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古斯塔夫·荣格(Carl Gustav Jung,1875-1961),分析心理学的开创者,他作为精神分析学派的早期追随者之一,深受弗洛伊德的影响。但由于学术观点的分歧,两人最终决裂。正当荣格在思想上陷入困境时,理查德·威廉给他寄来了中国道教经典《太乙金华宗旨》的德文译本。该书在荣格思想的发展中起到了转折性作用,书中所述思想不但为其集体无意识理论提供了最强有力的佐证,而且还为其原型理论的核心(即“自性”)提供了例证,从而使其理论在西方文化中找到了坚实的基础。本文在分析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和《太乙金华宗旨》哲学思想的基础上,对二者的核心概念,即集体无意识与“光”,进行比较,试图通过比较开显出中西文化汇通的独特视角。第一,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集体无意识是荣格探索人类灵魂奥秘所得的精神本体,它是意识和客观世界产生的源泉,是永恒而普遍一致的先天心理结构。荣格集体无意识理论的形成经历了一个认识逐渐深入和不断完善的发展过程,分为三个阶段:首先,荣格通过自己探索潜意识历程的体验和他治疗精神病患者的经验提出原始意象概念。原始意象是一些与后天经验毫无关联的特殊意象,这些意象总能让人回忆起远古的神话、传说和童话。其次,荣格假设了产生这些意象的精神本体——集体无意识。它是人类祖先经验的储臧库,是人所共有的、客观普遍的心理结构。但集体无意识是心灵的先天心理结构,属于超验范围,不仅不能为个体意识所认识,而且也无从影响后天经验,这样在先天结构和后天经验之间就有了空场,如何解决这一问题成了荣格必须完成的任务。最后,荣格为了解决上述问题,提出了原型概念作为先天和后天通达的桥梁:原型作为祖先经验的储藏库产生的单个种类,属于集体无意识,但原型能够通过原始意象在后天经验中显现出来,进而影响后天经验;同时,原始意象作为原型的表现形式,既含有原型的要素,又具有后天的经验成分,个体对它的意识能使其产生与祖先相同的感受。这样一来,荣格集体无意识理论的逻辑结构就形成了,从集体无意识到原型再到原始意象,先天结构通过后天经验得以呈现;从原始意象到原型再到集体无意识,精神本体通过逻辑逆推得以证明。从集体无意识理论的逻辑结构中可以看出,原型对该理论至关重要,而在荣格后半生的研究中,他主要探讨了阴影、人格面具、阿尼玛和阿尼姆斯、自性等几种主要原型。第二,《太乙金华宗旨》及其哲学思想。《太乙金华宗旨》是全真道龙门派的一部内丹修炼经典,全书共十三章,用清晰的语言讲述了修道成仙的过程。与世界其他宗教一样,全真道把光既视为本体,又视为一种形上的体验。《太乙金华宗旨》继承和发扬了全真道的这一思想,其所说的“光”并不是普通的经验之光,而是本体之光。通过对光所具有本体、工夫和境界三重含义的分析,本部分重点阐发了《太乙金华宗旨》融本体论、工夫论、境界论为一体的光的形而上学体系。第三,以荣格对《太乙金华宗旨》所做的评述为契机,从本体方面比较集体无意识与光。首先,从本体性质上来看,荣格受柏拉图以来思辨哲学的影响,从逻辑上论证集体无意识的存在,从而使集体无意识成为一种思辨本体;而《太乙金华宗旨》中的“光”本体是一种境界形态的本体,此本体重在强调“光”本体对个体人存在的意义,以及个体体验“光”所达的境界。其次,荣格对集体无意识的论述主要是通过他对原型的论述而展开的,而《太乙金华宗旨》在描述光时,也涉及到大量与光有关的概念,也就是说,不论荣格还是《太乙金华宗旨》都是通过论述其他概念而阐述核心概念的,因而对两者分别涉及的概念进行比较,即把阿尼玛、阿尼姆斯与魂魄,意识与识神,自性与阳神进行比较,可以更进一步加深对集体无意识与光的理解。再次,从集体无意识与光两种本体的呈现状态来看,集体无意识是一种深层潜意识,它展现为一种鸿蒙未分的前意识状态;而光所展现的元神状态是一种清明的境界,它既不是纯粹的混沌状态也不是纯粹清醒的意识状态,而是一种扬弃,是超越二者的更高级状态。该状态既保持一种凝神静定的境况感,又不带有任何明确的意识认知,无清晰的认识对象和明确的认知活动。最后,从超越方式即通达本体之途径来看,荣格在解决如何认识集体无意识时提出了两条途径:逻辑推演和体验,后者尽管最终仍然离不开逻辑论证,但却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前者的方法,这种方法与中国冥思功夫很类似,因此我们把该方法与《太乙金华宗旨》中的工夫即回光法进行比较。而在荣格那里,体验的方法又有三种:语词联想、梦的解析和积极想象,其中积极想象是荣格受《太乙金华宗旨》影响独立创造的,同时也是最有效的达到集体无意识的途径,因此,我们在超越方式之比较这一部分主要探讨的是回光返照与积极想象的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