老师口中进步最大的学生,我终于可以自由地选择班上绝大多数位置,我们仍不约而同地做前后桌,仍然在奋笔疾书的年纪里努力涂抹青春的色彩,不过这一次,换我来辅导她的语文。
  孩提时代的诗词罚写到如今已转变为一种极致的热爱,看之欲呕的鉴赏模板被我试着换了自己的语言来勾勒词中草木,自得其乐之余也收获了高分,于是,苏欣再一次被我的脑洞所叹服。我莫名地想起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夏天,她看着我抄写诗词在一旁窃笑。时间把当初的稚嫩淘洗成窈窕模样,韶华逝去过后,有人离开了,有人仍然留着,而现在的我们却如此美好。
  夏日里,高三那年的尾音拉得很长,我们默契到未曾提及喜欢二字便奔赴了不同的城市,故事里所有的曲折回復都将在这里宣告完结,但我知道,当我站在橘子洲头的这一刻,有关青春的另一场追逐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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