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化生产是时代的命题,是制造业未来转型升级的方向,也是经济和贸易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人工智能作为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核心战略技术之一,通过与制造业的深度融合,带来了生产力的又一次飞跃。人工智能的应用在推动生产率提升和制造业转型升级的同时,也给国际贸易的发展带来了重大变革。当前,中国已经成为全球第一大工业机器人市场,同时也是世界最大的货物贸易出口国。在可预见的将来,人工智能将深刻地影响和改变中国的贸易格局。在现阶段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进入高质量发展的背景下,对外贸易的高质量发展对促进我国经济发展,实现动力转换、结构优化和质量效益的提升尤为关键。出口产品质量代表了一个国家的产业和企业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提升出口产品质量成为提升中国制造业国际市场地位、改变目前“大而不强”现状的有效途径,也是改善中国宏观经济增长质量的重要微观基础;利用人工智能实现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不仅是未来一段时间内实现经济增长的重要保障,而且还能够为“双循环”格局的构建赢得宝贵的战略缓冲期。因此,研究人工智能对我国企业出口质量的影响,对加快培育出口贸易国际竞争新优势、推动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战略意义。基于此,本文在理论分析的基础上,考察了人工智能对中国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以及由此带来的出口拓展效应、竞争效应、先发优势效应等,并将研究进一步拓展至企业出口稳定性和出口国内增加值率,以期更加全面地了解人工智能技术对我国企业出口质量的影响、作用机制以及拓展效应,从而得到更具启发性的结论,为企业在充分有效地发挥人工智能优势的同时,应对其可能带来的风险和挑战,促进我国贸易和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决策参考。在理论方面,本文在Dixit-Sliglitz的基本框架下,结合Acemoglu的任务模型思想和Melitz的异质性企业理论,首先分析了人工智能的应用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然后以出口产品质量为中心,进一步阐述了出口产品质量与出口稳定性和出口国内增加值率之间的逻辑关联,以及人工智能的应用对后二者的影响,为后文的实证分析提供了理论基础。理论分析部分主要得出以下结论:（1）企业出口何种质量的产品,由企业利润函数和消费者需求函数内生决定。企业通过选择最合适的质量和价格组合,来达到出口利润的最大化。企业应用人工智能带来的直接影响是提升自身生产率,这意味着企业能够使用更低的成本生产出效用相同的产品,或者使用相同的成本生产出效用更高的产品。因此,应用人工智能有助于提升企业的出口产品质量。（2）产品的质量是消费者是否选择购买该产品的决定性因素,产品的质量越高,越受消费者的青睐,出口就越稳定。从动态的视角来看,由于效用折现效应的存在,同一产品的质量有逐渐递减的趋势;如进一步考虑企业的技术进步,随着时间的推移,企业能够生产出质量更高的产品,生产同等质量的产品也会变得越来越容易,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抵消效用折现的影响。当企业的技术进步大于一个临界值时,表明产品的更新换代“跑赢了”消费者的效用折现,消费者将持续偏好该产品;而当企业的技术进步小于该临界值时,代表着产品的质量不断下降,消费者对产品的偏好将持续降低,而产品的质量越低,贸易关系终止的风险率就越高。因此,企业使用人工智能后,能够通过提升出口产品质量,增强企业的出口稳定性。（3）对企业而言,产品质量的提升代表一单位投入获得了更多收益,即成本加成的提升。而成本加成越高,企业的出口国内增加值率也就越高,因此,企业使用人工智能后,能够通过提升出口产品质量,提高企业的出口国内增加值率。此外,出口国内增加值率还受企业使用进口中间品的影响,人工智能的应用降低了本国中间品的生产成本,促使企业在生产中使用更多本国中间品替代进口中间品,从而产生有助于出口国内增加值率提升的进口替代效应。但是,人工智能在行业内的大规模应用可能会带来竞争效应,行业内其他企业使用人工智能,会降低本企业的产品质量和成本加成,不利于本企业出口国内增加值率的提升。在实证方面,本文使用2000～2015年《中国海关数据库》和《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的匹配数据,以进口工业机器人作为制造业企业使用人工智能的代理变量,对理论分析中的各假说进行验证。主要结论有:（1）人工智能的应用显著提高了出口产品质量。基于中介效应作用机制检验表明,使用人工智能能够提升企业全要素生产率,降低边际成本,从而实现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这种提升效果在大规模企业、非高新技术企业、非国有企业中更为明显。基于动态视角的拓展研究进一步发现,人工智能的应用会带来贸易拓展效应,但新建贸易关系的产品质量相对较低;也会带来市场份额的重新分配,低质量产品将从中高质量产品中抢夺市场份额,引发激烈的竞争效应;还会带来先发优势效应,即率先使用人工智能的企业获得的质量提升效果远高于平均水平。（2）人工智能的应用提升了贸易关系的产品质量,从而显著降低其失败的概率,增强了出口稳定性。技术含量越低的贸易关系,人工智能对其稳定性的增强效果越明显。企业使用人工智能后,可选择将成本优势转化为价格优势,在短期内提升产品质量,增强出口的稳定性;也可选择将成本优势转化为技术优势,减缓产品质量的衰减速度,在长期内将出口稳定性维持在较高的水平。（3）人工智能的应用提高了企业的成本加成,降低了进口中间品的占比,有助于提升企业的出口国内附加值率。尽管同行业内其他企业使用人工智能会产生竞争效应,对生产率低、出口产品质量低、出口技术复杂度低的企业带来明显的个体负面影响,但是人工智能的应用可以通过集约边际效应和再配置效应,对行业层面的出口国内附加值率带来积极影响。本文的创新之处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1）研究视角的创新。与已有研究相比,本文除了研究人工智能应用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以外,还通过对产品质量理论表达式和实际测度方法的深入挖掘,分析了出口产品质量、出口稳定性以及出口国内附加值率之间的理论关联,从而将研究进一步拓展至出口稳定性和出口国内附加值率。一方面有助于补充和丰富人工智能应用对企业出口影响的研究;另一方面拓展了出口产品质量变动的衍生效应,凸显了出口产品质量的重要性,也为出口产品质量的相关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思路。（2）理论研究的拓展。本文首先聚焦企业出口产品质量这一指标,通过联立企业利润函数和消费者需求函数,求解出企业实现利润最大化的均衡产品质量,并将人工智能引入该框架进行分析,从理论上解释了人工智能应用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以及传导机制。在深入分析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因素和衍生效应的基础上,本文对理论模型做出了进一步创新性的拓展:通过赋予出口产品质量动态特征,分析了人工智能应用对企业出口稳定性的影响;从国内中间品的渠道将人工智能引入生产函数,在理论层面拓宽了人工智能影响企业产出的途径,为分析人工智能对微观企业的影响提供了一个新视角。（3）研究结论的推进。本文在证实人工智能的应用能够提升出口质量的同时,从企业层面进一步推进了相关研究,证实了人工智能会引起产品间和企业间的竞争效应,并分析了导致竞争效应的原因。此外,本文还发现应用人工智能带来的价格优势会随着“拥挤效应”的出现而逐渐消失,企业只有通过研发将人工智能带来的成本优势转化为技术优势,才能更加充分、有效地利用人工智能提供的机遇期,以高质量产品立足于国际市场。在政策建议方面,本文从鼓励企业引入人工智能和制定相关政策提高人工智能的积极效应、降低负面效应等角度提出了相关建议。在微观层面,企业应当认清自身定位,在生产过程中合理引入人工智能,不盲目追求“先进技术”,利用人工智能的先发优势、以及对低质量产品效应更明显等特点,从智能化生产中获取更多收益;另外,企业应加大创新力度,将人工智能带来的成本优势转化为技术优势,避免浪费人工智能为自身提供的机遇期。在宏观层面,一方面,鼓励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和发展,使人工智能产业形成从研发到应用的良性循环;另一方面,积极提升与人工智能技术发展水平相匹配的硬实力和软实力,包括进一步推进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提升供应链的完整度,提高人才和技术储备,保证相关要素和供应链与人工智能的发展水平相匹配;同时,积极进行就业引导和岗位培训,帮助劳动力获得与人工智能技术相辅相成的技能,减少贫富差距,使更多人从人工智能的普及中收益;还要注意引导人工智能在行业层面和区域层面进行合理配置,形成“全国一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