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彩虹之国”环抱的两个小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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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国土处于南非高原海拔最高的德拉肯斯山脉,莱索托常被称为“天空之国”

  美国当红的脱口秀主持人崔娃(Trevor Noah)在中国也有一定知名度,许多人或许知道他是来自南非的黑白混血儿,或听过他讲述在南非种族隔离时期长大的故事。他在自传里,叙述了他的黑人母亲如何谎报白人爸爸的身份。
  崔娃的肤色不够黑,在种族隔离时代的南非,生下混血婴儿是要受到重罚的。他的母亲编了个说法,声称崔娃的老爸是来自斯威士兰,一个位于南非东边的迷你王国。但她后来还是坐了牢。跨种族的爱情结晶为南非政府所不容,所以多半父母会想办法把孩子偷送到国外,通常是利用莱索托或斯威士兰这样的第三地做迂回,试着“智取”霸道的种族隔离政策。
  莱索托与斯威士兰,前者是被南非全包围的一个国中之国,其“非洲最后一个新冠零确诊国家”的神话在5月13日破灭;后者则是倚在南非的边界上,与莫桑比克接壤。两者都成型于19世纪,当时的南非有各式各样的部落、王国与殖民势力彼此勾心斗角。混血儿之所以能够在黑白之间寻觅出一条偷渡的通道,也是因为南非本就是由混杂的政治单元拼组而成,种族隔离体制自然不可能堵住所有的缺口。

“天空之国”的困境与自由


  莱索托常被称为“天空之国”,因为国土处于南非高原海拔最高的德拉肯斯山脉。这个王国的面积比海南岛还小,可耕地少且土壤劣化,200多万人口中很多都去南非务工。
  离开边境大约300多公里远的地方,有着南非最著名的金伯利钻石矿。这是现代钻石企业巨头戴比尔斯(De Beers)兴起之地。莱索托曾有大量的劳动力在钻石矿场工作。
  随着采矿业的兴衰,莱索托的农牧业也经历了起伏。近20年来,莱索托依赖美国的《非洲增长与机遇法案》发展成衣制造业。尽管单一产业欣欣向荣,也吸引了包括中企在内的众多外资企业设厂,但莱索托整体经济仍未摆脱劣势,更饱受艾滋病等问题困扰。
  莱索托的巴苏陀族,与现在南非的祖鲁人、科萨人、恩德贝勒人,斯威士兰的斯威士人,博茨瓦纳的茨瓦纳人等,都属于源自非洲中部的班图语族一系。该系先民约在公元5世纪开始落脚在非洲南端,并逐渐分化成说不同语言的族群。
  南非的知名领袖图图主教,曾期许南非成为囊括诸多族群(除了各式各样的班图族群,还有更早期的原住民科伊桑人、荷兰裔布尔人、英国裔、亚裔移民,以及各色混血人种)的“彩虹之国”,但莱索托居然利用各种手段,在英裔、荷兰裔殖民者的挤压中,于南非体量巨大的包围下,维持了独立。
  原来,南非沙漠众多的西部不太适合人居,欧洲殖民者主要从沿海平原向东部内陆扩张,而班图群体则是从东北方的内陆南下定居,南非的东半部因此成为历史上族群争斗最激烈的地带。
种族隔离时期的班图斯坦

  莱索托的存在,表明现存的南非其实是一种特定的历史安排。

  19世纪初,南非东部各族群彼此混战,陆续陷入“大迫迁”(Mfecane)。即便是挥舞着尖利长矛的祖鲁族军队在专横的军事天才夏卡(Shaka)带领下,一度在战场上击败英国殖民者及各族群的军队,也因夏卡死于家族政变而壮志未酬。
  20世纪早期莱索托的小说家莫佛罗(Thomas Mofolo),最早以文学描绘这个既激起崇拜又过度狂妄的悲剧暴君。莫佛罗的作品,常被称为非洲现代小说的开山之作,既影响了塞内加尔的诗人总统桑戈尔,也影响了南非的諾贝尔文学奖得主戈蒂默。
  这段历史过程,也正是现代莱索托建立在南非偏东部崎岖山区的原因—正是战祸使得领导者莫舒舒一世(Moshoeshoe I)把聚落迁移到易守难攻的山中,集中了巴苏陀人与外地的难民,来打造“天空之国”。
  种族隔离时期,巴苏陀人避免了像其他黑人族群一样遭受屠戮与征服,但仍然战战兢兢,因为南非白人政府曾强行把各黑人族裔迁往专属的“班图斯坦”。莱索托表面上还维持着独立,实质上成了一个贫困的专属隔离区,被迫依赖占有优越技术和资源的南非。
  其实,如果与南非的其他族裔放在一起看,莱索托并无根本的不同。南非合并莱索托的提议一直都有人提出,而南非其他族裔的分离主义也并非没有;也因此莱索托的存在,表明现存的南非其实是一种特定的历史安排。在这个意义上,莱索托虽然不属于南非,但就像它的地理位置一样,竟深植于“南非之所以成为南非”的核心。

迷你王国的猎奇与专制


  莱索托的政制属于君主立宪,国王基本上只担负象征性的功能;斯威士兰则不然,自从1973年索布扎二世宣布废除宪法并解散议会之后,国王就掌握了绝对的权力,可以花费重金购买豪车与私人飞机,定期举办选妃大会,还经常逮捕关押反对派。于是,现在搜索“斯威士兰”,会得到“专制”“活化石”“奇葩”等关联词。
挥舞着尖利长矛的祖鲁族军队一度在战场上击败英国殖民者及各族群的军队

  与莱索托一样,斯威士兰也是成形于19世纪的战乱年代,只不过当年的斯威士族有着更加优势的地位。虽然现在斯国的面积与人口只有莱索托的约一半,但在19世纪斯威士兰最强盛时,其领土可能接近现在的十倍;斯威士兰的国王崇拜,可以从2008年政府宣布更改国名看出来:国王姆斯瓦提三世(Mswati III)公告将国名更改为“史瓦帝尼(eSwatini)”,以纪念19世纪征服大片土地的姆斯瓦提二世。
  斯威士兰的政治制度,与莱索托的困境呈现出的是不同的问题。在祖鲁国王夏卡的军队四处征战的时候,姆斯瓦提二世选择的是避开锋芒甚至与其合作。而他本人其实也是一个小号的夏卡。到了今天,斯威士兰国王的宫廷豪奢排场、选妃大会上的传统装束、以牛只的数量计算财富等等行为,给外界观察者带来的基本疑问,事实上与莱索托小说家莫佛罗所提出的是同一个,也就是一种对于传统独裁者现象的困惑。
  对于非洲国家而言,独裁领袖一方面展示了对抗殖民势力的实力,组织起令人欣羡的政治与军事力量,同时也经常快速沦为腐败或疯狂的统治者;而延续传统的文化认同,一不小心便会从反殖民的勇敢主张,滑落为蒙昧的陈旧陋俗。
  斯威士兰今天在国家最高层面,仍然延续了各种“古老”习俗,这在大多数非洲国家也已是相当少见的现象。诸如南非媒体与政治人物批评斯威士兰者并不少见,但在一般非洲国家的地方政治中,权威主义或部族传统仍然起着很大的作用;而在高层政治中,即使没有了像斯威士兰国王那样明显的传统主义,传统部族领袖的影子也依然存在。
  就此而言,斯威士兰与莱索托这两个小王国所代表的意义,事实上是居于南非乃至非洲政治历史的核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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