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邻居,彼此都目睹了对方的苦难:一个是丈夫身患绝症,不幸去世;一个是妻子遭遇车祸,也不幸离开了人世。因为同命相怜,他们在彼此的帮助中生出了细小的情愫。终于有一天,他们决定组成一个新家。
　　 在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夜晚没有激情,更多的却是局促不安。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都在怀念曾经的爱人。
　　 日子波澜不惊地走过,邻居们每每谈论起这对半路夫妻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赞叹他们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好伴侣。只是,邻居们不知道,在他们看似平静的生活中隐藏着些许哀伤和无奈。比如,他经常叫错她的名字,有时在看电视的时候,他会忽然喊她:“快来,有你喜欢看的黄梅戏!”话说出去,他的脸就红了,她知道他又把她当作前妻了。而她在做菜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依照着前夫的饮食习惯。有一次看到他被辣得直吐舌头时,她才蓦然反应过来,内心充满了歉意,而他则讪讪地为她开脱:“男人吃点辣好,真过瘾……”
　　 她心里清楚,其实他们谁都没有忘记过去的爱人。
　　 难道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吗?她对他们的半路结合开始犹疑,心情越来越压抑,自然对他也越来越冷淡,甚至想到了放手。
　　 那个周末,她突然发现自己放在阁楼上面的小木箱被人开启过。那里面装着几本日记,上面记载着她和前夫从恋爱到结婚所有的生活细节,她一直视为至宝,那是属于她的秘密。她涨红着脸忍不住质问他,他低着头,欲言又止,最终怯怯地承认了自己的“偷窥”行为。她很生气,觉得他真不可理喻,一怒之下跑回了娘家,捧着前夫的遗像放声痛哭起来。她无法忘记她与前夫相亲相爱的从前,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无法剔除那一块长在心上的哀怨。
　　 母亲窥出了端倪,对她说:“两个人重新搭伙过日子不容易,日子总要往前赶,你要多想想现在的他对你的好。”那一夜,她真的就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播放起关于他的小电影:她生病的时候,他笨手笨脚地伺候她,一趟趟地给她端水喂药;晚上回家为了给她解闷,他讲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模仿小品里的经典对白……尽管没有什么激情,但都是些让人温暖感动的细节啊。一颗操劳了半辈子的心,能有一个人呵护它、焐热它,还求什么呢?她想:为了他,我为什么不能改变一下自己呢?
　　 她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他正在阳台上不停地张望着。这让她的心立刻变得暖暖的。她进了屋,他就颠颠地跟在她的身后,搓着手不停地念叨:“回来好,回来好……”“看你,都瘦了,怪我不好。”看着他憔悴的脸色,她竟有些心疼。“不,不,是我不好。”他挠挠自己的头,有些不知所措。看他憨憨的样子,她笑了:“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那是她在回家的路上打电话给婆婆,从她那里讨来的厨技。
　　 扎上围裙,飞快地钻进厨房,她煲了一锅排骨汤,放了萝卜和他喜欢的香菜。他不禁惊讶赞道:“好久没有吃到这个菜了,真香!”吃过饭后,她跑到沙发上,盘起腿,美滋滋地看起了电视,娇嗔地对他说:“饭是我做的,碗要你来洗。”他嘴上“埋怨”着,两只脚却撒着欢地奔着厨房去了。
　　 洗刷完毕,他郑重其事地掏出一把钥匙交给她,坦白说那是他偷着配的。他说,偷看那些日记,只为了更多地了解她的性格和喜好,他想把自己复制成她的前夫,他想让她幸福和快乐。然后,他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手镯戴在她的手腕上。她愣了一下,并没有收起那把钥匙,而是用钥匙打开那个木箱。“是该让它们出来晒晒太阳了。”她释怀地笑了,曾经的爱又回到了彼此的身边。
　　 有一种爱是可以重来的,你不必遗忘过去,但也不必将过往沉重地负在肩上。好好地生活下去,是对远去的爱人最好的纪念方式。有一种爱是可以复制的,只要你生命的记事本上还有温暖,还有感动;有一种幸福是可以粘贴的,在你柔软的心的土壤上,只要你肯去培植,肯去浇灌。
　　(编辑/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