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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义理论是现代逻辑哲学、语言哲学和心灵哲学的核心课题之一,随着研究的渐次展开,对于意义的基本结构和特征的理解也逐渐明晰。其中,围绕着意义整体论思想的争论正是在这一发展过程中所展现出的一个重要的分析领域。经过旷日持久的争论,对涉及意义整体论的论证结构的每一成分几乎都有相应的正反观点的呈现。这一方面反映了意义理论本身的复杂性,另一方面也表明人们意识到,对意义整体论的论证或反驳涉及意义理论的几乎所有的重要问题。杰瑞·福多的意义理论正是以鲜明的"反整体论"立场为其基本特征的,其对意义整体论的系统批判在当代意义理论中具有重要地位和广泛影响。但国内相关学界对福多的意义理论及其对意义整体论批判的研究尚比较薄弱。本文基于对福多的表征主义意义理论的分析和阐述,通过考察其针对意义整体论所作出的反对性论证,从中梳理出意义整体论的基本发展脉络。从福多的意义整体论批判的逻辑结构出发,分别对这一结构中的核心概念进行逐一解读和分析。在吸收福多思想中的合理成分的基础上,结合一种行动主义方法论,表明如果不像福多那样囿于思想首位的意义观,意义整体论的基本论断可以得到辩护,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够解决福多理论中所存在的困难。本文的研究工作围绕如下几方面展开:首先,考察了从科学哲学到语言哲学,再到心灵哲学的历史演进中,在意义整体论理解上的变化。在对福多就意义整体论所作评论的分析中,一方面表明福多在意义问题上的反整体论思想和以往思想,特别是蒯因思想之间的渊源,另一方面表明福多是如何基于不同的理论诉求而持反对性观点的。福多是在实在论的形而上学基础上,反对由意义整体论所带来的一系列具有相对主义倾向的理论后果。更为重要的是,对于具有心灵哲学背景的福多来说,在他所理解的意义整体论的制约下将无法形成关于意向规律的概括,从而使其一生致力于构建的科学的心理学成为不可能。福多同时认为,由于不能提供一种合理的意义归因的理论,科学哲学、语言哲学和心灵哲学中意义整体论的产生都缺乏充分的理由。其次,通过分析福多对意义整体论中的相关概念的理解,在概括了意义整体论的基本论证模式后指出,拒斥分析性、接受推论作用语义学以及组合性原则三者构成产生意义整体论的支持性的关系结构,福多接受对分析性的拒斥以及组合性原则,拒绝承认推论作用语义学。但是,与传统理解不同,福多没有在拒斥分析性的前提下接受整体论的结论。一方面福多与蒯因一样认为由于涉及不可解释的同义性问题,分析性是无法得到完满的说明的,另一方面,与蒯因不同,福多承认意义的实在性,在心智层面上存在像"褐色的奶牛是奶牛"这样的结构性推论。同时,由于自下而上的组合性原则是说明表达式的语义属性的基础性原则,而组合性原则本质上是非推论性的,因此,不可能从中得出整体论的结论。这一结构的展示表明,在对意义概念的理解上,福多和意义整体论者具有不同的理论立场,即对意义的关注从语言层面转向心智层面。再次,在福多意向实在论的基础上,从思想语言假设出发,分析其意义理论的哲学和方法论基础。福多的意义理论是在其思想语言的本体论基础上,结合心灵表征理论的内容理论。福多认为,对意义概念的把握所需要的是一种完善的语义理论,它能够说明语词和语句的意义是如何得到明确化的。这种理论不仅应该具有对日常行为作出心理解释的功能,还要能够具有指称功能。在福多看来,自然语言的意义理解中固有的认知循环将无法使其提供这样一个完善的理论,像解释主义那样用信念归因说明内容归因的方法完全是一种颠倒次序的做法。因此,只能在承认意义的心智属性的前提下,从思想语言层面来构建这一理论。而由于思想语言的类语言特征,对作为思想语言表达式的命题和概念的内容的性质的解释就成为福多意义理论的核心。在这一理解下,语言的意义是认知条件下的产物,而在福多看来,由于认知活动的缠绕性,不能为意义提供完满的解释,且必然会导致整体论的后果。但与此同时,对思想语言的性质,以及在内容解释上如何协调关系性质和非关系性质之间的关系等的质疑也体现了福多理论中存在的困境。复次,肯定福多对意义的语言分析路径和思想分析路径的区分,以及"思想首位"的意义理论对语义内在论和外在论所作沟通的价值。同时指出,在其强表征主义的思想背景下,福多的思想语言的功能必然呈现出单一化的特征,它是一个只具有表征功能的符号系统,由于其内在性,这样的符号系统本质上不可能真正具有公共性条件下的学习和交流的功能。割裂语言的意义和思想的意义的联系,福多的表征符号要么是纯粹的句法形式,要么通过他的语境化方案实现与世界的关系;但在这样的方案中,福多将不得不接受一种整体论的约束,即在解释主义或普特南等人意义上的语言共同体的约束,意义是在共同体的言语和心智行动中得以展现的。最后,本文在肯定福多区分思想的意义和语言的意义的合理性的前提下,试图运用逻辑行动主义方法论思想,通过构建一种精致的行动主义方法论为一种温和的意义整体论提供辩护。逻辑行动主义方法论基于语言-思想-对象的三域划分,用言语行动、心智行动和客观行动的逻辑结构沟通三者之间的关系,承认语言的意义(语意)和思想的意义(思意)的并存性,由此表明语言表达思想和思想表征对象之间形成一个以行动为媒介的相互支撑结构。在此结构中,无论是自然语言还是思想语言,纯粹的符号形式既无法拥有公共语意以表达思想,也无法具有内容以表征世界,语意与思意都必须通过行动而获得。由于在语言、思想和对象三域以及相应的三种行动之间并不预设其中之一的在先性,行动主义方法论由此可以摆脱福多对单一的意义本原的追求,通过把本原问题相对化,在语言、认知和实践三个行动层次上共同把握意义的结构。而在弱化福多为保证意义归因的确定性所设定的强同一性标准的条件下,从意义的双重结构和行动主义方法论的立场,对上述语言的意义和思想的内容的说明都需要一种整体论的保障,但不必像福多那样在强整体论和原子论之间作出非此即彼的选择,可以采纳一种温和的整体论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