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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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开学,我有幸再一次教一年级。此时,我碰到学生——杰。关于他的“传奇”经历可以说出一箩筐。
  
  关于杰
  
  他个头很矮,站队打头,长得很帅,一副纯正的娃娃脸,目光不集中,穿衣邋遢。
  第一天、第二天,上课站队最后一个到,而且居然直接排在队尾。
  第三天,或许因为天热,下午居然光着膀子来上学。
  第四天,虽然我再三叮嘱学生们不要玩运动器械,而且亲自看着他们,他还是偷偷去了,结果受伤了,鼻子里的血顺着嘴唇流到了衣服上。我赶紧给他洗净脸,好在没什么大碍,他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症状。
  上课时,他从未听过讲,几乎不写字,从上课玩到下课,虽然我不断地提醒。
  下课时,我让女同学排好队先出教室,结果他和女同学一起走了,大家哄堂大笑,一连三天,大家叫也叫不回来,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是男生女生!
  杰的书包里,除了早已破损的书本和破旧的文具盒,什么也没有。铅笔没尖儿,没有小刀橡皮,没有拼音本。
  杰不会写自己的名字,随堂测验总是零分,上课乱动,写字天书,下课乱跑,连老师的话都难得听懂。我和他交流,告诉他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他却总是点头,似乎全听懂了,可一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小学生吗?幼儿园的孩子又会是什么样呢?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我决定先向熟悉他的老教师了解一下。
  “他没上过大班,直接上的一年级。”老教师告诉我,
  “他妈是疯子,什么都干不了。他爸四十多岁才有的他,里里外外全靠他爸一个人。他爸还要去上班,没空管他。他和离家较远的奶奶生活在一块。他奶奶六十多了。”
  “以他们家的情况,能出落成这样就不错啦。”老教师如是说。
  我不禁吸了一口凉气。从数十年来,我从未遇到过有这样家庭背景的学生。
  
  第一次约谈
  
  放晚学前,我给他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只说让他这两天有空到学校来一下。现在正农忙,他父亲的工作又是三班倒,他父亲说第二天来;我放心了。
  刚放晚学,他父亲便来了。只见他个头不高,汗水浸透上衣,下半身是土,上半身是泥,头上冒着汗,趿拉着鞋,一看便知刚从地里回来。
  我开门见山,把孩子的情况完整地介绍了一下,希望他能和我共同教育孩子,或者再送回大班。没想到,他父亲居然能口若悬河地说出一大堆自己的见解,比如“我曾经上过十年学,我可以亲自教他”,“他平时可聪明了”等等,讲起他的儿子便眉飞色舞,对我反映的情况似乎毫不在意。最后,他客气地说:“我在家管管他,老师在学校多费心,再等两个星期再说。”
  两个星期过去了,杰似乎有点儿起色。我经常问他:“你住在哪儿呢?”
  “奶奶家。”
  看来,他父亲说了一句空话。
  
  第二次约谈
  
  我如期约见了他的父亲。
  为了更好地劝说他的父亲能抽空管一管,我拿出了杰的各次检测评价单。这一次,他父亲的话不多。
  他沉重地对我说:“家庭很特殊。他妈有毛病,我又天天上班,没人管他。”
  看得出,他有些难受。这我能理解,也从内心深处彻底接受了杰。
  我开始格外关注他。
  他还是很少做作业,每天放学我只好把他留下补作业。他奶奶经常来接他。没想到,我家和他奶奶家居然住得这么近。这不正是一个教育的好机会吗?我和他奶奶商量:能否让他和我每天放学一起走?他奶奶愉快地答应了。
  每天中午,班里和我一道回家的孩子簇拥着我,杰总是在旁边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每天晚上,我和他边走边聊天:“你喜欢看什么动画片?”“你喜欢和谁一起玩?”“今天咱们学的内容你都会吗?”……此时,他的眼睛马上会亮起来,滔滔不绝地主动和我讲着各种话题。渐渐地,我发现他是一个极单纯的孩子,心理年龄比同龄孩子小很多,思维、语言表达、动手等各种能力都大大低于同龄孩子,加上原来很少有人(包括他的家人)真正认真地教育过他,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杰的期望
  
  这是一节语文课。我习惯地逐个检查学生写的字。或是提出建议,或是表扬鼓励(奖励一张画),杰的字很差很差,我从未送过他一张画,至今他在各方面也从未得到过一张画。但我也从未批评过他的字,只是一直在指导他如何把字写好。
  教到第三个字时,我悄悄走向他,说:“哇,今天杰写的第一个字真有进步,太好了。第二个字也这么漂亮该多好。”说完,我便转身了。
  他突然回过头大声说:“老师,给我一张画行吗?”
  我一愣。对呀,的确应该送给他一张鼓励一下。我微笑着问同学们:“大家认为老师应该送给他一张画吗?”
  “不应该!”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嚷道,声音如此响亮。
  “杰从未得到过一张画,今天他的字这么有进步,我们就破例送给他一张鼓励一下好吗?”我盼望着。
  “好!”同学们很捧我的场。
  杰接过图画仔细地看了又看,然后轻轻放在桌子上,眼睛不时瞄上一瞄。呵,小家伙!
  
  第三次约谈
  
  一个星期六的早上,杰的父亲带着杰来我家串门,问双休日是否有作业。他的父亲真诚地向我表露了心迹;由于杰的母亲精神不太好,所以他一直担心杰的智商有问题。
  这一次,杰的父亲牵着杰的小手微笑着走出了门。
  
  走访杰家
  
  杰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完成作业了。
  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他的知识会出现断层,以后再补会难上加难。恰逢星期五,我灵机一动冒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到我家写作业,杰同意了。当然还要争取家长的支持。
  首先来到他家。敲了好久的门才打开,出来的是杰的母亲。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语。院子里的厢房只有墙体没有房顶,一辆很旧的自行车靠在墙边,地上扔满玉米秸秆,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
  来到屋里,杰的父亲刚吃完饭正准备上夜班。屋里虽然开着灯,可是黑极了,同样的简陋脏乱。
  我震惊了。
  我向杰的父亲说明来意,他高兴地不知说什么好。
  
  我和杰
  
  不到六点半,杰来了。我们马上投入“战斗”。杰很乖,也很认真,每一个字都写的特别工整。遇到难题,他紧锁眉头,铅笔抵着下巴,努力思考。我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时不时地提醒他,教给他方法。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里静极了,只听见钟表的“嘀嗒”声和铅笔的“沙沙”声。很快,他补完了以前拖欠的作业。接着,我担心他又完不成双休日作业,便督促他先写一写。快写完的时候,我对他说:“今天先写到这儿,到家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一定要完成作业再玩。”他高兴极了:“谢谢老师。”我拿出准备好的一张大画送给他,他接过去激动极了。看 到他高兴的样子,我的心里真是比蜜还甜。
  踏着皎洁的月光,我把他送到了他奶奶家。杰有礼貌地说:“老师,再见!”
  星期一我照例检查作业,杰没完成!除去上星期五在我家写的一部分外,其余一个字都没写。
  “一定有别的原因吧。”我心里嘀咕着。
  “生病了,是吗?”我亲切地问。
  “没有。”他的头垂下了,眼睛不敢看我。
  “那——家里有事吧?”我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
  “没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干活着,是吗?”我有些着急了。
  “嗯。”
  “干什么活?”我很奇怪,连扫地都不会的孩子还会干什么呢?
  “奶奶做饭,我烧火。”
  “烧了两天的火?”我开始生气了。
  他没吭声。
  “玩了两天,对吗?”我极力克制情绪,想证实早已猜到的答案。
  “是。”
  我的火马上窜了起来——不为别的,星期五一晚上的劳累全白费了!我的心全白费了!
  但经验又让我马上把火气降下来了。他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至少说明他是一个诚实的孩子。以前他经常不完成作业,现在让他一下彻底改掉早已沉淀的坏习惯可能吗?这绝对应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我郑重地对他说:“好好学习吧,你也能像其他同学一样进步的。”
  在随后的日子里,他又有两次到我家去写拖欠的作业。再后来,他能够按时完成作业了,而且质量还不错。这真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一天,杰神秘地告诉我:“老师,你猜我现在有几张画了?”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
  “二十张!”他又兴奋又激动,简直要跳起来。
  
  杰的进步
  
  现在杰上课听讲特别认真,坐着总是端端正正。十分可爱;回答问题特别积极,无论对错,热情总是那么高;他从不计较我给他提出缺点,每次和他单独回家的路上,他和我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无论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看到他那同龄孩子少有的认真劲儿,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要让杰有所进步,我想一定要全方位地去帮助他,从各方面培养好习惯才行。我首先从生活入手,教他如何整理书包,如何保持书本整洁,如何正确而快速书写作业,甚至如何系裤带,如何系好扣子。
  上课,我把更多的表现机会让给他,尽多地给予鼓励;放学,我亲自教他,并告诉他要学会向别人请教不懂的问题回家的路上,我和他一起背课文,一路上留下我们欢快的笑声。
  期末考试结束了,我首先找到杰的语文试卷一刚好六十分。一分不多,但我从内心深处为杰自豪,他已不是原来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栏目编辑吴贤华点评:
  该文章作者以叙事手法描写典型个案——学困生杰的心理成长过程,通过建立信任、无条件关注、耐心倾听等辅导方式,从家庭、学校、同学三方面着手,去矫正其行为自制力差、学习态度不端正等毛病,收到了满意的效果。
  
  (河北唐山丰润区杨官林镇豆各庄小学吴尚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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