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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德格尔看来,西方传统形而上学由于无视了“存在者”与“存在”之间的存在论区分,而仅仅把“存在者”的存在等同于某种被人为设定的“存在者”,将存在表述为种种表象所由以构成的概念,最终使存在问题不再作为一个问题而自行遮蔽了起来。由此,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将对传统西方哲学的形而上学倾向的批判作为自己展开对存在问题进行追问的出发点。但是诉诸《存在与时间》,我们可以看出海德格尔并未完全摆脱传统形而上学对其思想的束缚,整个文本仍然带有一些形而上学的残留,主要表现为:此在作为存在之本现的方式,“存在”的根据在于“此在”对存在的发问和揭示,人的思想只有通过此在这条唯一的途径才能通达存在的澄明之境。《存在与时间》中的这种主体性形而上学的倾向被很多哲学家所诟病,于是海德格尔为彻底实现对传统形而上学的克服,在其后期思想的主要著作《哲学论稿》中引出了一条对存在问题之追问的新的思路,也即从本有而来。在其中,海德格尔放弃了以此在为途径跳跃入存在的方式,而是从存在本身开始追问。海德格尔用“存有”(Seyn)代替了“存在”(Sein)这个概念。“存有”与“存在”之不同在于,“存有”意在更本源的切近存在,从本有而来,意味着对传统形而上学的彻底的克服。而海德格尔之所以力图对传统形而上学进行彻底的批判和克服,就在于现代社会中广泛存在着的一种人对于自身存在所表现出来的虚无主义的忧虑,在《哲学论稿》中被表述为“存在之离弃状态”。这种状态无关乎个体的某种经验,本质上来源于西方形而上学的开端,随着历史的延展在现代社会中凭借科学技术的发展而得以加强。这个毫无疑问的时代正是被现代社会的技术之思所统治着,存在之离弃状态在这种统治下得以愈演愈烈。作为存在论意义上的存在之离弃状态在现实生活中表现为人们生活在一个问题阙失的时代,不再对存在问题抱有疑问,迷失在与存在者之关联性的“体验”中而不自知,这就是对现存一切不抱怀疑与追问的“存在之遗忘状态”。存在之遗忘状态是存在之离弃强化的必然结果,也是造成人的存在主义之焦虑的原因。存有之离弃继而导致了存在之遗忘的急难性,使得存在者通达此在成为了一个急难性的问题。此种急难性在促使存有之真理作为对存有问题的追问而得以本现时,也就是在这种急难性的逼迫下,当我们去追问“我们是谁”这个问题时,此在也在此显现于我们自身。在此意义上,对存在的追问本身也就作为一种目标而存在。对存有问题的追寻本身即是对它的发现,就像我们对于此在问题的追寻,本身并不是要求我们必须以通达此在为目标,或者为自己预设一个理念性的目的,而是在这种不断对此在的追寻以及对种种可能性的追寻中,发现我们的人之本性,成为最本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