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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认为旅行必须靠行走完成。一个人在行走过程中看不同的风景,拍美丽的照片,经历一段段故事……旅行中的种种经历甚至可以写成一本书,做成一本画册。
我一直认为火车只是旅行的工具。坐火车如同待在一个死胡同里——心里烦躁,只想离开,对身边一切都失去兴趣。
那年,我一个人去重庆。火车上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四川女孩。她一路上给我介绍重庆的小吃、好玩的地方,还讲到她自己的故事。直到午夜,我已有些昏昏欲睡,她仍情绪高涨。“看,这趟车上就我们俩最有激情!”说完,她更亢奋了。
那是我第一次倾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第一次敞开心扉地接纳一个火车上遇到的乘客,并在那段路程上与之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我们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直到火车驶入终点。那次旅行和计划的没有什么出入,最大的收获反而来自火车上与那个四川女孩的邂逅。这正应了那个道理——有时候美好的不是结局,而是沿途的风景。
我每次坐火车时都异常激动,感觉自己马上要离开这片土地,去寻另一处风土人情了。当然,我也害怕在春运时坐火车。那时候,火车站广场被人挤得水泄不通——可偏偏恰逢学校开学,我也只得硬着头皮挤。
那一年春运,检票后所有人都往前跑,我却怎么也跑不快。我拖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大包,步履艰难。这时候,一个男孩从我面前跑过去。不到半分钟,他又折回来,拽下我胳膊上挎着的大包,说:“你拉着箱子跟我走吧!我们坐的是同一辆火车。”
于是,我跟在了他后面。我很害怕自己还没上火车,发车时间就到了,所以我拼命往前挤。挤上车后,我才发现车内手持站票的人比手持坐票的人多,我根本挤不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时,帮我拎包的男孩爽快地说:“我们挤着坐吧!反正你现在也挤不进去。”就这样,我和他坐在了一起。
我旁边坐着的都是家乡人。他们用家乡话讨论着自己要去的城市,讨论着怎样才能花最少的钱到达目的地、什么工作不那么累……车厢里的环境并不好,连空调都没有。我突然觉得火车里装的不是人,而是一枚枚棋子。这是一盘很大的棋,棋子们往自己设定好的方向走,知道只有到达那个点,才算杀出了一条路,才有胜利的希望。
“回一趟家真不容易啊!得转车,还得带这么多行李。回去了要到处串门,把这一年欠下的人情债都还上。花了钱不说,春节过后又不得不再次离开……”几个叔叔感叹道。
我疑惑了,问:“既然如此麻烦,何必要费那么多周折?直接在外面过年就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农村人有一种传统,过年一定要回家,不管多困难。每逢春节,人在外面,总感觉过的不是年。”他们的话我深有感触。在合肥,每一个节日都过得大张旗鼓——学校放假、超市门前拉横幅、商店打折……可我却无太多感觉。如果我在家乡,感觉就大不一样了——虽看不到商店大力促销,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总让我感到无比温馨。
终归还是迫于生活的压力,如果家乡发展得好,谁愿意在外面风餐露宿呢?
那个帮我提包的男孩的妈妈正在整理行李箱,不禁咂咂嘴说:“原本行李就够多了,还塞一包书……这有什么用啊?”
他应该是一个很喜欢看书的学生吧?我不禁猜想。“你是学什么专业的?”等话问出口后,我才意识到这有多唐突——如果他不是学生,岂不是很尴尬吗?他听后很从容地告诉我,他早就辍学了。他本来对大学很神往,可惜没有通过高考这座“独木桥”,最后去了广州当汽车维修工人。
我们攀谈起来。他和我差不多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部分都在上大学,像他这样过早进了厂子打工,确实让人心生惋惜。与此同时,我内心又有了炫耀的想法——无论怎么说,我是一个天天待在学校里的学生,有充足的时间看书、写文。他再爱看书,怎么可能有我的阅读量?我想在他面前露一手。如果他带的书是小说,但凡著名的,我肯定略知一二。我要让他对我这个连包都拎不动的女孩刮目相看。
我碰碰他,问:“你带那么多书干吗,怕在车上无聊吗?”
“这些书都是我收藏的,是自己最喜欢的。我怕以后找不到这些书,也怕这些书被老鼠啃了,还是带在身边踏实。”他的话让我感到惭愧。我身为学生还没如此厚待过书呢!放假时,我宁愿多带点漂亮衣服,也不愿把一本书带回家。书,在旅行包里都容不下,如何在我心里有一席之地呢?
我接着问他带了些什么书,喜欢看什么书,结果他的回答让我哑然。我原以为他也是随大流看些“快餐读物”,他却告诉我包里除了一些维修方面的书,剩下的都是古书,譬如老子的、孔子的、韩非子的。他一边罗列,一边把书中的经典语段背给我听。那些枯燥的文言文哪个女孩子爱看爱听呢?我只能点点头。他飞快的言速让我理解不了句子的意思,我于是忙打断他,问:“你只喜欢看古文吗?”“我也很喜欢看小说啊!”他挠挠头回答,然后又罗列了一部分他喜欢的作家,大多是国外的,名字长得让我记不住。
我怔住了,心生敬佩。我好心提醒他,对文学这么有见解的人可以靠笔杆子赚钱。再说,如果不写文章,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看书不是很可惜吗?
他笑着摆摆手说:“让我写文章可不行。我的爱好只限于看书,提起笔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书中得到了什么,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我只是把读书当作我生命的一部分。”其实我想告诉他,他已经从书中得到了很好的品德,不然他不会帮我提包,不会给我让座。
那一段路程,我静静听他说,听他讲在外打工的艰辛,听他谈对一些作品的看法。他很优秀,值得我倾听。
很快,我到站了。他把我送下火车,笑眯眯地说:“说不定你今后当记者了,我还能从电视上看到你呢!”我把行李箱放在地上,正犹豫要不要问他名字时,他已经转身回到车厢。火车开始启动,继而从我眼前飞驰而过。我生气地拍自己的头,怎么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呢?我有些沮丧地拉着行李箱,走出了火车站。外面下着雨。
直到后来我还在想,以后我会出现在那个男孩的视野里吗?我们还会再见面吗?人生中有好多旅行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只有火车上的旅行不需要计划,如冒险一样,总不断地给人惊喜。
其实人生就像一次火车旅行。途中不同的人会充当我们的邻座,我们互相诉说自己的故事。有人下车,又不断有人上车,坐到我们身边。有时候我们透过车窗看到了那个曾经坐在我们旁边的人,可任我们怎么呼喊都无法把声音传达。那人脸上漠然的表情告诉我们,彼此已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方在火车上,一方在马路上,双方已经分道扬镳,可是旅行还在继续。不断有人坐上我们身边的位子,我们还会跟邻座诉说更多的故事。
我们一直走在人生路上,而他们,构成了我们沿途最美的风景。
我一直认为火车只是旅行的工具。坐火车如同待在一个死胡同里——心里烦躁,只想离开,对身边一切都失去兴趣。
那年,我一个人去重庆。火车上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四川女孩。她一路上给我介绍重庆的小吃、好玩的地方,还讲到她自己的故事。直到午夜,我已有些昏昏欲睡,她仍情绪高涨。“看,这趟车上就我们俩最有激情!”说完,她更亢奋了。
那是我第一次倾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第一次敞开心扉地接纳一个火车上遇到的乘客,并在那段路程上与之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我们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直到火车驶入终点。那次旅行和计划的没有什么出入,最大的收获反而来自火车上与那个四川女孩的邂逅。这正应了那个道理——有时候美好的不是结局,而是沿途的风景。
我每次坐火车时都异常激动,感觉自己马上要离开这片土地,去寻另一处风土人情了。当然,我也害怕在春运时坐火车。那时候,火车站广场被人挤得水泄不通——可偏偏恰逢学校开学,我也只得硬着头皮挤。
那一年春运,检票后所有人都往前跑,我却怎么也跑不快。我拖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大包,步履艰难。这时候,一个男孩从我面前跑过去。不到半分钟,他又折回来,拽下我胳膊上挎着的大包,说:“你拉着箱子跟我走吧!我们坐的是同一辆火车。”
于是,我跟在了他后面。我很害怕自己还没上火车,发车时间就到了,所以我拼命往前挤。挤上车后,我才发现车内手持站票的人比手持坐票的人多,我根本挤不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时,帮我拎包的男孩爽快地说:“我们挤着坐吧!反正你现在也挤不进去。”就这样,我和他坐在了一起。
我旁边坐着的都是家乡人。他们用家乡话讨论着自己要去的城市,讨论着怎样才能花最少的钱到达目的地、什么工作不那么累……车厢里的环境并不好,连空调都没有。我突然觉得火车里装的不是人,而是一枚枚棋子。这是一盘很大的棋,棋子们往自己设定好的方向走,知道只有到达那个点,才算杀出了一条路,才有胜利的希望。
“回一趟家真不容易啊!得转车,还得带这么多行李。回去了要到处串门,把这一年欠下的人情债都还上。花了钱不说,春节过后又不得不再次离开……”几个叔叔感叹道。
我疑惑了,问:“既然如此麻烦,何必要费那么多周折?直接在外面过年就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农村人有一种传统,过年一定要回家,不管多困难。每逢春节,人在外面,总感觉过的不是年。”他们的话我深有感触。在合肥,每一个节日都过得大张旗鼓——学校放假、超市门前拉横幅、商店打折……可我却无太多感觉。如果我在家乡,感觉就大不一样了——虽看不到商店大力促销,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总让我感到无比温馨。
终归还是迫于生活的压力,如果家乡发展得好,谁愿意在外面风餐露宿呢?
那个帮我提包的男孩的妈妈正在整理行李箱,不禁咂咂嘴说:“原本行李就够多了,还塞一包书……这有什么用啊?”
他应该是一个很喜欢看书的学生吧?我不禁猜想。“你是学什么专业的?”等话问出口后,我才意识到这有多唐突——如果他不是学生,岂不是很尴尬吗?他听后很从容地告诉我,他早就辍学了。他本来对大学很神往,可惜没有通过高考这座“独木桥”,最后去了广州当汽车维修工人。
我们攀谈起来。他和我差不多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部分都在上大学,像他这样过早进了厂子打工,确实让人心生惋惜。与此同时,我内心又有了炫耀的想法——无论怎么说,我是一个天天待在学校里的学生,有充足的时间看书、写文。他再爱看书,怎么可能有我的阅读量?我想在他面前露一手。如果他带的书是小说,但凡著名的,我肯定略知一二。我要让他对我这个连包都拎不动的女孩刮目相看。
我碰碰他,问:“你带那么多书干吗,怕在车上无聊吗?”
“这些书都是我收藏的,是自己最喜欢的。我怕以后找不到这些书,也怕这些书被老鼠啃了,还是带在身边踏实。”他的话让我感到惭愧。我身为学生还没如此厚待过书呢!放假时,我宁愿多带点漂亮衣服,也不愿把一本书带回家。书,在旅行包里都容不下,如何在我心里有一席之地呢?
我接着问他带了些什么书,喜欢看什么书,结果他的回答让我哑然。我原以为他也是随大流看些“快餐读物”,他却告诉我包里除了一些维修方面的书,剩下的都是古书,譬如老子的、孔子的、韩非子的。他一边罗列,一边把书中的经典语段背给我听。那些枯燥的文言文哪个女孩子爱看爱听呢?我只能点点头。他飞快的言速让我理解不了句子的意思,我于是忙打断他,问:“你只喜欢看古文吗?”“我也很喜欢看小说啊!”他挠挠头回答,然后又罗列了一部分他喜欢的作家,大多是国外的,名字长得让我记不住。
我怔住了,心生敬佩。我好心提醒他,对文学这么有见解的人可以靠笔杆子赚钱。再说,如果不写文章,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看书不是很可惜吗?
他笑着摆摆手说:“让我写文章可不行。我的爱好只限于看书,提起笔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书中得到了什么,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我只是把读书当作我生命的一部分。”其实我想告诉他,他已经从书中得到了很好的品德,不然他不会帮我提包,不会给我让座。
那一段路程,我静静听他说,听他讲在外打工的艰辛,听他谈对一些作品的看法。他很优秀,值得我倾听。
很快,我到站了。他把我送下火车,笑眯眯地说:“说不定你今后当记者了,我还能从电视上看到你呢!”我把行李箱放在地上,正犹豫要不要问他名字时,他已经转身回到车厢。火车开始启动,继而从我眼前飞驰而过。我生气地拍自己的头,怎么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呢?我有些沮丧地拉着行李箱,走出了火车站。外面下着雨。
直到后来我还在想,以后我会出现在那个男孩的视野里吗?我们还会再见面吗?人生中有好多旅行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只有火车上的旅行不需要计划,如冒险一样,总不断地给人惊喜。
其实人生就像一次火车旅行。途中不同的人会充当我们的邻座,我们互相诉说自己的故事。有人下车,又不断有人上车,坐到我们身边。有时候我们透过车窗看到了那个曾经坐在我们旁边的人,可任我们怎么呼喊都无法把声音传达。那人脸上漠然的表情告诉我们,彼此已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方在火车上,一方在马路上,双方已经分道扬镳,可是旅行还在继续。不断有人坐上我们身边的位子,我们还会跟邻座诉说更多的故事。
我们一直走在人生路上,而他们,构成了我们沿途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