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梳理了科恩对当代自由主义正义理论的批判理路和他的社会主义平等理论的发展历程,探讨了科恩规范理论的构想。科恩的社会主义平等理论与他对当代自由主义正义理论的批判是同时进行、相辅相成的,表现出他批判资本主义及其理论辩护、探索马克思主义规范理论、推进共产主义事业的精神。第一,科恩的规范理论研究是为了批判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削弱其在西方国家政治实践中的影响,凝聚社会主义的革命力量。他在早期的历史理论研究中就已经批判了资本主义法权关系的虚假平等,确立了个人之间在财产占有上的实质平等立场。科恩坚信不平等的资本主义国家是不正义的,而正义和平等的社会主义必然会随着历史的发展而实现。但他发现,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并未出现马克思所预想的无产阶级队伍壮大和保障物质财富增长的充足自然资源条件。于是,为了表明社会主义的平等优势,进一步说明市场社会主义在当前经济状况中更具吸引力和可行性,他不再继续钻研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历史发展的因果必然性理论,而是转向政治哲学,从事专门的规范理论研究,探讨合理的政治国家行为或立法体系、规范人类行为的道德原则,并且着力构想了社会主义平等理论。第二,科恩对马克思主义规范理论的研究,是通过他对自由主义正义理论的批判而展开的。他经历了从批判罗伯特·诺齐克持有正义或资格理论到批判约翰·罗尔斯分配正义理论的进程,其研究重心经历了从自我所有权到平等分配的转移。诺齐克以个人权利为基础提出了反对平等的持有正义的观点。科恩试图进行三方面批判:反驳诺齐克用自由至上论对私有制的辩护;反驳诺齐克用自我所有权对不平等的辩护;用自我所有权证明马克思主义支持平等的正义观。他完成了第一项任务,即通过概念分析指出了私有制是违背自由的,但他并未成功地完成后两项任务,因为他认为马克思的剥削理论与诺齐克共享了“自我所有”的哲学基础,而且自我所有权在不同的正义理论中可以分别支持平等和反对平等。这促使他放弃了与自我所有相关的权利理论批判,也不再用剥削理论对马克思主义正义观进行辩护。接着,科恩转向对罗尔斯等自由主义者的分配正义观念的批判,分析了罗尔斯正义原则的理论诉求、适用场域及其建构主义方法的缺陷。他认为正义原则应该以平等本身为目的,它也适用于社会基本结构外的个人选择,而且作为规范原则,它对经验事实不敏感,应该采取直觉主义的方法。为了超越罗尔斯关于国家行为和个人行为道德分工的观点,科恩提出了风尚主义的正义社会模式。与此同时,科恩思考了当代社会主义的正义和平等诉求,这在一定意义上表现出他研究马克思主义规范理论的实践关怀。科恩认为,当代社会主义国家应该选择高效率和兼具平等的市场经济机制。社会主义的平等社会不仅要求分配上的平等政策,还要求正义的道德风尚,这是社会主义理想社会与资本主义改良方案的重要区别。而且,科恩还批判了德沃金资源平等理论在考察个人选择时的不充分性,他借鉴阿马蒂亚·森的可行能力理论中对现实性和自由价值的关怀,阐明社会主义平等理论具有更加正义的优越性。第三,科恩的政治哲学研究引发了西方学界的许多争议。学界的批评主要包括:首先,科恩将平等社会理解为对个人非自愿劣势的消除,忽视了平等本身的积极内涵。其次,他的社会主义平等理论过于关注抽象的分配原则,而忽视了其他价值。再次,他的平等原则过于依赖直觉,缺少对社会事实的关注,无法为现实的社会政治活动提供指导。上述批评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科恩对自由主义正义理论的批判和对社会主义平等理论的探索,既拓展了马克思主义规范理论,也在一定程度上偏离了马克思主义。科恩通过批判当代自由主义正义理论,揭露了资本主义自由和平等价值的虚假性,捍卫了社会主义的政治信念,为超越自由主义规范理论提供了方向。但是,科恩误解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经济关系的批判,忽视了马克思社会主义按劳分配原则的公平正义性。他的规范理论远离马克思主义历史理论,他采用的直觉主义方法也在一定程度上偏离马克思主义的现实性基础,远离了他力图推进的共产主义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