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莫言小说创作传承与重构五四个性主义文学传统,既发扬了五四个性主义文学主体性高扬的精神,又有对其实用理性的对抗,体现出一种审美现代性追求。在创作观念上,莫言倡导的个性化写作与五四个性主义文学的个性化文学思想有共通之处。他提出的“民间写作”、“作为老百姓写作”和“自我写作”都强调边缘写作立场的重要性,也是对五四个性主义文学独立精神的自觉认同;而听从“内在自由”的叛逆写作与五四个性主义文学的创作自由精神也是一脉相承的;他认为文学创作应建立自己的“文学王国”,其以“本我”同化万物的思想体现了对五四个性主义文学个性化创新意识的延传。另外,莫言还提出要学习鲁迅的“自我批判”精神,主张忏悔写作,认为文学创作不仅要批判自我之恶,还要有“包容万物的博大胸怀”。在人物个性精神的表现上,首先,莫言初期小说在对人物肉身与精神冲突的书写中走向了对肉身存在的关注,身体存在意识的觉醒体现了对五四个性主义文学倡导的“以自身为本位”的个性主义精神的完善。其次,莫言小说创作由五四个性主义文学的“精神自主”转向了“肉身自主”的探索,其既表现了源自身体本能的“自主形象”扩张的积极意义与唯我式个人主义的悖谬,也隐含着对传统利己个人主义思想在当代社会滋生的忧虑;男权文化下女性被动“自主”的悲剧命运、母性扩张的神圣与压抑子女个性成长的悖谬的书写则流露出对传统家族文化的否定;而“有价值的个性”人物肉身归宿的书写则体现了对五四个性主义文学自由思想的反思与调控。再次,莫言小说批判了专制社会、“常人”社会和假道学思想对人物个性的压抑,“种的退化”表达了与五四个性主义文学不同的社会历史观,而身体异常者隐喻了新时期社会文化的转向;他的小说不仅展示了专制文化如何通过身体规训来实现身体与人的异化,还批判了功名文化、物欲文化和酒文化对人的异化,这也是对五四个性主义文学文化批判传统的拓展。最后,莫言小说创作继承了五四个性主义文学的自我批判精神,呼吁人的个性忏悔与个性化生存方式的构建。从个性化叙事的文体自觉意识来看,莫言小说创作既有与五四个性主义文学相似的形式创新精神,又有对其文体自觉意识的纠偏。其对文体互渗的探索体现了对五四小说私语化倾向的反拨;而叙述视角实验表现了对五四小说限知叙事的拒绝;感知化结构的运用反映了对五四小说心理化结构的补充和完善;而“言体”语言的诗性智慧与狂欢色彩则体现了对五四个性主义文学“言心”语言的反抗。童年时期饥饿孤独的身体体验与话语压抑决定了莫言小说创作接受五四个性主义文学传统的取向,而广采博取的兼容思想、“以人为本”的利民思想和万物有灵的泛神思想等齐文化血脉对其接受五四个性主义文学传统的态度,以及传承与重构其个人主义思想与恋魅特征等都有很大影响;新时期文化生态的变化为传承与重构五四个性主义文学传统提供了现实土壤,而文学主体性理论则为其提供了理论支持。莫言小说创作对五四个性主义文学传统的传承与重构实现了从表现“自我”到表现“自身”、从现代性到审美现代性、从“拿来”到“寻根”的创作转换,这也是我国20世纪的文学艺术与社会文化由世纪初“重精神”向世纪末“重肉身”的身体一体化思想转型的表征。当然,这种传承与重构也带来了感性泛滥与理性约束、人物个性的转化与长篇小说结构的安排、个性表达与读者接受等方面的问题与不足。远离“重精神”的五四个性主义文学会让我们变得平庸,而远离“重肉身”的莫言小说,可能会使我们忽视肉身的存在。莫言小说创作传承与重构五四个性主义文学传统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实现拯救“自身”的个性化写作,对当下的个人化写作有重要的启迪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