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工业化和城市化在二战后进入新的发展阶段,城市环境污染问题日益凸显出来,成为重要的社会问题。纽约市作为人类城市化进程中密集开发的典型城市,同时也是美国人口最多的城市,其二战后治理环境污染的历程是一个重要的案例,对我们理解美国城市史和城市环境问题具有重要意义。当前学界的研究涉及纽约市的自然环境变迁、进步主义时期城市卫生改革和战后个别环境污染议题。但是对于这座城市在战后治理环境污染的历程并无系统性地思考。固体垃圾污染、水污染和空气污染是战后美国城市面临的主要污染问题,也是美国环保政策的主要着力点。要深化我们对战后美国城市史和环境史的理解,在经济和社会背景中系统考察城市环境污染治理的个案很有必要。纽约市的经历反映出环境污染治理中美国地方政府与州和联邦之间的复杂互动。在美国联邦制下,市镇等地方政府是环境污染治理的基础环节,又在权力来源和资金等方面受制于州和联邦政府。纽约市的污染治理行动先于州和联邦。早在19世纪中期,纽约市政府就承担起固体垃圾清扫和处理的职能,但是直到20世纪60年代才出现这方面的联邦立法;早在20世纪30年代纽约市就着手处理城市污水,早于联邦第一部《水污染控制法》;在纽约市和洛杉矶县等地方社区着手控制空气污染后才出现联邦空气污染控制立法。进入环保运动时期,联邦管控和资助双双强化,地方政府不仅受到更严格的环境约束,还在资金方面更加依赖联邦政府。纽约时常在实现联邦环境质量标准和窘迫的财政资金之间进退两难。20世纪80年代以来联邦政府在环保政策上的进退波动同样牵动着纽约市的污染治理。跨区域关联是纽约市环境污染治理的另一重要特征。理论上来说,城市的行政边界就是其管辖权的界限,城市负责处理本地的环境污染问题。不过从纽约市的经历来看,跨区域关联是美国城市污染治理的一个重要面向。从技术方面来说,19世纪中期以来纽约市就深受欧洲舶来的固体垃圾处理和混合排污管道技术影响。在环境污染治理的实践中,纽约市处在纽约州、新泽西州和康涅狄格州交界地带,又位于哈德逊河下游入海口,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其污染问题必然是区域性问题,污染治理历程也伴随着社区之间的冲突与合作。纽约市与新泽西州关于海洋倾倒垃圾的争端,在空气污染问题上的相互指责和建立空气污染控制区,三州在州际卫生委员会框架下协作治理水污染都反映出美国城市环境污染的跨区域关联特性。遵循以上思路,本文正文部分组织为四个章节,分别考察纽约市在四个阶段的环境污染治理。第一章关注纽约市在20世纪上半叶的经历。对居民健康的关切使地方政府建立起环境污染治理的基本机构,开始改善城市环境的初步尝试。从19世纪中期开始,纽约市政府承担起城市供水、排污、街道清扫和清运固体垃圾的责任。这一时期各地尚未开始处理城市污水,主要关注城市排污管道建设,未经处理的污水排入周边水域,常常在区域各社区中引发争端。固体垃圾处理方面,受到欧洲舶来技术、海洋倾倒引发的州际争端和战争时期物资紧缺等因素影响,垃圾填埋和焚烧逐渐成为纽约市垃圾处理的主要方式。第二章主要考察纽约市在战后初期的环境污染治理。战后初期,地方政府仍然是环境污染治理的主要行动者。联邦立法虽然协调地方社区间合作,但仍然主要鼓励地方行动,并不过多介入地方事务。这一时期纽约市与周边社区在环境污染问题上多有冲突,环境污染治理进程较为缓慢。第三章关注环保运动时期纽约市的环境污染治理。纽约市受到多部联邦环保立法的严厉约束,也受益于联邦资助,在多个领域推进环境污染治理。纽约市在多重困境中开始寻找固体垃圾处理的替代方案,逐步建立起一套完整的污水处理系统,控制燃煤和机动车污染也取得一些进展。第四章考察20世纪80年代以来纽约市环境污染治理。这一时期纽约市污染治理进入一个全新阶段,逐步以垃圾回收和出口取代本地焚烧和填埋,停止排放未经处理的污水,转而解决废水污泥的海洋倾倒问题,在能源危机影响下控制空气污染并取得良好进展。纽约市环境污染治理与美国经济、社会和政策背景密切相关,又由地方和跨区域因素造就,既有政策制定者与企业团体之间的博弈,又有市民组织的参与,既有积极控制污染的时期,也有踟蹰不前的阶段,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