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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中国现代作家,很少有哪一位会像鲁迅那样,能够以自己的文笔生活如此深刻地介入到现代文学与文化的建构中。这种影响力主要又来自于,作为被阅读和阐释的历史人物,他具有把生命本体的复杂矛盾给与充分展开与强化,并在极度扩张的张力结构中保持平衡的能力。而在鲁迅思想意识的诸种矛盾中,最为复杂难解的就是他的死亡意识的形成及衍变,它对鲁迅的思想面貌、认识问题及解决问题的方式都有非常重要的影响,并对其文学创作发生着复合化的作用力。鲁迅一生以其在各种体裁的创作中广泛触及“死亡”意象与主题,“死亡”毫无疑问地成为其创作的贯穿母题。鲁迅的死亡意识生成于家庭变故和他本人的悲悯情怀,又受到进化论思想的理论整合,升华为关乎个人价值选择与民族存亡的责任感和忧患意识。这决定了鲁迅面对人生困境的态度,就是不断地从困境中突围,夺路而走,反抗绝望,并依照进化论的理论预设呼唤一种较为合理的生存方式和生命理想。这样的人生观念融入他的小说创作,曲折然而深刻地反映出来,形成关于死亡叙事的独特面貌与特点。根据作品表达主题意向的不同,鲁迅《呐喊》、《彷徨》涉及死亡叙事的作品大致可分三类:1.文化本质象征型;2.世态人生镜像型;3.精神困境隐指型。在第一类中,密布着各种各样的死亡的经验叙事和历史叙事,鲁迅同时还深入挖掘了国人的各样嗜杀成性的欲望与诡计,并把由这样的习俗惯例所涵养成的文化视为吃人的文化,这是鲁迅对中国充满伪善、涂饰的历史所给与的最为精准的概括,是剃掘到骨髓的。在第二类中,鲁迅通过与死亡相关的社会舆论、民间习俗等对作品所涉及的死亡描写的种种反应,映照出各种世态。在第三类作品中通过死亡叙事折射出主人公或与其有密切关联的人物各自不同但又相互影响着的精神困境。与死亡叙事的主题、类型相联系,又形成表达上的不同特点:1.最大限量的容纳、解剖人物或叙述主体的生活和人生感受与思考;2.淡化人物的具体死因,突出其中内蕴的人生意义;3.对一些死亡场景运用了仪式化的叙述方法,在这种仪式化的处理方式中蕴含着一种心理上的原型意义或者说情结性;4.在死亡叙事中,叙述者的介入和道德自省构成了此类小说独特意义的支点。综上,我们看到鲁迅小说所执著探讨的死亡问题既是现实的忠实模写,也是他独特个性与思想的发现,他能够在最普通最卑污的人生中发掘出笔下人物的苦魂,展示人生艰辛的同时更注意展示人生意义的匮乏,并把自己置于这样的苦境中经受同样的折磨,从而形塑了自己作为这个民族殉道者的受难者形象,实践并完成了“我以我血荐轩辕”的人生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