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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期是中国商品经济取得长足发展的时期,又是传统社会经济运行规律的集中凸显期。中国区域经济的发展既有华夏文明影响下的相似性,而又因为各地经济、政治迥异体现出的极端不平衡性和差异性。许檀先生在《关于明清时期经济发展和中国近代化过程的再思考》中谈到:明清时期中国经济最具时代意义的是向市场经济转化,即商品经济的孕育和发展至少从明代中叶已经起步,清代中叶已经具有相当的规模。区域经济的发展和大规模的商品流通是明清经济发展最为显著的特征,两者表现为区域之间经济联系的加强和商品流通的扩大。各区域扬长避短、因地制宜地发展使得经济效益逐渐提高,全社会生产力水平较大发展,社会物资逐渐充裕,百姓生活水平显著提高。
明开中制以来,山西商人抓住这一难得的历史机遇,不断地发展壮大自身,位列全国十大商帮之首,为全国商品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晋商起步时从事粮食长途贩运、绸布业和盐业经销,逐渐地积累了雄厚的商业资本,继而将触角延伸向茶叶、铜铁、钱庄、典当、票号等国民经济的各个部门,并在各个部门中都占有一定地位乃至支配地位。泽潞商人作为晋商的一个分支,与晋商既有共性又有差异性。系统研究泽潞商人的兴衰得失并与晋商作比较,既可以澄清史实,又可以为研究区域经济史开辟新的视野。泽潞地区商品经济在全国和山西商品经济发展的大背景下,依托勤纺织、重农桑的优良传统和当地丰富的煤铁资源,逐渐向前发展。其发展水平可以通过商品流通额、行销范围和商业资本积累额来衡量。在史料的搜集过程中,发现一大批关于泽潞商人商品经营活动和泽潞地区商业发展概况的碑刻资料。故在本文的论述过程中,着重通过碑刻资料所记载的商品流通和商人活动来反映泽潞地区商品经济的发展。
作为泽潞地区商品经济发展的起点:泽潞商人的兴起,其因为是多方面的。具体表现为:其一,泽潞地区人均耕地面积较少,且土地质量较差,下地和下下地比重过高,使得人均粮食产量在交纳国家田赋之后无法维持家庭生存,所以只能够从事农业以外的手工业和商业。笔者经研究论证,认为这是泽潞商人兴起的根本因为。其二,泽潞地区独特的地理位置。因其靠近全国的物资集散中心河南、六朝古都西安、山西省政治文化经济中心太原府乃至北直隶京畿重地,具有经商的先天性优势,其商品因贩运路线较短、成本低廉而具有竞争力,并且市场份额逐渐地扩大,进而具有规模经济效应。其三,泽潞地区丰富的矿藏资源,是其发展冶铸业和煤炭业的先决条件。最后,“山右重商逐末”的历史传统也是泽潞商人兴起的因为之一。
泽潞地区商品经济发展是明清商品经济发展最为显著特征的具体表现。由沈王朱模就藩潞州影响下的潞绸业兴起、兴盛和潞铁业的繁荣使得泽潞地区商品经济发展的速度一直处于全国各区域商品经济发展的前列。由泽潞地区人地矛盾所导致的大规模移民为区域间经济联系创造了良好的条件。泽潞地区与各区域的经济往来过程中,充分地发挥资源禀赋优势,互通有无、因地制宜促进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商品流通范围逐渐扩大,流通种类增多、流通额明显增加。潞绸业的兴起、兴盛所带动的蚕桑业、纺织业、运输业、销售业等各产业迅速发展。泽潞地区人民将本地丰富的煤炭资源源源不断地翻过王屋山运往河南中州进而转销全国。利用丰富的煤藏和铁矿资源,大力发展冶铸业,将犁镜、铁锅、钢针、锄、镰刀等铁器销往全国各地。
商品经济的持续发展必然会引起社会行为的变化。一方面,表现为商品经济发展与村社的互动关系;另一方面,商业组织的演化,即经济共同体和经济行为共同体的产生,具体表现为商业组织的形成和市场体系的扩大。商品经济发展与村社的互动关系表现为商品经济发展所引起的社会风俗的变化、商人群体在村社中影响力的提高,村社制度又为商品经济的发展提供稳定的社会环境。以地方乡绅为代表的乡村村社势力对当地经济社会发展具有极大的影响力,乃至“摊丁入亩”政策在山西都难以推行。泽潞地区商品经济发展到明万历后期进入中国商品化生产的又一个高峰期。商品经济的发展使得泽潞商人迅速崛起,形成巨大的商业资本和市场网络。更多的农民从农业和手工业中分离出来,专门从事商品的长途贩运和销售活动。这些人背井离乡,远离故土急需要相互帮衬和联合起来共同应对各种复杂的商业形势。正是基于这样的背景,一种同乡性、地缘性自我管理自我约束的商人组织应运而生。具体包括,商业组织--牙行、会馆:行业组织:炉神庙、老君庙、关帝庙等。
泽潞地区商品经济发展从其发展模式来讲,是一种典型的政府主导型和资源禀赋型发展路径:从生产方式来讲,是一种自给性生产和商品性生产相结合、农业生产和手工业生产相结合的发展方式。许多脚夫(运输煤铁、铁货等商品的劳动力)、冶炼工人都是在农闲季节进行生产,并没有完全脱离农业生产。而潞绸业的生产方式是家庭作坊生产模式,只是在家庭内部进行了分工(男耕女织),泽潞地区(民营)纺织业的社会分工只在家庭内部进行,而没有扩大化。官营丝织局控制下的纺织业,有专门的工匠进行专业化生产,这是社会分工进一步深化的表现。专业化的生产有利于提高劳动者的专业技能和劳动熟练程度,有利于提高社会生产力。但封建社会工匠的社会地位卑微,并不受封建统治者的重视,加之政体腐败、官吏盘剥,匠户生活异常艰辛,劳动者的积极性没有调动起来,使得社会资源得不到合理的利用。这也是中国“原始工业化”未能成功地因为。
纵观明清时期泽潞地区商品经济发展的全过程,可以从市镇经济的繁荣程度、商税种类和总额等侧面来分析其商品经济发展的水平。在道光朝之前,泽潞地区商品经济发展快于山西其他地区(可以从商税额上反映出来)。随着票商的兴起,逐渐有晋中票商代表山西晋商之势,泽潞地区商品经济发展就逐渐地落后于晋中地区。从制度经济学的角度,泽潞商人路径依赖比较严重,导致产业转型比较艰难。鸦片战争后,外国洋铁和洋针的大量涌入,使得泽潞商人更为艰难。相反,晋中商人迅速转型,涉猎异地汇兑业务。票商迅速崛起,垄断中国金融市场,无论从经营范围、经营业务还是财富积累,都达到极盛时期。
泽潞地区商品经济发展呈现区域经济一体化的趋势。尽管在传统社会条件下,不可能出现大规模的产业集群和规模效益,但是可以看出产业出现集群化,社会分工地域化的趋势。如潞绸业主要分布在长治、高平两县,潞铁业主要分布在长治、高平、阳城、陵川一带。在潞铁业内部,又分为生铁区、熟铁区、铸造区等,笔者将这种趋势称之为区域经济一体化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