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随着中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OFDI)的迅猛发展,出口企业向OFDI转型的现象日益普遍。然而迄今为止,大多数文献对于中国企业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探讨仍然止于对转型影响因素的实证分析,鲜有学者对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实现途径展开系统的理论与实证研究。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从企业异质性视角出发,不仅构建了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两阶段动态理论分析框架,而且从提高企业生产率和降低东道国不确定性两个层面实证检验了出口企业如何实现向OFDI转型,从而系统解读了中国异质性企业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具体实现途径。本文的总体研究思路是,构建异质性企业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两阶段动态理论分析框架,并试图说明海外市场的不确定性导致企业在进入国际市场时首先选择出口的方式,以测试其在该市场的盈利能力;企业通过出口获取足够的相关经验知识,在其盈利能力高于转型门槛的条件下,为了追求更高的利润将选择从出口向OFDI转型。在理论分析的基础上,本文从提高企业生产率和降低东道国不确定性两个层面对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具体实现途径进行实证检验。一方面,本文深入考察了中国企业出口后生产率提升与向OFDI转型的关系,结果表明,出口提升了企业生产率,使企业具备了向OFDI转型的能力,提高了异质性企业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可能性。另一方面,本文探讨了出口和东道国市场不确定性的联动作用如何促进中国企业从出口向OFDI转型,结果显示,尽管出口对向OFDI转型的边际影响会随着出口的持续时间而逐渐降低,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出口降低了企业所面临的不确定性,减轻了企业向OFDI转型的风险,从而最终实现了出口企业向OFDI的转型。围绕总体研究思路,本文的主要研究内容和结论包括:首先,在单一市场情况下,本文设定了两阶段动态发展模型,以国外市场不确定性和企业生产率指标为基础构建了企业盈利能力指标,据此探讨企业从出口向OFDI转型需要具备的条件,并从第二阶段到第一阶段进行倒推求解。在第二阶段,根据企业在第一阶段选择出口还是OFDI,分别计算出口和OFDI获取的利润并进行比较。结果发现,如果企业第一阶段选择出口,在自身的盈利能力高于转型门槛的条件下,企业能够在第二阶段实现从出口向OFDI转型。在第一阶段,企业进入国际市场之前,对自身的盈利能力不确定。通过计算并比较出口和OFDI获取的总期望利润,企业将选择出口以测试其盈利能力。本文随后针对企业在第二阶段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概率进行讨论,认为企业在进入国际市场前对其盈利能力越不确定,出口测试就越重要,企业在第二阶段实现转型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在此基础上,本文探讨了存在多个相似市场的情况下企业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问题。由于相似市场间不确定性存在一定的相关关系,因此,企业在相似市场的出口及/或OFDI经验将降低企业对自身盈利能力的不确定程度,从而降低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可能性。其次,本文利用《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中国海关数据库》和《境外投资企业(机构)名录》的数据,对我国企业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典型事实进行描述,发现如下几点事实:其一,99.995%的样本开始出口前在当地没有OFDI经历,88.04%的样本在OFDI前已经拥有在东道国的出口经验,表明绝大多数OFDI企业都经历了前期出口发展阶段;同时,大多数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企业拥有5年及5年以上的出口经验。其二,在样本期内,OFDI企业、从出口向OFDI转型企业、出口企业、国内企业按照生产率由高到低的次序依次排列,即生产率越高,越有可能实现OFDI或者从出口向OFDI的转型。其三,在市场分布方面,我国从出口向OFDI的转型主要发生在香港和美国这两个较大的出口目标国市场,而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企业在国内高度集中于浙江、山东、江苏、福建、四川、广东这六个出口大省。其四,在行业分布方面,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行业集中度不高,相对而言,纺织业和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这两个出口量较大的行业发生转型的频率较高。其五,在企业所有制属性方面,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企业中私营企业占比最高(达到66.02%),其次为外资企业(占19.34%),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占比最低。这些典型化事实意味着企业出口行为及特征对这些企业向OFDI转型具有重要的影响。再次,在理论分析和典型化事实描述的基础上,本文对企业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实现途径进行两个层面的实证检验。一方面,本文从出口促进企业生产率提高的角度探讨企业如何实现从出口向OFDI转型。为此,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检验出口后企业生产率是否提高,并详细分析出口后各期以及各类企业的生产率效应,以便更为细致地检验出口的生产率效应对向OFDI转型的影响。结果显示,出口后企业生产率提高,生产率效应在开始出口时最大,之后逐年降低;初始出口企业和持续出口企业的生产率效应均显著为正,而退出出口企业的生产率效应为负;私营企业和国有企业获取的生产率溢出较大,外资企业获取的生产率溢出较小。在此基础上,本文采用Probit模型,进一步探讨出口的上述生产率效应对向OFDI转型的影响。结果表明,出口后企业生产率提高,显著促进了向OFDI的转型;企业开始出口和持续出口的生产率效应显著为正,均能显著提高向OFDI转型的概率,而企业退出出口市场生产率下降,显著降低了向OFDI转型的可能性;随着出口的持续进行,累积生产率效应逐渐增大,对向OFDI转型的促进作用也相应地逐渐增强;Probit模型的边际效应分析显示,尽管出口后生产率提升对向OFDI转型的促进作用具有统计学意义,但是作用不大,说明可能还存在其他影响OFDI决策的重要因素,或者还有其他比提高生产率更重要的实现途径。对出口后生产率提高影响OFDI的分组检验结果进一步表明,国有企业、私营企业和集体企业出口后生产率的提升,显著增大了企业向OFDI转型的可能性,而外资企业出口后生产率的提高无法显著改变其向OFDI转型的概率。另一方面,本文从出口降低东道国市场不确定性的角度探讨企业如何实现从出口向OFDI转型。对此,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对包含出口企业和非出口企业的全样本进行检验,其结果表明,出口对企业的OFDI决策具有显著的持续促进作用。在此基础上,本文采用Cox比例风险模型分析出口企业样本,考察不确定性与出口经验的联动作用如何促进中国企业从出口向OFDI转型。研究结果显示,市场不确定性程度越高,企业的出口经验对向OFDI转型的促进作用就越大;但是随着出口时间的延长,企业感知到的不确定性逐渐降低,出口经验对向OFDI转型的边际贡献渐次减小;对比降低不确定性与提高生产率对向OFDI转型的促进作用可知,降低不确定性是比提高生产率更重要的实现途径,这再次强调了不确定性在国际化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以及企业国际化的渐进性。相似市场的出口经验显著降低了企业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可能性,但是相似市场的投资经验却显著促进了企业从出口向OFDI转型。而按照企业所有制属性不同进行的分组检验结果进一步表明,对所有类型企业而言,市场不确定性程度越高,出口经验对向OFDI转型的促进作用越明显;但是出口经验对不同所有制企业向OFDI转型的影响不同,私营企业和外资企业的出口经验对向OFDI转型的边际贡献逐年下降,集体企业第2、3年的出口经验对向OFDI转型促进作用最大,之后逐渐降低,国有企业的出口经验对向OFDI转型的影响呈现不规律变动。最后,本文在对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理论以及相关实证分析进行总结的基础之上,提出了如下相关的政策建议:其一,制造业企业应该遵循渐进式规律采取合适的方式进入国际市场;其二,出口企业应该依据出口经验向OFDI理性转型;其三,政府应根据企业间差异合理引导企业展开国际化经营;其四,从出口向OFDI转型的角度出发改进现行的投资促进政策。本文还针对该文的不足之处与未来的研究方向进行了总结。