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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学八百年来发展演变,是围绕“朱子之学”而展开的一部精彩纷呈又充满意外的诠释史。其中最大意外在于,朱子推崇的“格物致知”,越来越被理解为“向外穷理”,甚至被解说为获取客观知识的“科学方法”。经由学术史爬梳可知,历来对“格致说”的步步歧解,既源于学者落入朱陆二元对立的“门户窠臼”,也由于近代以来“知识与道德两分”的时代潮流,归根结底,源于历代诠说者将“格物致知”从朱子涵养工夫系统中抽离出来,作出“支离”理解。朱子涵养工夫系统即朱子涵养论。追究其形成可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朱子涵养论的起点。朱子从游受学延平时期,接受延平之学部分教导,“理会分殊”、“求圣贤经义”及“日用做工夫”,但未能理解延平“兼动静体用”的综合工夫架构,并对“体验未发”、“静坐”等涵养本原的未发工夫,疑惑不解。第二阶段,朱子涵养论架构逐渐形成。朱子参究中和问题,其重心与成果并不落在单方面建立“心性情三分”心性架构,而是在心性论述与工夫操作两方面“相互校正”中,建立一套“以心为主”的心性论述,并确立“以敬为本、敬贯始终”的涵养工夫架构。此外,围绕明人李默《朱子年谱》“朱张二先生论《中庸》义三日夜不能合”一条记载所展开考辨,可确知朱子建立中和旧说在戊子(1168年)初,不在丙戌(1166年)。朱子参究中和问题最大成果,当为“一而二,二而一”的一套“综合辩证”思维结构与方法。朱子涵养论根据,非历来所论宇宙论与本体论,也不源于“不离不杂”理气论而推导的“心性情三分”之心性论,而是根源于此“综合辩证”的思维与方法(“两一思维”)。以往“朱陆二元对立”、格物与敬非此即彼的支离之见,皆不契朱子此一思维结构与方法。朱子涵养论,首先意味着朱子继承二程以来“涵养成圣”的道学宗旨,朱子提倡诸项工夫均旨在“涵养成圣”,因此格物致知也是一种涵养工夫。其次,朱子涵养论构成一套工夫活系统,诸涵养工夫操作项目无论分作知与行、或涵养与穷理、或敬与格物,两方面非“截然两事”,彼此处在互相渗透与交相发明的动态工夫过程中,如“鸟两翼”、“车两轮”与“人双足”,而朱子对任一工夫项目的个别说明,又据具体情况而灵活调整。第三,朱子涵养论核心内涵,浓缩于“涵养为穷理之本”这一根本要义之中,涵养穷理交融互摄、归根结底又以涵养为本,明乎此,则围绕朱子涵养工夫的诸般误解尽可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