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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是人类文化中最具创造活力的符号,千百年来不断引发人们隽永的哲思,也承载了郁达夫对生命的领悟和洞悉。他的小说缘水布景,触水生情,水及其空间形态江河湖海、物理形态雨雪雾霜、心理形态泪酒茶、其它形态鱼舟萍、浴水、蹈水等在小说中俯拾皆是,蔚为大观。以水鉴照生命是郁达夫独特的生命言说方式,水境与诗心相融交织成清妙的“水话语”,在文本中构筑了一个波光粼粼的艺术空间。他惯于借“水”之杯浇自家之块垒,这种独特言说方式的形成具有多重原因。本文从文本分析入手,以小说中的“水”为突破口,探析文本中极具特色的“水话语”景观并尝试解读其背后成因,以期管窥郁达夫创作心理之一斑,开拓其小说阐释的新空间。本文主要分上、下两篇:上篇细读文本,从“水边情境”、“以水鉴照生命情思”、“蹈水瑰景”三个方面爬梳小说中的“水话语”体系:其一是“水边情境”的诗意营造。郁达夫的小说多发生于“水边”,在不同的水域上演着相同的“零余悲剧”,而且善于借“水”造境,雨雪云雾等自然实体为小说铺陈抒情背景,泪酒茶等心理形式渲染了“湿意盎然”的氛围。其二是以水为鉴,独特呈现生命情思。在小说中郁达夫惯于以“水”作喻表达生命情思,“水”承载了人生的悲喜苦乐、爱恨情愁,成为小说中最重要的意象。小说中的主人公往往深陷孤独、漂泊、虚无的精神困顿中,深愁如海而欲度无舟;为了穿越“悲哀海”,他们往往把“情爱”作为疗救生命苦痛的良药,郁达夫的“情爱之思”有着独特的方式,“雪”、“浴”、“大海”等不同情致的“水”恰如其分的呈现了各异的情爱景观。苦闷的知识分子也常常把清洁水泽看作远避浊世的桃源,心灵的自由王国。其三是瑰丽的“蹈水”群景。在郁达夫大量描涉死亡的篇目里,主人公往往都是主动放弃生命,而且在众多的自杀方式中,都无一例外地选择蹈水作为结束生命的方式,在文本中形成了壮美的蹈水景观。下篇着重探讨小说中“水话语”景观背后的复杂成因,水如何进入郁达夫的文化视野,成为表达生命情志的最佳载体,尝试从三个方面探讨其原因。其一是水润江南的性灵泽被。江南吴地是水乡泽国,吴文化本质上是“水文化”,素有飘逸如水的“性灵”文章。生于斯、长于斯,世代传承的“精神之水”浸润着郁达夫的审美情感、艺术思维,凝聚在笔端的文字也就有了清润的水的风情。西湖的风姿、风骨涵尽了吴地亦剑亦箫的品性,“西湖”是江南的灵魂,更是郁达夫的“生命之湖”,高洁如水的名士风流和清逸如水的文采无不得益于此。其二是传统文人凭水寄情的浪漫投影。中国的文人有以水为镜观照世事人生的传统,“凭水抒怀”成为一种优雅而古典的传统。人们对水的认识从感性观照走向理性哲思,水与愁百般牵绕,水与情爱缠绵纠结,水还是尘嚣中的乐土,生命诗意栖居的乐园,而屈原以自沉维护峻洁人格的壮举更是一直召唤着历史长河中求索流浪的灵魂。民族文化滋养了郁达夫骨子里的古典神韵,古典作家凭水抒怀感喟人生的思想格调,引发了他灵魂的层层共鸣,传统的“水文化”被潜移默化地传承下来,临“水”寄情的生命传统和借“水”为文的诗学传统在创作中都留下了鲜明的痕迹和投影。其三,现代生存际遇的曲折映射。不幸的生命体验一定程度上促成郁达夫沉郁的性情和悲观的思维方式,孤寂无爱的家庭环境和贫困的生活经历的养成了他寡欢忧郁的性情,心灵和物质的双重饥饿为其世界观蒙上了阴郁的色调,而长年的肺病郁结伴随死亡的恐惧更是沉淀而成虚无悲观的思想底蕴。他生活在20世纪初,是西方文化传入、东西文明交流碰撞的年代,西方各种思潮深深的影响了他的生命观和文学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