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进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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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日本四国岛上一座山里住着一只滑稽可笑的狐狸。
  他总是喜欢特立独行。在一个下雨天,他像往常一样去觅食,走着走着,看见四五个小男孩儿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从山上往下走。
  狐狸时而能遇见人类。狐狸搞不清楚人类为什么要用两条腿走路,感觉奇怪得很。
  狐狸妈妈经常叮嘱:“不要到有人的地方去,那会倒霉的,千万不要靠近人类。”但是,狐狸就是感觉人的样子特奇怪,尤其看到他们站着走路摇摇晃晃的样子,感觉非常可笑。狐狸就跟在孩子们的身后往前走。
  “有一个叫六兵卫的狐狸有时候在这一带出没。”一个孩子说。
  “大白天没出来过吧。”另外一个孩子说。
  “白天下雨的时候会出来的。”又一个孩子说。
  雷声时而在遥远的地方轰响。
  孩子们可能有些害怕了,行走间突然停住脚步,捂起耳朵。这时,其中一个孩子无意中回转头,发现了狐狸。
  “不好啦,狐狸跟上来了!”
  孩子们吓坏了,就像炸裂的豆子一样拼命往山下跑。
  狐狸也吓得够呛。他想不通,为什么孩子们要那么仓皇逃离。狐狸不顾雨水浇湿了身子,冒雨追赶着跑在前面的孩子们。
  细细的山路拐了几道弯,终于到了靠近人类通行的道路。在依山开垦的田地上有一头庞大的耕牛在哞哞叫着。
  看见比自己庞大得多的动物,狐狸自卑地仰视了好一会儿。世上竟然有这么庞大的家伙!臀部方方的,像只箱子,骨架突出着,下垂的肚皮和四条腿上满是泥水。更有趣的是,大大的鼻孔上还套着圆圆的铁环,上面还系着粗粗的绳子。
  狐狸胆怯地走到牛跟前,礼貌地点头致意。
  耕牛惊异地瞧着狐狸。
  “您到底是谁呀?”狐狸问道。
  耕牛老实又实在,回答说:“我是桑助家的牛,叫赤兵卫。”
  狐狸觉得牛很有王者气派,打心眼里佩服。
  “是这样,我是从山里来的狐狸,叫六兵卫。我想打听一下,前面能走通吗?”狐狸虚心求教。
  “嗯,当然能走通啦。这路四通八达,一直能通到热闹的河口呢。”牛告诉他。
  狐狸礼貌地致谢,冒雨向前走。没走多久,前面出现一座小山村。村头第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有三只鸡在玩耍。这一切对狐狸来说颇为新奇,又不认识那是什么动物,于是他礼貌地点点头。三只鸡吓得惊叫着跳到鸡窝顶上。
  一个身材高得可怕的老爷爷手拿棍棒从房子里跑出来。
  “好你个坏家伙,你这个野狐狸想吃我们家的鸡,对不刘?”
  狐狸惊愕了。他想:我第一次看见鸡,从来也没吃过鸡,这人怎么无中生有地信口胡说呀?愣神间,只听当的一声,狐狸的额头就挨了讨厌的一棒。踉踉跄跄中,狐狸终于被人抓住,关进了木箱子里。
  当晚,人们议论纷纷:
  “狐狸六兵卫真是个坏家伙,我从五作家要来些点心回家,不料想从祖谷山回家的半路上,遇到这个六兵卫作祟,我算倒霉透了,东西都被他偷走了。”
  “我也是,这个叫六兵卫的狐狸我可没少吃他的亏,他化作妙正寺的僧人,骗走了我的钱包,最后把钱都扔河里去了……”
  狐狸六兵卫在箱子里听了这样的话,惊愕不已。人怎么那么信口开河说谎呢?狐狸六兵卫以前一次也没有来过村庄,更别说化作那种叫人的聪明动物啦。
  他知道,人们说的都是无中生有的事情。白天头上被棒打的地方长出一个大肿包,疼痛难忍。他想早点回山上去,在这种满是谎言的地方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狐狸越来越感觉恐怖。
  “以后,我可不能再让六兵卫兵偷吃我家的鸡啦……”
  “动物里面狐狸最坏,那是狐妖啊。晚上下雨的时候,点着灯在山上胡闹,一点不干好事。我们让这个六兵卫饿上两三天,等肚子饿瘪了,把他煮成狐狸汤,大家都来大吃一顿。”
  “好啊,听说狐狸汤好喝极了,我还没喝过呢……”
  狐狸越发害怕,他忽然想念妈妈,热泪盈眶地屏住呼吸。
  深夜里,狐狸拼命地顶起箱盖。可能上面压着石头,顶箱盖的时候,感觉像有大石头在微微移动。狐狸使出吃奶的力气,花费很久的时间,终于把箱盖顶开一个扇形的出口。他怯怯地探身出来,见四周还在昏暗中。月光从拉门的微小破损处透过光亮,狐狸费了好大力气才从那儿钻进房间。
  妈妈一再说人是极端恐怖的动物,他觉得妈妈说的很对,所以,自己的好朋友白天都是住在山里的洞穴里,尽量不让人发现。
  狐狸进了房间,顺着墙根逃跑出来。圆月高挂在天空,山那边能听到猫头鹰的叫声。
  祖谷山的峰峦迷蒙在晨雾之中,看着像在召唤他回山上去:六兵卫呀,妈妈在惦念你,早点回家吧。狐狸突然感觉肚子饿,头上的肿包也像蘑菇般长得越来越大,身体也发起烧来。
  正踉踉跄跄走着,一户人家门前的牛哞哞地叫开了。
  “啊,原来是桑助家的赤兵卫。”狐狸来到牛棚前,打招呼道:“晚上好。”
  赤兵卫似乎一直也没睡着觉,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啊,晚上好。怎么样啊,去了一趟河口?”他问得很亲切。
  狐狸把倒了大霉,被关在箱子里的事如实讲过,就听牛说:
  “真是可怜啊,人做事情都是随心所欲的,连我这样老实的牛也经常被打屁股,真是讨厌死了。我有时候也会疲倦无力,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他们一天也不让我休息,就怕耽误时间……不得不咬牙坚持干活儿的时候,我也是流着眼泪的。虽说俺生来就是这样的苦命,那也是老天爷赐给的,生而为牛。明明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却要挨他们的鞭子抽打,怎么能不让我流泪呢?我命运不济,没法子。我若像你那样身轻如燕,能自由自在地住在山里就好了,我真羡慕你……”
  狐狸也有几分对牛的怜悯了。
  “真的,赤兵卫,确实如此。我们也好,人类也好,寿命都是有限的,如果能不说假话,平平淡淡地活过一生,这就是最高境界了。对了,你刚才说话都说不清,嘴里吃什么东西?”
  “倒没吃什么,我是把昨晚吃的秸秆什么的再嚼一番,在倒嚼呢。”
  “今天月亮真大呀。”
  “是啊,我最喜欢夜晚,人都睡觉去了,这样我就可以思考一些问题,不受人类的干扰。没人打屁股,无比快乐。”
  狐狸也动了感情,他同情地想,这个有着王者般身躯的庞然大物,却也有比自己还心酸、难过的故事。
  “我回山上以后,就再也不到这村子来,再也不来啦。你要多保重,我在山上每天夜晚都会为你唱歌的,听到我的歌声你就知道我六兵卫一切都好。听,是猫头鹰在叫吧,那棵树的旁边就是我的家,一定来串门啊……”
  狐狸六兵卫和心情正佳的耕牛告别,匆忙地登上祖谷山寂寞的小路。
  “啊,能得到帮助太好了,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是最好不过的。妈妈会为我高兴的。”
  狐狸六兵卫忘记饿着肚子,飞一般赶回到山里。白天一直在下的雨现在也雨过天晴,皎洁的月亮图画般照耀着群山和森林。
  此后的每个晚上,狐狸都来到附近的山岩上,“咕……咕”地为赤兵卫唱歌。在晴朗的夜晚,整个村庄都能清晰地听到狐狸六兵卫的歌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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