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的研究对象是在非中国移民的组织化生活。我们认为在中非关系中,不仅有来自中国国家层面的交流(国企、外交团体、援助工程等)、非国家层面的交流(永久性移民、往来于中非之间的商人、学生),还有一种被以往研究忽视的交流:多数在非洲有单位的华人,或是自己经营的商人,都是某些华人社团的成员。这些社团形成了一种结社的空间,存在于国家与非国家的交集之间,包括了独立创办、历史悠久的传统社团、商会,也包括了由中国国企和政府资助成立的社团(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被认为是政府组织的非政府组织NGO),还包括了中国使馆不时组织的主题式的政治动员活动。在这个空间里,中国移民、企业的个人利益和商业利益与他们所在的社团交织在一起,与其它国家的移民相比,他们的生活更具政治性。本文以非洲国家赞比亚为例,作者实地调研了生活、工作在该国的中国移民和企业。赞比亚在中非关系中地位特殊,曾热炒中国移民问题。理解移民问题,无论是对中国还是赞比亚乃至整个非洲的政策制定者都至关重要。本文作者之一曾在赞比亚研究、工作三年;作为记者,她还在赞比亚政商界与中国移民、企业和大使馆之间保持着密切联系。本文共在赞比亚进行了50次访谈,访谈对象就是来在该国华人社团各个岗位的人员,这些社团包括同乡会、商会、妇女联合会等等。此外,本文还就相关问题咨询了移民问题专家、卢萨卡中国大使馆的官员,并将赞比亚的数据与其它非洲国家进行了交叉比较。在借鉴对海外华人组织(尤其是东南亚一带)的经典分类的基础上,本文采用三角定位法尝试进一步精确定义和区分不同的海外华人社团。本文采用政治、商业和文化三个维度来衡量,先对每个受访社团进行初步评估,将它们放入三角形的不同区域,用来显示它们的功能是否更偏向政治、商业或文化。在功能定位的基础上,本文进一步将这些社团分为两大类:民间的和半官方的。本文的结论如下:一、多数中国移民,哪怕他们离开祖国已久,都隶属于某些社团。有些社团是民间性质的,并且自我管理;有些社团是半官方,接受使馆的监督管理;还有一些则是高度政治化的,几乎是国家机器在海外的延伸。中国移民对社团的广泛参与,更让我们相信结社问题在中非关系中的重要性。二、民间的自我管理社团通常建立在身份认同基础上,也是以往研究关注的重点,如成员来自同一大家族的宗亲会,成员来自同一省、市、县的同乡会,以及完全由非中国籍海外华人组织的历史悠久的党团。三、半官方性质的社团多为商业性社团,如商会(往往与同乡会重叠)、行业协会(会员多为国企、大型跨国公司和当地有影响力的中小企业),以及关注其它领域的社团(如妇女问题、统一问题、文化交流等)。这些社团与使馆保持着密切练习,并与中国国内的政治经济互动频繁。四、不论是民间社团还是半官方社团,都会参加由使馆发起的特殊政治和商业活动,如和平促统活动、行业自律培训、人员安全教育等。作为一个中间媒介,社团将海外华人与中国连结在一起,海外华人不仅能为祖国做出自己的贡献,也能享受到祖国为他们提供的当地稀缺的公共品。五、总的来说,结社为在非洲的华人和企业引入了一种初级的结构化生活秩序,对商业和个人都有益处。但我们在调研中也注意到,华人社团普遍存在着内斗与可持续发展的问题,需要民间和使馆共同努力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