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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感觉派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个现代主义小说流派。它形成于1930年代的上海,以刘呐鸥、施蛰存、穆时英等人为代表。新感觉派小说是近代以来中国文化现代性追求的重要产物。它广泛吸纳外国现代派小说的叙事经验,并在“五四”启蒙主义文学个人解放的基础上,对人的本能和欲望做了更为系统、深入的思考,形成了特有的欲望叙事景观:新感觉派小说的欲望叙事,首先表现为对人各种本能欲望的充分展示。既有对性欲本能及其导致的人格分裂、意识流动的精彩展示,也有对权力欲望及其颠覆方式的详细描述,还有对死亡本能及其对内对外两种表现方式的精心刻画。这些各式各样的欲望,弥散流动在小说文本中,使新感觉派小说在整体上就像一幅欲望的狂欢图。新感觉派小说不仅写了人对欲望的追逐,也写了欲望追逐所造成的伦理困境。性欲本能的追逐导致了性与爱的分离,这不仅破坏了家庭内部的稳定关系,也打碎了传统儒家的身份辨识,还对情爱神圣的启蒙文化理性产生了冲击;权力本能的追求则导致了个人和国家的对立,由于个体生命权力意志的无法实现,产生了个人性格的分裂、异化,神经质和孤独感;死本能的驱使则导致人们精神信仰的缺失,使人们就像被放逐或者“抛”到了来世,成为“无家可归”的都市漫游者。欲望就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引出了各种伦理困境的怪兽。面对欲望造成的伦理困境,新感觉派小说作家们也试图为其笔下的人物寻找走出困境的方式。施蛰存选择回归前现代性的乡村,以此洗涤并净化都市恶之花带来的现代性恶果。穆时英、刘呐鸥则更愿意在拥抱都市的过程中,对都市造成的人性异化进行自我反省。与此同时,新感觉派小说还呈现出某些后现代主义的思维,例如时间观的碎裂,超级空间呈现以及深度模式的削平,这为伦理困境的突围提供了又一可能。但不论是回归田园、拥抱都市,还是走向后现代,似乎都是海市蜃楼,无法真正帮助人们摆脱欲望追求造成的伦理困境。总而言之,新感觉派小说中的欲望就像一座围城,人们既享受着欲望带来的狂欢,也经受着欲望追逐带来的伦理困境的煎熬,想突围却又突围不了。新感觉派小说欲望叙事的这种悖论,从一个侧面呈现出中国文化现代性追求的复杂性和矛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