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业在经济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他们提供了大部分经济产出以及绝大部分就业,是一国经济活力的源泉,决定了经济的长期表现。然而,与中小企业在经济中所扮演重要角色相伴随的是中小企业融资的困难。中小企业几乎不能通金融市场获得直接融资,也很难通过银行等金融中介获得融资,因而中小企业的资本相当部分都来自于其所有者合伙人或者他们的亲属。这种融资困难源自中小企业自身的特点。中小企业由于自身信息相对于大企业更加模糊,信息不对称的现象更加严重,而且不对称出现在了各个阶段,包括事前的逆向选择,事中的道德风险行为以及经营业绩的不可验证,这种信息不对称是造成中小企业融资困难的最主要原因。中小企业的经营状况相当依赖于企业家的个人能力与品性,但是这些个人特质很难以事前观察到从而做出完全区分,这就构成了逆向选择(或称为“隐藏信息”)问题。通常的非线性菜单合同解决逆向选择问题的方式在融资中并不适用,因为借款人类型与偏好通常并不满足单相交条件,因而不存在一个对所有借款人都激励相容的区域,所以那些不适合借款的企业家始终会冒充优秀的企业家以期望获取贷款。此外,应对逆向选择问题的其他通常机制如高额抵押,担保等在中小融资中应用也存在相当大难度,因为中小企业的所有者经常没有能力提供足以甄别的担保与抵押。因而,甄别企业家(或者对应的企业)变成为了一个很难以执行的问题,这就直接导致了银行等金融机构对中小企业的信贷配机,增加了中小企业融资难度。第二,中小企业的信息不对称还体现在了企业在获得融资以后的道德风险(或称隐藏行动)问题上面。大企业由于通常吸引了很多的注意力,包括来自市场,媒体以及潜在收购者的压力,企业家(对大企业来说通常是经营者而非所有者)的行动比中小企业的经营者(通常是所有者)受到了更大的约束,因而更难以采取毁损整体价值的行为,相反中小企业更有动机采取那些可能有损于贷款人而有利于自身的行为。例如,由于存在有限责任,所以企业家比银行更加喜欢高风险高收益的行为,而这正是是借款人所竭力避免的。此外,通常足额的担保或者抵押可以绕过有限责任的约束,从而达到遏制企业家过度冒险,然而中小企业常常很难达到足够的抵押额度,因此这样避免企业家道德风险的机制应用受到了限制。最后,中小企业还存在经营业绩不可验证的问题,即比起受到广泛关注的大企业来讲,中小企业的现金流更加难以验证。大企业可以通过聘请卓有声誉的外部审计来提供可靠的业绩证明,而小企业很难以负担这样一笔巨大的开支,所以中小企业的经营通常更加难以验证。虽然这种不可验证现金流问题可以通过强制借款人现金流通过贷款银行得到缓解,然而如果只是一期融资,企业家完全可以绕过这些限制。此外,企业的资本结构也是应对不可验证现金流的一种机制(例如Aghion and Bolton 1992),控制权的转移作为一种威胁促使企业家现实正确的业绩,然而对于中小企业来说这种机制并不太可行。一方面因为中小企业的价值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企业家的个人人力资本,除非在奴隶制度下,这种人力资本并不能随意改变控制权；另一方面因为中小企业的实物资产具有很强的专用性,即使破产清算也很难以足以弥补银行损失的价格转卖,此外,我国的法律执行中对破产清算的执行比较模糊,这使得破产机制不能产生预想的威胁。考虑到这些破产清算成本,在我国的中小企业借贷中并不能有效利用破产机制。因此总体来说,中小企业的不可验证现金流问题更加突出。从中小企业信息不对称的角度来看,如果仅仅是一阶段贷款,绝大多数中小企业几乎不能从银行获得融资,然而在一个重复多期的环境中,这种情况就会有所改善。首先,多期累计的表现给银行甄别企业家提供了信息,这种累计的信息改善使得银行能够推断出一个企业是好企业(因而值得贷款)和坏企业(应该拒绝融资)的概率,缓解了逆向选择问题。第二,如果企业从后期融资获得的私人好处超过了从一期道德风险行为所能获得的私利,那么企业将不选择那些会降低自己获得再融资可能性的行为,从而缓解了道德风险行为。第三,在与企业的多次交往中,银行可以搜集获取那些表征企业家(以及相应企业)特质的信息,一些这样的信息是不可公开转移的,这样融资企业就获得了他的竞争对手所不具备的信息垄断,因而可以利用自身的信息垄断地位獲取更高的回报。此外,在多期环境中,企业也可以通过在多期互动的过程中有成本的向银行发送可以置信的信号揭示自己的信息,从而缓解了信息不对称的状况。最后,多期的合作可以使得厌恶风险的企业家处于平滑消费的目的在事前降低避免企业家道德风险行为所耗费的激励成本,从而达到缓解中小企业中的道德风险。可见,多期的融资合作缓解了中小企业融资困难的问题,因此中小企业融资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多期合作,这也从大量的计量证据上得到了体现。经验证据表明在中小企业的多期融资上存在着两类显著的现象,即“规模效应”(大银行通常倾向于给大企业提供贷款而小银行则相反)和“技术效应”(大银行通常依赖于公开可得的“硬信息”技术,而小银行则更加依赖于“关系”融资)。以往的理论从“成本规模效应”和“激励层级”提出了解释,然而这些解释忽略了两类银行在给中小企业提供融资时事实上面临了不同外部机会,而这种外部机会可能会对银行给中小企业提供融资的决定和方式造成影响,本文在这方面做出了补充。本文在一个两阶段融资模型中分析了外部机会对银行给中小企业提供融资决策的影响。模型假定大银行有资源给安全的外部大企业提供融资而小企业没有机会,因而大银行和小银行具有不同的外部机会。这种机会成本的不同通过两种渠道影响到了企业融资的行为,首先外部机会的存在使得大银行愿意给小企业提供融资的范围更加狭窄,因而表现为“规模效应”；另外,外部机会成本使得大银行愿意以“关系”融资方式给中小企业提供贷款的范围更小,一旦第一期企业家表现不尽如人意,那么第二阶段大银行比小银行更加可能拒绝提供再融资,因而表现为“技术效应”。最后,本文的模型还为银行市场变迁对中小企业融资环境改变提供了理论支持。本文的理论认为,只有影响到了银行外部机会的银行市场结构变化(例如大银行对小银行的并购或者加强大银行之间的竞争等)才会改变银行对中小企业的融资支持,而那些不改变外部机会(例如小银行之间的合并或者大银行之间的合并)则不会对中小企业融资机会造成多大的改变。依据本文的理论,增强大银行竞争或者降低大企业对银行融资的依赖的政策例如引进国外银行,发展直接融资市场等可以改善中小企业的融资机会。本文所提出的政策意见与原有的建议(例如发展非正规金融机构,鼓励中小金融机构发展)等并不太一致,但这并不表明本文理论是对原有理论的颠覆或者替代,而只是原有理论的一个补充,补足了原有理论对机会成本的忽略。本文由六部分组成。第一章引论阐释了中小企业在经济中的重要作用以及研究中小企业融资的意义,提出了中小企业融资中值得深入研究的现象——“规模效应”与“技术效应”,表达了本文的基本思想、本文理论与以前理论的区别和创新,、以及本文的理论在应用上的价值;第二章综述了关于中小企业银行融资中“规模效应”与“技术效应”以及与此相关的经验证据和主要的理论解释以及这些理论对于银行行业结构变迁对中小企业融资的预测,并综合关于银行结构变迁对中小企业融资影响的经验证据,据此提出了原有理论的缺陷以本文理论在补充原有理论缺陷上的贡献。第三章为本文的基础模型,提出了本文的分析环境和相应的前提假定。这一章的分析并没有真正引入外部机会,因此也就并没有区分大小银行,没有真正揭示外部机会的不同影响,因此这一章的分析主要在于提供了一个分析环境和框架,为后面引入不同机会成本打下基础。第四章是本文的核心章节,在第三章提出的分析框架中引入了外部机会,区分了不同的银行,因而展示了外部机会对银行融资合同的影响。这一章还在基本框架中分析了“关系”融资中的套牢问题。第五章是本文的结论与应用部分。这一章汇总了由本文的模型得出的理论结论以及相应的应用建议。第六章概括了本文理论可能存在的不足与缺陷以及相应可能的后果,并对未来的研究做出了进一步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