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壹.我的男人当太监了？
　　“我要进宫。”我说。
　　眼前的男人打了一套拳，舒缓了气息，这才瞥了我一眼，“我没空。”
　　“我要进宫。”我很坚持，“我已经有半个月没看到阿南了。”
　　阿南叫付绍南，是我的未婚夫。三年前，他进京做生意，一去未归。眼看着我将要到二十，家里要我进京寻人。进京之后，我才知道，阿南进了宫。
　　我以为阿南发达了，结果那人后半句话，差点震得我五脏六腑移了位。“……当太监了。”
　　我的大脑一片漆黑。他成了太监，那我怎么办啊？我晕晕乎乎，觉得腿有点发软。后头的话，我听得模模糊糊。“付绍南得罪谁不好，去惹秦王，也不想想人家权势滔天……”
　　秦王，秦绍，苍擎国权力最大的男人，先皇六弟，先皇驾崩后，由他辅佐小皇帝。听说这个人心狠手辣，手段残忍，听说他觊觎皇位，城府极深，听说他风流成性，妻妾成群……他的传言很多，但我肯定一点，他很毒。
　　不毒会阉了阿南吗？
　　就算知道秦绍恶毒，我还是要去找他。我必须见阿南一面。尾随一群歌姬进了秦王府，顺利见到秦绍。他起先不太搭理我，在听到我的目的之后，神情顿了顿，答应了。
　　我在秦绍的帮助下进宫，看到了我那可怜的未婚夫阿南。
　　阿南过得很苦，用他的话来讲“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动辄挨顿打骂。我听着不太信，“不是说宫里的日子很好吗，都是山珍海味啊。”阿南用力地抓住我的肩膀，“你不信我？”他不甘心地瞪了一眼我的身后。我知道，秦绍站在那里。阿南气愤地说，“我听说了，是秦绍授意，让他们虐待我的。”
　　我一听就火了，阉了我的男人，还虐待他，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我没来得及仔细问，秦绍走过来，“看够了，可以走了。”我不肯动，他一个眼神，随侍的太监得了令动手拖着我走。到了半途，他们忽然停下，我反应不及摔了一下。秦绍回头看向阿南，“想活命，最好别有什么歪脑筋。”
　　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是我可以肯定，秦绍的脸一定很可怕。阿南哆嗦一下，我气得叉着腰朝秦绍吼，“你已经毁了他，毁了我的幸福，现在还要恐吓他……这样很好玩吗？”
　　我骂了一路，直到出了宫，他悠悠地丢下一句，“你还想见他吗？”
　　我顿了顿，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道，“想见就闭嘴。”
　　我真的闭了嘴，说了太久的话，一口水都没喝，喉咙干得难受，根本说不出话了。
　　我留在京城，留在了秦王府，一住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里，秦绍每天进宫，但是从来不带我。秦绍打完拳会去泡个澡，我像个小厮跟在后头，不过在门前止住了脚步。我背过身，缓缓地靠在竹门上，听着后头偶尔传来的水声。
　　“我一定要再见一见阿南。”我说，“我来京城太久了，要回去了。”阿南成了太监，这个婚约自然是作废了，我得回去，找个好男人嫁了。
　　贰.简直是人面兽心啊
　　又催了五天，秦绍终于带我进宫。依旧是冷僻的园子，秦绍依旧在不远处站着，阿南望着秦绍的眼里，恨意越发浓烈。我没怎么听清他说什么，反倒想起一件被我忽略很久的事情。
　　“阿南，秦绍为什么要……”我迟疑了一下，“他为什么把你抓进宫？”
　　阿南瞪向秦绍，“因为我发现了他强抢民女欺善怕恶，多嘴说了几句……”
　　我也看向秦绍，他一袭紫色长衫，站在花叶之间，煞是好看。心中不禁感叹，真是人面兽心啊……我回过神，看一眼阿南，“以后别乱来了，这种人惹不起的。”
　　阿南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我，“你能留在京城吗？”
　　我在京城连个落脚地都没有，留在这里干嘛？还未开口，阿南忽然靠过来，激动地握住我的手，“悦儿，我很喜欢你，请你嫁给我。”
　　我吓得差点跳起来——如果他没抓住我，我一定跳得远远的……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被太监求婚。我尴尬得要死，“可是，我……”他都变成太监了，还想娶妻？难道是阉得不够干净？我瞄了一眼远处的秦绍，他那么变态，下手肯定干净利落断子绝孙不留后路，这一点是不可能的。
　　“悦儿，我可以让你过好日子的。”他激动地拽住我，表情变得很可怕，“还是说你嫌弃我，根本不想见到我？放心，就算你真的这么说了，我也不会有意见的，毕竟……呵呵，算了，你还是别来见我了，在外头随便找个男人都比我好……”
　　我略略皱眉。
　　他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明着是丧失信心自怨自艾，暗的，却仿佛在说我始乱终弃，见异思迁。我听得火大，脱口回了一句：“嫁就嫁。”阿南笑，“悦儿，我就知道你不会嫌弃我。”
　　我闷不吭声，恨不得咬断舌头。秦绍走了过来，他看了看阿南，视线落在我身上，“怎么了？”
　　“没事。”
　　我低着头，一点都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表情。
　　离开皇宫，我要先下马车，他没阻止，只是缓缓地开口，“这么急着回乡？”
　　我不敢看他，摇了摇头，“不回去了。”
　　“你住哪儿？”
　　“我自己去找地方。”语气里不自觉地有些哀怨，“以后要常住京城了。”
　　我就要嫁给太监了……能不哀怨吗？这一切都是我活该，谁让我脑子抽了答应的？秦绍会不会觉得我很笨，很蠢，没有主见？不想再多停留，我转身要走。
　　身后，秦绍轻声说，“你的行李还在王府里，你能去哪儿？”
　　我想起出来时半毛钱都没带，只好回头，“我拿了东西就走……”
　　回到王府，我去拿行李，经过饭厅时，厨娘正送上一盘盘精致佳肴，我看着眼馋，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表情尴尬，秦绍大方地招手，我也不客气，过去大快朵颐。吃完饭，我拍了拍鼓胀的肚子，满溢幸福的微笑。
　　“王爷，谢了。”我起身准备走人，却见几个丫头三五成群往温泉的方向走，心中有些诧异。秦绍微笑，“每月都会选择一天，把温泉开放给家里的丫鬟仆人去享受。” 　　我的脚动不了了。这大冷天的，泡温泉多好啊。要不，离开之前去泡泡？秦绍点头应允，我赶紧也加入泡温泉的人群中。
　　这一夜，秦王府很热闹。
　　异邦的神奇魔术表演，紧张刺激的剑术比赛，瑰丽神秘的异域舞蹈……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在秦王府的床上睡下了。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目的，但是我非常确定，他是故意的，故意用这些东西吸引我，故意让我留下。我知道他居心叵测，却又无法抗拒，只能昏昏沉沉地随他背着，不知道进了哪间屋子，只知道，这张床好软。
　　“付绍南对你说了什么？”朦胧间，我听见秦绍的声音，语气没有平日的冷酷，软软的，骚在耳边，酥痒不已。我怀疑他不是秦绍，秦绍的声音不可能这么温柔，也许这只是梦。梦里的人喃喃地道，“你这么喜欢他吗？”
　　一声轻叹，带着无限的遗憾，和温柔。
　　我想睁开眼，看看他是谁，看看他的表情，奈何已经太困了。他帮我掖好被子，静坐了半晌，这才离去。如果这人是秦绍多好啊，温柔的他必然不会轻易伤害别人。不，幸好秦绍不够温柔，否则，我一定要管不住自己的心，背叛阿南了。我这样想着，沉沉地睡去。
　　叁.我就是要嫁给他，你管不着
　　“不要嫁给他。”
　　一夜的时间，足够秦绍查出我和阿南的婚事。他用尽了糖衣炮弹诱惑我别嫁。
　　其实我没那么喜欢阿南，婚约只是父母之命。我也希望有人阻止这场错误下答应的婚礼。但是我没想到说这话的人是秦绍，他不是喜欢我，他只是小心眼地不想让阿南如愿。我问他，“昨夜是你送我回房的吗？”他摇头，“不是。”他回答得干脆。我梦里的温柔都是假象，那么，也没什么值得迟疑的了。只是，稍稍抬头，发现他眼里闪过什么，我没抓住，便已消失。我还想再问，他又逼我。
　　我拒绝，坚持要嫁给阿南。
　　秦绍也不生气，他脸上挂着轻佻的笑，神色带着点看戏的意味，让人很是不快。他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对食夫妻要做什么？”
　　我茫然地摇头。
　　秦绍难得地好心，他带给我很多书籍，告诉我对食夫妻是怎样的。如果他的目的是让我退缩，那么我只能说，他成功了。我看得头皮发麻，差点吐出来。“我绝对，绝对不要……”说到这里倏地停下。
　　我已经答应阿南了。
　　父亲一直对我格外严格，若是知道我言而无信……我摇摇头，避开他的视线。“婚约是早就定下来的！”我说，“虽然现在阿南这样了，但是夫妻共患难，本来就是应该的。”
　　我的固执让他生气，“你怎么这么蠢？你以为嫁给他就会幸福吗？他会娶你，把你留下，只是不想你回到家乡，把他被阉了的事情说出去！”
　　我头晕目眩。
　　这才是阿南的目的吗？难怪他求婚时表情那么可怕，生怕我不答应。
　　大概看出我的动摇，秦绍又说，“那种阉人，不配拥有你。”
　　我胸中窝火，用力甩开他，“你凭什么这么说他！如果不是你，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事！”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人，他却不断地在伤口上撒盐，我恨死他了。越想，心中越委屈，“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嫁给阿南了，说不定孩子都生了，都怪你，你怎么这么讨厌？”
　　“全天下最没有资格叫我别嫁的就是你！”我生气地朝他吼：“我就是要嫁，你管不着！”
　　秦绍气得表情扭曲。他狞笑，“我可以让你见识见识，我是不是管得着。”
　　秦绍说到做到。全城没有一家店敢接受阿南的委托，没有红烛嫁衣，没有喜宴宾客……婚礼根本没戏。更重要的是，没有新娘。秦绍让人看紧我，不让我离开秦王府。
　　我不想嫁给阿南，可是也不想看秦绍继续羞辱阿南。他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
　　趁着秦绍进宫，我找上王府里一贯不喜欢我的丫头婢女，表达不愿意再祸害秦绍，害他担上强抢人妻的罪名，几句怂恿的话之后，真的有人把我送出来。
　　离开秦王府，我火速赶到阿南宫外的住处。他看见我一顿脾气，“戚悦，你到底跑到……”
　　“别管那么多了，成亲要紧！”我催促，谁知道秦绍会不会追来？
　　我觉得拜个天地就行了，阿南不同意，他叫来了几个朋友。“时间仓促，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以后我会弥补你的。”
　　看着阿南，我有点感动。或许他的目的不那么磊落，我们的关系注定无法正常，但他是真的要对我好的。
　　我穿上嫁衣，盖上盖头，在他人的簇拥下，走向阿南。外头传来快马的蹄声，我回头，一匹高头大马停在我的身前，风吹落盖头，我正对上男人的愤怒的眼。
　　“你居然敢偷偷嫁人！”
　　秦绍咬牙切齿。
　　我吓得说不出话来，阿南将我护在身后。他说，“难道王爷想抢婚不成？”
　　“什么抢婚？就凭你，不配。”他冷酷的眼扫向我，拿出一道圣旨，“如果只有这个方法能够阻止，我一点都不介意。”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阿南说的。等我恢复意识时，我已经被秦绍抱在马上。他带了一道圣旨，皇帝把我赐给了他。“你为什么这么做？”我问。
　　他抿了抿唇，“我不会让付绍南得意。”
　　我以为他对我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原来我还是太蠢了。
　　肆.他才不会喜欢我
　　前一刻我差点成为太监的妻子，后一刻我就变成了秦王的未婚妻，而且还是经过皇帝允准的，我会是他的王妃，我生的孩子会继承爵位。
　　为了羞辱阿南，秦绍无所不用其极。
　　我想我永远会记得，阿南眼里的气愤不甘，却又无能为力。我会记得，因为我内心深处其实很高兴秦绍出现，阻止了这场婚礼。我终究还是被秦绍动摇，对与阿南的未来充满不安。
　　我感激他阻止了婚礼，却不能原谅他给阿南带去的羞辱。
　　我想见阿南，跟他道歉，可秦绍不肯带我进宫，他非常生气，“你就那么喜欢他吗？”他斜睨着我，高傲地用鼻孔哼气，“可惜，你再喜欢他都没用，他是个太监！” 　　秦绍简直不可理喻。
　　我跟他说不通，只好放弃从他这里想办法。
　　但除了秦绍，我谁也不认识。我无聊地晒着太阳，丫鬟彩月问我怎么回事，我脱口答：“我想进宫。”她道，“小姐您是王妃，想进宫直接去就行了。”她拿来一个牌子，很精致小巧的玉牌，上头刻着“秦王”二字。
　　彩月说，这是属于秦王妃的。
　　“本来这块牌子是杜小姐的，后来……”彩月捂住嘴，她看上去很慌乱，“小姐你拿着这块牌子就可以进宫了。”说完她飞快地跑了，我也没追她，拿着玉牌赶紧进宫。
　　皇宫很大，我差点迷路，幸好一个好心的宫女为我带路。渐渐的，我发现不对劲，以前秦绍带我进宫看阿南，四周都很偏僻，这次却不一样，华丽的殿宇，精致的楼阁，严密的守卫。“这是哪啊？”我问。
　　她不理我，在殿门前停下，她恭敬地道，“奴婢已经把人带来了。”随即要我进去。
　　我直觉里头有问题，死活不肯进去，“不要。”我抱着柱子，“你不说清楚我不进去。”她急得满头大汗，“里头的是……”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冲过来，狠狠地撞上我的腰，“婶婶！”
　　是个小孩，穿龙袍的小孩。他亲昵地抱着我，欢快地叫着，“你就是婶婶，上次皇叔让我下旨赐婚，他从来没这么认真过，皇叔很喜欢你呢。我一直想见你，皇叔不让，所以我偷偷让人带你过来，你也想见我吗……”
　　我听着，一点都笑不出来。
　　秦彦口中那个“很喜欢我”的叔叔，此刻，正用一种非常可怕的眼神瞪着我呢。
　　如果怀里的孩子不是皇帝，我真想敲他两下……不带这么害人的！秦绍才不喜欢我，他只是看不得别人好！
　　秦绍假笑，“进宫来玩？”
　　我心虚地点头，“是呀，慕名已久，来逛逛。”秦绍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目的？他愿意装，我也乐得配合，怕他发飙，我紧紧抱着秦彦。
　　秦绍笑，“下次要进宫来跟我说，我会带你进来的。”
　　“对呀，皇叔一定会带你来的。”秦彦插嘴。
　　我看了眼秦彦，忽然明白秦绍为什么这么装，虽然他是摄政王，但是实际上，他还是欺君啊……什么喜欢啊都是骗人的！
　　回到王府，我冲到秦绍的面前，要他带我去见阿南。“否则我就告诉皇帝，说我们的婚约是假的，我们根本不会成亲，到时候就是欺君之罪，我看你……”
　　我洋洋得意，却意外地发现秦绍眼中闪动的异样。
　　他说，“不是欺君。”
　　“你……想干什么？”他靠得越来越近，我退无可退，腿一软坐在床上。
　　他开始动手脱衣服，
　　我吓得跳到床里侧，“你……”
　　“我说了，不是欺君。”他脱掉衣服，倾身附上我的唇。
　　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他要把一切变成真的。
　　伍.不管好坏，我都只能嫁给他
　　我终于确定，秦绍好色的传言是假的。他根本懒得花心思应付女人，王府里喜欢秦绍的丫鬟很多，但没一个能成功地爬上他的床。
　　我是第一个。
　　不过他重欲倒是真的。就算不喜欢我，他依然不排斥和我的接触，每天拉着我这样那样，我疲于应付，体力实在跟不上，最后只好逃到宫里来。
　　我正跟秦彦话家常，秦绍追过来了，他闯进寝殿，连秦彦都被惊到。他说，“皇叔从来没这么凶，婶婶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子讲，难道跟他说，你叔叔欲求不满？
　　我把秦彦当护身符，紧抱着不放，我以为这样秦绍会收敛点。谁知他非但不收敛，一个冷眼射过来，我怀里的秦彦收到指令，挣扎着离开我的怀抱，“我先去忙，一会儿再来找你玩……”
　　我眼睁睁地看着秦彦弃我而去。
　　我要把人喊回来，秦绍捂住我的嘴，灼热的气息在我的耳边道，“接下来的画面，不太适合小孩子。”我的脸刷的滚烫起来，谁要和他一起“少儿不宜”啊！我底气不足地说，“这里是皇宫……你不要乱来！”
　　抱着我走向另一个房间，把我搁在床上，他这才开口，“为什么要逃？”
　　他以为我要逃跑？名节毁了，清白没了，皇帝赐婚了，我干嘛要逃？这下误会大了，以秦绍小心眼的性子，还不整死我？我赶紧解释，“你误会了，我……”
　　我来不及回答，他又问，“你还想着付绍南？还想嫁给他？”
　　我根本都忘了这个可怜的前任未婚夫了。我摇头，“我没……”
　　“就算你喜欢他也没用。”秦绍说，“我们的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二。”
　　秦绍在笑，他抿着唇，笑却没有达到眼底。他的眼睛里，分明是一股嘲讽。我心里忽然一沉，开口问，“你为什么娶我？”
　　问完我就后悔了，早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不是吗？干嘛还要多此一问，自找羞辱呢？再说，答案一点都不重要，好听的或者不好听，我都得嫁给他。
　　因为皇命如此。
　　因为清白被他夺去。
　　因为心也被他夺去。
　　我到京城是寻夫来的，虽没能如愿，却成功地嫁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然而，我还是觉得自己一败涂地。
　　沉默良久，秦绍说，“原因重要吗？你还是得嫁给我，而且，你说不定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他好像在生气，眼神凶凶的。
　　我瞪他，“你真讨厌。”
　　“就算讨厌，你还是得嫁给我。”
　　我气得直跳脚，“你、你太坏了！”
　　我越生气，他越高兴，“就是要坏才好，别笨得爱上我。”他大笑着走出去。我坐在床上，愣愣地不说话。如果已经爱上了，怎么办？
　　他毁了我的未来，可是也是他，让我见到阿南，把我从那个注定畸形的婚姻里带出来，他收留我，照顾我，爱惜我……最后一个要打折扣，他只有在床上才会温柔地爱惜我。
　　我无依无靠，很容易就栽进他的温柔陷阱里。我爱上了他，他却不爱我。似乎，他也不要我的爱。 　　我坐在偏殿里发呆，过了很久，秦彦哇哇大叫向我跑来，“皇叔好可怕，他吩咐了好多事情给我做，我不要当皇帝了啦。”他扑进我怀里大哭，“皇叔吓跑了所有臣子，还、还要我拟出边疆御敌的策略，我不会了啦。”
　　我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我也不懂啊！
　　他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问，“婶婶，你是不是惹皇叔不高兴了？”
　　“呃……”我不知道他会找别人撒气啊，太幼稚了。我低下头，决定撒谎，“没有！”
　　唔，我也欺君了，会不会砍头啊？我决定和秦彦打好关系，让他舍不得砍我的头。
　　秦彦抱着我的脖子，好一会儿才从哀伤中缓过来。他在我怀里蹭了两下，幸福地嘟囔，“婶婶真好，比前一个好多了。”
　　皇帝夸我，我当然高兴，可是——
　　“前一个？”
　　“你不知道吗？”秦彦说，“皇叔曾经有一个未婚妻，后来，没了。”
　　我问，“为什么没了？死了？”
　　秦彦摇头，“不知道。”他说，“我问过皇叔，他没说。”
　　陆.因为秦绍，我发现自己很蠢
　　坐上进宫的马车，我拿着玉牌发呆。
　　侍女给我玉牌的时候说过，这个牌子曾经属于“杜小姐”。想必，杜小姐就是那位前任了。秦绍是名人，要打听他的消息并不难。听说，杜小姐因为生不出孩子，被秦绍踹了。
　　双手轻轻地抚上肚子，想起与秦绍的夜夜缠绵，心里很不是滋味。难怪他要先试用一下，是担心我生不出吗？虽然很没骨气，但是我希望能生下他的孩子，我希望留在他的身边。
　　万一我也生不出，他是不是会像对待杜小姐一样，毫不留念地把我也踹掉？我郁郁寡欢，好几天都不肯让秦绍碰我。以前令我脸红心跳的亲昵，现在总让我有种“我是母猪”的错觉。
　　秦绍对此很不满，他不给我好脸看，还跑去宫里折腾其他人。
　　我这次会进宫，就是被秦彦找来的。他又哭了，被秦绍虐待的。孩子太可怜，我不得不过来看看。我让宫女去准备小点心，自己一个人走着，没过多久，我迷路了。我在园子里绕了几圈，都绕不出去。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有人喊我，“悦儿。”
　　整个京城，会这么叫我的只有阿南。秦绍从来都不叫我，他只有在非常生气的时候，会吼我的全名。他看上去很惨，“阿南，你怎么变成这样啊？”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是秦绍？”
　　他唯唯诺诺，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身子震了一下。
　　我拧眉，“真的是他？”
　　他点点头，他苦涩地道，“是我不知好歹，不知道你是王爷的人……”
　　他好似吃了太多苦头，早没了往日的精神。我内疚，原本，我该是他的妻子的，现在却成了别人的女人，我的男人羞辱了他，还把他害得这么惨。“阿南，对不起。”
　　他没怪我，“悦儿，这跟你无关，你现在是王爷的妻子，你能不能……帮我说点话，给我换点好的差事？”
　　我点头，这是自然。
　　阿南不敢留太久，他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看着他畏缩的模样，越发愧疚。阿南走后，我依旧在迷路，走了没多久遇到了人。不过略显不幸的是，这个人是秦绍。秦绍的目光探索地在我身上转悠，“进了宫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皇上，跑来这里干什么？”
　　他的模样，就像抓到妻子出轨的丈夫。
　　他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直接道，“你是来见付绍南的吗？”
　　我没解释，因为我确实见了阿南，我对他那副笃定的语气不满。我不想理他，否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揍他的。秦绍拉住我的手，用力一扯，我落入他的怀里。
　　“告诉我，你有没有见他！”
　　他力气很大，捏得我手疼，我气红了眼，“见了又怎样？觉得我红杏出墙，就别娶我啊！”
　　“戚悦！”
　　“干嘛，比嗓门吗！我也会，秦绍！”
　　他倏地松开我的手，“就算你爱他也没用，你还是得嫁给我！”
　　“秦绍，你王八蛋！”我抬手，重重地打下去。他为什么老觉得我喜欢阿南？他始终无法喜欢我是吗？他一点都不稀罕我的喜欢是吗？那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傻乎乎地喜欢他？
　　因为秦绍，我发现自己很蠢。
　　推开秦绍，我快速地跑开。
　　拿点心的宫女找到了我，我整理好情绪，去见秦彦。秦彦被压榨得够呛，他很忧心，“皇叔似乎打算把权力丢给我了，以前他没这么着急的，我才十岁啊。”我拍拍他的肩膀，忽然想起阿南，“皇上，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
　　我不可能找秦绍，他不玩死阿南就不错了。整个皇宫，不惧怕秦绍的势力又能够做决定的，只有小皇帝了。
　　柒.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婚期不变。我觉得，秦绍根本不在意我和阿南“旧情复燃”，他只在意我肚子里的孩子。阿南是太监，当然不可能，所以对他不具威胁。
　　我怀孕了，在成亲前几天发现的。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很高兴。我看着他脸上的笑，觉得有点刺眼，嘴巴不受控制地问，“你很喜欢孩子吗？”
　　“当然。”
　　我脱口问，“杜小姐生不出孩子，所以你把她赶走吗？”
　　我希望这只是谣言，就像有人说他“妻妾成群”“意图谋反”，都不是真的。我希望听到他说，娶我是为了我，而不是孩子。这样很傻，可是，很重要。
　　“你相信外头说的？”
　　“我……”
　　他很少这样看我，眼里是浓浓的失望。他拉着我的手，拖着我往外走。在王府里深处停下，眼前是一个陌生的院子。他牵着我进去，里头是一个少女，女孩神情呆滞，怀里捧着一个孩子，大约两岁。一个妇人过来，向我们行了行礼，然后把孩子抱走。
　　自始至终，少女都没看到我们。
　　“她就是外头传言中的杜小姐。”
　　我吃惊地张大嘴巴，脑袋混乱不堪，“那个孩子……”
　　“是她的。” 　　“你……始乱终弃！”
　　“戚悦！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他的手捏痛了我，好半晌，他才说，“她本来是我的未婚妻，后来，被付绍南骗奸。”杜小姐叫杜若，她喜欢上付绍南，被他骗去。秦绍替她出面，让付绍南负责，他却不肯。后来虽然知道秦绍的身份，愿意娶她，却在婚后屡屡暴行。秦绍再见到杜若时，她已然疯了，秦绍气愤非常，将付绍南阉割，送进了宫。
　　秦绍说完，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没想过阿南会是这样的人。而秦绍，他多么无辜。
　　“她疯疯癫癫生下孩子，很多事情都忘了，只记得孩子的父亲，叫做阿绍。”秦绍说。
　　我反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我有太多抱歉的话要说，对他的误会，对他的伤害。在我执迷不悟地为阿南说话的时候，他是怎样的心情？我该怎样弥补我的过错？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孩子的父亲，名字叫秦绍。”好半晌，喉咙终于不那么难受，我挤出一句话，“我的夫君，名字叫秦绍。”
　　我认定的男人，名字叫秦绍。
　　“我娶你，是因为你是你。”
　　秦绍一定看出了我的不安，他的话，让我完全释怀。我靠在他的怀里，任由泪水滚落，“对不起。”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么多恶意的谣言？我甚至还说过那么多过分的话。
　　那天狠狠哭了一下，化解了我与秦绍之间的误会。婚礼的前一天，秦彦要我进宫，他无法参加婚礼，只好让我提前进宫一趟。
　　“婶婶。”他叫着我，神情有些憔悴，“你们快些生个孩子，好给我做伴吧。”
　　我轻轻拍着肚子，“再过八个月就有啦。”
　　我陪着秦彦玩耍，无意中扫了一眼殿内，看见眼熟的身影，是阿南。秦彦听了我的话，还把阿南调到身边。我心里高兴，捏着一块糕点正要塞到嘴里，秦彦凑过来抢，“婶婶，你要是胖了，皇叔会不要你的！”
　　我气得追着他打。始终是顾及肚子，我没怎么认真地追，前头的秦彦却忽然晃了一下，倒在地上，痛苦地口吐白沫，我一下子慌了手脚，“快、快叫太医！”
　　捌.皇帝被投毒
　　那块糕点有毒。
　　秦彦吃得不多，而且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他昏迷数日，也没见清醒。外头传言秦王摄政多年，终于藏不住狼子野心。说他在皇帝身边放了内应，出了事就将人推出去顶罪。说他趁着皇帝没有子嗣，想让自己的孩子登基，既得了天下，又保得名声。
　　这样的传言太多，我再也忍不住，冲过去和那些人吵，“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人家！闭嘴，我不许你们说他的坏话！”我气得哭出来，为秦绍的无辜却遭人唾骂而落泪，也为自己的愧疚落泪，如果不是我，秦彦不会受这一遭，秦绍也不会被人污蔑。
　　下毒的人当天就查出来了，是阿南。他被人收买，要害死皇帝，栽赃秦绍。那些真正意图谋反的人，以秦绍“谋逆叛国”之名，要将他关押。是秦绍，他强势地让军队入城，几乎坐实了“叛国”的罪名，没人敢动他。他在宫中坐镇，皇帝脱离险境之后，立刻审阿南，将幕后指使的人一个个都关了起来。
　　秦绍一直没再见我。
　　那天，皇帝危在旦夕，阿南被捉，秦绍来找过我。我从没见过那么恐怖的秦绍，他差点将我掐死。他对我大吼大叫，将他的恐惧和不安，都发泄在我身上。秦绍很在意秦彦，因为那是他皇兄唯一的子嗣，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我真恨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直接让你嫁给付绍南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把你带在身边！”他说，“如果他有什么万一，我不会饶过你。”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如果秦彦有事，他不会放过我。
　　“如果他有事，我也不会放过我自己。”想到那时的场景，依旧会吓得哭出来，“那块糕点，本来是我的，如果我当时直接吃掉，不让他抢走，会不会他就不会死？”
　　我说，“秦绍，如果死掉的是我就好了，对不起。”
　　秦绍粗鲁地打断我的话，“闭嘴！他还没死！不许你诅咒他。”
　　秦绍离开后，就不再见我。他让人把我送出皇宫，送回秦王府。
　　我也不敢见他。
　　我不怕他的责难，不怕承受他的怒火，却怕看见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
　　只有失去后，我才知道，过去秦绍有多温柔。他用他的方式保护着我，他让我不被阿南骗，让我不至于流落街头，他给我温暖的呵护，给我温暖的家。他总是不说，所以我从不知道。等我知道时，我已经失去了。
　　我也知道，我犯下这么大的错误，他再也不会对我好了。
　　我拼了命地跟那些人打架，他们看我一个女人也不客气，彩月吓坏了，她大吼着“我们家夫人有孕了”，那些人才住手，丢下一句“疯婆子”离开。
　　彩月扶着我，“夫人，你可得小心肚子。”
　　王府里的人依旧对我很好，我每天乖乖地吃饭，让大夫帮我看诊——这是秦绍要求的，差点失去小皇帝的他，一定很担心我会坏心地伤害肚子里的这个。
　　其实大可不必，我自己也舍不得。
　　况且，已经伤害了他的亲人的我，怎么可能再伤害他另一个重要的人？
　　我失神地跟着彩月走，不经意地被人撞了一下，她立刻炸毛地跟人吵了起来。那人的声音很是熟悉，我看了过去，惊讶地喊出来，“娘？”我的爹娘看我迟迟不归，上京寻我来了。
　　玖.谢谢你替我保护她
　　听说秦彦醒了。我迫不及待地进宫，宫中守卫森严，那些人根本不放我进去。直到秦彦的随侍太监奉宣召，我这才能进来。
　　站在门外，我听见里头的声音，是秦绍，“我以为，你不会想见她。”
　　“为什么不见？她是我的婶婶。”秦彦的声音有点低，但幸好能听得出活力，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皇叔，我是故意吃下毒药的。”
　　我也听见秦绍的抽气声。
　　“婶婶是个好人，可是她太笨了。”他说，“她什么人都相信，蠢死了，把我的弟弟妹妹交给她，我真的不放心，所以只好自己来了……皇叔，我没事，我知道你会救活我的。” 　　“……谢谢你。”
　　秦绍似乎在哽咽，我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责备小皇帝的胡来，为什么不说“对不起”？
　　秦绍的声音说，“谢谢你替我保护她。”
　　我的身体再也动不了。他的声音里浓浓的眷念和害怕，狠狠地击中了我，我几乎产生一种幻觉，他是喜欢我的，在意我的。然而我不敢妄想，在我差点害死秦彦之后，我不敢再奢望和他之间还有可能。
　　知道秦彦一切安好，我便没再进去。回到家里，我收拾着东西，准备跟着父母回乡。他们看我迟迟不归，上京来寻我。我告诉他们阿南已死，我有了身孕……我故意让他们误会肚子里的孩子是阿南的，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保住他。
　　原先我打算将孩子留给秦绍，可是将来会有别的女人替他生，而我只有这一个。这个孩子是我爱过一个男人的证明，而现在我知道他也曾在乎过我，那就足够了。
　　我带着简单的行李到客栈和爹娘会合，正打算连夜出城，一群官兵把客栈团团围住。秦绍跨着马前来，就像那天来抢亲时一样，走到我的面前。“你居然敢偷偷离开我！”
　　“我……”
　　他跳下马，走到我面前，将我揽在怀里，“不准走！”
　　他霸道的举动惊呆了所有人，尤其是父亲，“你这个混蛋，放开我女儿……”父亲急得直掐我，“悦儿，绍南刚死，你怎么能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你……”
　　秦绍护着我避开父亲，他不解，“跟付绍南有什么关系？”
　　父亲指着我的肚子，“悦儿已经有了绍南的孩子！”
　　秦绍不悦地将头转向我，我来不及阻止，他已经问出口，“我的孩子怎么成付绍南的了？”
　　完了。我心里大叫，父亲尖叫着问我，“悦儿，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与秦绍的关系。所以我干脆置之不理，任由秦绍处理。我只确定一件事，他来了，我便走不了了，身与心，都无法离开了。
　　我不清楚秦绍和父亲说了什么，父亲没再多问。他们急着回乡，便仓促地把拖延许久的婚礼给办了。新婚夜，他轻轻抱着我，在我耳边呢喃，“对不起。为所有的事。”
　　“没关系。”
　　“好了，现在是你有事了。”他忽然脸色一变，生气地瞪着我，“你为什么要说孩子是付绍南的？你是不是还对他旧情难忘？你……”
　　他太喋喋不休，我只好使出贱招，吻住他的唇。
　　秦绍红着脸，“你别以为这样我就……”
　　“谢谢你。”我说，“谢谢你愿意让爹带杜小姐和孩子回付家。”
　　将杜小姐和孩子送到该去的地方，也是让他解脱。他不需要背负着过去的责任，付家两老，也需要孩子养老。这是最好的安排。
　　他们去他们该去的地方，我也留在该留的地方。
　　他的身边，是我一心向往的归处。即使，他从未说过喜欢，从未说过爱。
　　我躺在他的怀里，甜蜜地睡去，朦胧间，似乎有人在我耳边低语。
　　“我爱你，”
　　不论是梦是真，我都舍不得放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